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付家

“公主,您就真的这么信任摄政王,竟把武阳城的城防图交给他。”

马车上,程妺正托着脑袋闭目养神,听见婢女的话,悠悠开口。

“信,为何不信?”

婢女道:“可武阳城是您的封地呀。”

“一个小小的边城又如何,他若想要,给他便好。”

程妺坐在马车里,即便衣着简谱,依旧掩盖不了身上矜贵的气质,一举一动都是皇家风范。

与寻常家的名门贵女不同,她身上有一股韧劲,轻轻抬眸,野心尽在其中。

“公主,武阳城的瘟疫起初还能控制住,您为何要故意将那些染病的人放出去,让灾情不受控制,发生暴乱呢?”婢女很是不解。

程妺道:“若不是那场瘟疫,或许本宫还真被困在那武阳城里回不来,住在这京城公主府,我有更多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一切都有翻盘的余地,切莫焦急。”

“那您为何就那么确定,摄政王会下旨接您回来呢?”

程妺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八岁成婚法,本宫是第一批受害者,那时候有方氏的阻挠,和离简直比脱奴籍还难。”

程妺八岁那年与驸马成婚前往武阳。成婚第二月收到驸马战死的消息,她留在那荒凉的武阳城,一待就是六年!

“皇叔废除八岁成婚法前,来武阳城看过我,说一定会接我回来,当时我便问了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程妺不想去回忆在武阳城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深吸一口气。

“皇叔说,父皇对他有恩,他应当完成父皇的心愿。那便是接我回京城。”

“这些年父皇无能,在朝中没有自己的势力,北溟重文轻武,皇叔便习武,带领一众将士打了胜仗,收回所有城池,父皇才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只可惜,是个短命的,无福消受皇叔打下的江山。”

婢女说:“先皇不过是带他回京封王,就值得他这么冒险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程妺闭上眼睛,“救命之恩,养育之恩,知遇之恩,不论哪一样,都值得他卖命。”

……

上清夜观天象,说未来几天都会连着下雪,为了防止大雪导致道路不畅,派了许多人清理官道。

这天夜里,晚上又下了大雪。

这种天气在北溟的冬天是常见的,若是能经常在晚上看见干净的天空,那才叫怪事。

谢忌规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把那颗梅花树都压弯了。

他记得树下卖着一坛酒,是刚立府的时候埋下的,到现在快要十年了。

来到院里,冷风顺着披风溜进衣服里,谢忌规伸出洁白好看的手,折下一根梅花树枝,拿在手中掂量两下,当做长剑甩了出去。

木棍划破空气,梅花四散。

左脚为轴右脚为鞭,快速转圈,带动着周围的未绽放的花蕊,随着身形的动作飘扬,一层层将他包围。

借力腾空而起,手中的树枝好似要划破天际,披风翻飞,内里带动雪花飘向院中一侧,随后,翩然落下。

摸约一炷香的时间,谢忌规的头上和身上都是白色的碎片。

手中树枝上的梅花尽数掉落,院中还有几朵落下的梅花,在白雪中成为红色的点缀。

谢忌规稳住身形,木棍如同长剑入鞘般收在身后,侧目,余光看着身后那个躲在阴影中的小身影。

“还不出来?”

程最从黑夜里走出,“皇叔。”

安静的站在不远处,宽松的白衣随着闯入的晚风轻拂,那一身的飘逸出尘绝美。

“这么晚不睡觉,在院中乱跑,是饿了?”

程最摇摇头,“今日太傅与我说了一些话,有些不解,想询问皇叔答案,不知皇叔可否答疑解惑?”

“何事?”

谢忌规转身,直视他的眼睛,许是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平淡,不似往常那般吊儿郎当。

再者,他本就对程最没什么好感,自然冷漠些。

程最抿了抿唇,向前走了几步,与他一同站在雪中,任由雪花跌落在身上,“如何才能成为像皇叔一样的人?”

声调软软的,语气是全然的信赖。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谢忌规心中疑惑,反问他,“为何像要与我一般?”

抬步,缓缓向程最走去,“倒反天罡,目中无人,心狠手辣,这可不是一个帝王该具备的特征。”

“不是的!”程最下意识反驳,“皇叔对我很好,对小侯爷好,对云影、太傅、老伯都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皇叔。”

听见这个回答,谢忌规淡淡扫了他一眼,充斥着上位者的压迫。

面如菜色,骨瘦嶙峋,哪有半点身为储君的样子,与他那娇生惯养的四哥程楼,倒是半点也不相似。

“你来我府上有多少日子了?”

程最如实回答:“五日。”

出生帝王家,又在冷宫生活肚子那么多年,人心冷暖更是看得透彻。

此情此景,要么就是虚情假意博取他的信任,要么就是愚蠢到相处五日就亮出底牌。

想到这里,谢忌规的目光带着审视,盯着程最那双明亮的眸子,厉声道:“不过五日,你就将本王摸透了?我应该夸你善于观察,还是该说你狂妄自大?”

程最一时语塞,不知为何一向对自己和善的皇叔,话锋一转,变得如此的冷漠无情。

“皇叔……”

“那日你在方氏宫里,想必是体验了一次纸醉金迷的生活,你在冷宫那么多年,就不向往过那般的日子?”

这番询问,直接将程最问住了。

他的确向往奢靡的生活,可真当太皇太后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梅花树下的身影。

金钱地位对于他来说,好似过眼云烟,在冷宫苟且偷生的日子已经体验过了,未来何尝又不能继续呢?

他想将心中所想尽数告知与谢忌规,可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所求不过一个他,会不会将自己当成怪物?

程最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

这般模样,落在谢忌规眼中,便是心虚,木棍直接对准他,“程最,你若做不到与百姓同甘共苦,你就不配坐在那高台之上!本王有随时将你打落尘埃的能力,不论是兵马,还是权谋。”

“方氏,我定会亲自,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程最盯着那根指着自己的木棍。

它好似一把屠龙剑,随时会斩下他的头颅。

他明白王爷此话的用意,无非是怀疑自己背叛他,投靠太皇太后。

程最挺直腰板,直直跪了下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是储君,更应当体恤百姓,与民同乐,我愿为天下太平鞠躬尽瘁,与皇叔一起,打造太平盛世!”

程最继续道:“我在冷宫多年,清楚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如果可以,我愿让所有北溟的百姓,冬日有炭火热汤,出门有御寒的棉衣,不受这寒冰之苦!皇叔,相信我!”

谢忌规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清澈坚定不带有一丝杂念。

心脏好像被锣鼓击中,剧烈的跳动,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程稚寒绝无二心!”

“起来说话。”

谢忌规的语气缓和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的眉眼,是你几个兄弟当中,最像先皇的。”

程最不知道为何会扯到自己的容貌上去,不明所以的摇头。

谢忌规将手中的木棍丢在地上,骨相优越到带着股攻击性,身上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潇洒和松弛。

转头回房,“晚上出门要多穿些,饿了就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

雪中的少年盯着王爷离开的背影,在黑暗中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

泠姑娘葬入泠家祖坟,哑女被接回来,朝着泠家祖先下跪磕头时,谢忌规就站在坟前,望着泠将军的墓碑许久。

“泠将军,付家尽数陪葬,您九泉之下,能安息了。”

天空开始下着下雨,谢忌规轻声道:“婳祎,我们该回去了。”

哑女转身看他,坚定的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谢忌规看着她做完所有动作,才开口,“你的外祖父与我而言,有知遇之恩,我这一身武义便是你泠家的,你若愿意,我尽数传与你。”

哑女摇摇头,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递到谢忌规面前。

那是她的养母媪镜在虚星阁任职时的胸针,是一枚红宝石,上面有六芒星的图案,是虚星阁的标志。

谢忌规明白她的意思,并没有觉得很震惊,“你要去虚星阁,为你养母报仇?”

哑女重重点头。

“虚星阁属于江湖势力最强的一方,朝廷无权干涉。”谢忌规没有阻止她,“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会阻止你。和虚星阁扯上关系,以后你便与我摄政王府再无瓜葛。”

“能留在虚星阁的,都是世间能人,”谢忌规道:“当初把你和媪镜从虚星阁里救出来,已经让本王损兵折将了,以后,你的事情本王不会过问。”

他将自己的折扇递给她,“本王不会去打听你的死讯,若是你能在层层选拔中拔得头筹,进入虚星阁任职,也算是你的本事,到时候,把我的扇子修好,再来见我。”

哑女接过扇子,又磕了几个头,转头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山野之中。

云影为他撑伞,“王爷,这小姑娘到有几分魄力,虚星阁都敢闯。”

“将门之后,怎可能出窝囊之辈?”谢忌规望着哑女消失的方向,轻轻一笑,“看来这虚星阁,又该改朝换代了。”

云影:“比他那个牲畜爹要硬气几分。”

谢忌规啧了一声,好似不像听见那个让人反胃的名字,“付家抄家的那天,付晚庆不是逃跑被抓了么?在哪里抓到的?”

云影:“付晚庆那狗贼躲在方家一处废弃的宅院里,影卫到那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谢忌规:“谁?”

“兵部侍郎,方司渊。”

谢忌规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还真是要多谢付轩那个草包,送来的贺礼。”

经过王爷提醒,云影瞬间明白什么意思,“历朝历代买卖官职的事情层出不穷,这吏部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这次倒是被我们抓到把柄了。”

二人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谢忌规甩了甩衣袖上占到的水珠,“既然方式想拿我冲晦气,那本王就告诉她什么是真晦气。”

京城城门处,付岳手脚都被重重的铁链拷住,寒冬腊月,马上就要过年,明明是合家团聚的日子,他们付家却在这个时候被抄家,男丁流放,付姓女眷成为官奴,其余的和离回家。

付岳不甘心的望着京城的大门,咬着牙等着他们,好似要透过厚厚的城墙去看另一个人。

此时,一个小姑娘出了成,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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