第7章 护驾

暗室内。

阮清并没有立刻叫醒昏迷中的宣毅,只把他那套在头上的麻袋取下来便没再管他。

点上三炷香,在那无字牌位前规矩行完跪拜礼,将香插好后他才看着宣毅的方向自言自语道:“皇姨夫、姨母,我把他带来见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找到昭阳妹妹,要是没找到可得加把劲了,当过皇帝皇妃的人,办事可不能这般差劲,再给我一段时间,马上我就可以让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正大光明的去见你们了。”

不知道是不是先皇和宸贵妃在天有灵,供台上的一颗供果在阮清说完话后竟莫名掉了下来。

他看着滚到脚边的果子一笑,对着牌位抱怨:“不用问我都知道您二位又在编排我一根筋,听不到我便不认啊。”

说完,他弯腰拾起那果子,借着点燃的香将迷烟解药点好,踱步至宣毅身前,将解药置于他鼻下晃了晃,直到他眼睑微动,才吹灭解药,身体微微凑近着向前,认真等待宣毅转醒。

“醒了?皇上赏的果子,吃一个?”

宣毅刚睁开眼睛,就被阮清丢过来一个果子。

刚要开口,便想起昏迷前的场景,还有些迷糊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皱眉四下打量着:“这是哪?”

“你不是把我府里查的差不多了吗,还不知道这是哪?手下办事这么不利还敢把我派过去的人丢出来?”

宣毅自知口舌之争他向来说不过阮清,非常有眼色地装作听不见他话中的挤兑:“我本想和皇上说明原委,但宫里并未同意我觐见。”

“他见你才要奇怪。”

提起那人,阮清刚刚放松些的表情又阴郁起来。

“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阮清挑眉一乐:“奇了,宣将军还有关心我安危的时候?”

“秉公执法,王爷既然清白自然没有承罪的道理。”

心情不错的寂王殿下自顾自行至牌位前,凝眸注视着宣毅重复确认道:“真想知道?”

见宣毅点头,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张扬放肆,挑衅的向桌上的牌位一抬眼:“好好磕个头,我就告诉你。”

“......”

“不磕我可就送客了,宣将军。”

宣毅知道照理说自己不需要跪,但看着手里的果子和阮清的态度,他莫名觉得,跪一跪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是王爷,听命于他算不得屈辱。

行至跪在牌位前叩首三下,正要起身时阮清又适时出声:“上柱香吧。”

跪都跪了,总不至于还差一炷香。

他看向阮清用眼神询问香在何处,但那人玩心起来全然没有搭理的意思。

无奈之下宣毅只能自己在桌案上寻找,等他磨蹭完上好香后,回首时,阮清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暖意,也不知道是室内过暗还是他专注盯着香火,眼波流转间他总觉得阮清好似要落下泪来。

一种与寂王格格不入的情绪和神态。

宣毅不是很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有一种窥探到死敌秘密后的手足无措。

作为无条件忠于皇上的将军,他知道自己不该生出了解他苦衷的念头,但却又纵容着自己配合他的每一步打算,不断拉近着两人的距离。

站在一边的阮清可不管他心中如何挣扎,此时他满心都是自己也算把宣毅好好带到先帝和宸贵妃面前见了一面。

于是,心情不错的寂王殿下言出必行地与宣将军分析起围猎遇刺一事。

“皇上不过是想试探我们的关系,枢密副使的事还没过去呢,而且虎符在你手里,他定然挖空心思想将皇室的女子送进你府中,你和武相关系一般,他自然不会容许你这么无牵无挂地掌着兵权,自古武将越是功勋卓著的就越是少有善终,皇帝的信任本就是最不值得信任的,这次围猎,试探你是首要,其次就是看看能不能除掉我。不过,只要你不擅自做主就闹不大。”

“王爷如此和盘托出,宣毅不敢听。”

见他一副提防的神色,阮清反而心中高兴,不被人三言两语骗到总归是好的,左右他总有时间和证据让他相信一切。

“宣毅想知道王爷看着并非贪恋权势之人,究竟缘何对高台之上的人这般执念。”

阮清挑眉乐道:“谁说我不贪恋权势?”

“至少想做皇帝的人不会主动交出到手的虎符。”

两人彼此试探着,谁都不想落于下风,气氛越发紧张时,门外有规律地响起敲门声。

“王爷,属下来送药。”

阮清皱眉喊了声进,杨黎从来不会在他见人的时候主动打扰,况且还是送药这般让他暴露弱点的事。

倒是宣毅,听到药字反应比阮清还大,飞速地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人,却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杨黎进来后直接把托盘举到自家王爷面前,两大碗黑乎乎的汤药,空气中都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宣毅视线在托盘上徘徊片刻,主动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若不是为了护着您,我家王爷倒也不用受这伤。倒是将军从战场上回来,眼色颇为一般,这样在战场上不知要白白折损多少兵士。”

杨黎这话说的火药味十足,阮清站在中间看了他好几眼,奈何这位平常最听话的贴身暗卫今日突然转了性,只当没看到他的眼色,铁了心要一吐为快。

将其中一碗喝完,正要端起第二碗时,杨黎上前一步拦住他:“王爷,府医说这七、这药要还一会儿再喝。”

“放这儿你就下去吧。”

阮清发话,杨黎如何不甘心也只能告退,暗室内再次只剩他们两人时,宣毅没了刚刚那样试探的底气。

“是在围场伤到的?伤到哪里了?刺客所为?”

阮清无聊地搅动着手中的药,眼睛扫过自己受伤的胳膊:“赶走刺客后被人暗算了,你说巧不巧,竟然是昭阳那个方向飞来的银针。”

“怎么会、”

“我可没说是谁,”阮清抬眼看向他,“但现在我再告诉你不能同意和昭阳的婚事,你还会问是何缘由吗?”

“宣毅自认从未和王爷有过私交,且你我立场不同,王爷如此为我考虑,宣毅不知自己有何过人之处。”

仰头将药尽数喝下,阮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本王做事不需要理由。”

“区区银针,竟需两碗药医治,这也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

知道他受了伤后,宣毅才发觉他脸色较平时比的确有些苍白,说话间不断握紧又松开的右手也像是在缓解不适,但偏偏他自己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平白看的人火大。

“阮清。”

多年来早已无人敢直呼自己名讳,突然被他这样称呼,阮清不禁一愣,慢了半拍后才看向他,好奇地等待他的下文。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何地你我二人心中都清明。”

阮清心道,当然清明。

当年他刚刚16岁,先帝和宸贵妃尚在,生辰宴上他受封赐府,出宫住了不满两月便在府中遇刺,来的人正是宣毅。

两人打斗间阮清发现他肩上的胎记,也是那时开始,他做了最蠢的决定,加速了先帝和宸贵妃的死亡,满心欢喜的查到最后,宣毅身上的铁证变成了伤疤,先帝和宸贵妃又先后毙命,阮清眼睁睁看着高台之上的假太子继位,一切都陷入僵局。

旧事重提,阮清难得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人。

“我自小在暗卫营长大,纵然不识药性,但七殇镇毒散还是认得的,以王爷的身份地位,这种药怎么也不该让您吃。”

小时候负责他们的暗卫首领曾命他们吃这药,他清楚的记得服下后通身筋脉的胀痛有多难熬,后来有中途被捡来的稍大些的孤儿,被喂药时反应更是比他们还严重,有些甚至因为熬不过直接死在副作用中。

暗卫的命自然是无人在意的,但阮清何至于此?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我其实还有个名字。”

宣毅进朝晚,阮清这等地位,满大梁敢叫他名字的人也难找,这么多年下来,若他不说,估摸着也没几个人知道他还有什么别名。

“以后叫我阮君意吧,这是你刺杀我那年宸贵妃给我选的字。”

放下空着的药碗,阮清径自走到牌位前,半分不曾掩饰眼中的思念:“我若不吃这些药,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皇上不容我,我也不容他,这是从一开始便定下的现实。”

“你们二位一同长大,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阮清轻笑回头:“你这试探的话术也太直白了。”

宣毅完全没有被识破心思的尴尬,只顾着问清自己的疑惑:“这牌位供奉的是王爷双亲?”

阮清是当朝异姓王,先帝最忠心的将领独子,当年他父母死于战场,故而先帝才将他接进宫中,这些事,大梁无人不知。

“寂王府倒也不至于连个祠堂都没有。”

“那这是......”

“先帝和宸贵妃。”

宣毅站在阮清身后,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从他的语气和周身气场判断,却能感受的到这人情绪低落:“自小在先帝和贵妃膝下长大,王爷想必十分思念他们。”

“自然。”

“以王爷的身份,出入皇家祠堂不过是和皇上打声招呼的事,为何要冒险私设牌位?”

阮清回头看他:“说过了,本王和那位陛下八字不合。”

时机不到,阮清自觉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之后任由宣毅如何旁敲侧击,他都绝口不提先帝和贵妃之事。

耐着性子听他又给自己讲了一遍忠孝仁义的繁文缛节,阮清只觉得自己体内余毒烦得又要发作。

正准备打断宣毅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杨黎有些匆忙地闯进来:“王爷,宫里来人说皇上让您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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