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暗夜再临
她们被带到了一个酒店里，地处偏远，而进入酒店时她们就发现了，酒店外有几个人守在那里。
之后，她们跟着警方和FBI进入了一个房间里。
“你看一下这张照片，这个地方，你熟悉吗？”那个她们不认识的探员直截了当的说，他拿出一个平板，调出一张照片，拿到了灰原哀面前。
灰原哀看过去，随后她点了点头。
当然了，她怎么可能不熟悉？
这是她还是那个组织的成员时，曾经工作过的实验室之一。不过，照片上的实验室就和她想到的一样，在她逃离组织之后，被组织炸毁掉了，早就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没错，你当然应该熟悉，毕竟你以前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那个探员说，“这个地方，是差不多一年多以前，我们逮捕的一些组织成员告诉我们的。”
接着，他又滑动着平板，调出了另一张照片，拿到了小哀面前，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刻意的将照片拿的离小哀更近了一些。
“那这些呢？你恐怕已经认不出来了。”
这张照片上，是很多已经变成白骨的尸骸，而从照片上也看得出来，挖出这些尸骸的地方，就是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实验室周围。
“不，我知道。”灰原哀说，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只是她微微垂下的眼眸，并不明显的显示着，她心中此刻也不是完全的波澜不惊。“虽然无法认出具体是谁，但是，他们应该都是......那个组织用来进行药物实验的人体实验品。”
警方、FBI和新一，皆是惊讶的看着灰原哀，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说出来。
“他们被埋在这个实验室周围，因为他们都分别死于在这个实验室做过的某一次药物实验里。”灰原哀接着说，“被用来测试某种药物的反应，或者，被用来在研究过程中，通过给他们注射和强制吞咽的方式，测试要做成某种药需要的成分配比。”
“不愧是Sherry，描述得比其他黑暗组织的研究人员清楚太多了。”那个探员语气冰冷的说。
灰原哀不易察觉的握了握掌心，Sherry，她在组织的代号，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所以，这其中也有你的手笔，对吧？比如说，那个叫作APTX4869，能把人幼体化的神秘药物。”
原来是因为这个......灰原哀想，带她到这里来......原来如此。
没错，这些已经变成白骨的尸骸，是从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实验室周围挖出来的，至于这些人的死因，也和灰原哀说的一样，是作为组织进行研究的人体实验品，死于某一次实验后，被直接埋在这里的，这的确是省力又干脆的处理方式。如果不是由那些被捕的组织成员说出，恐怕谁也没办法知道这些人的下落了。
这原本是发生在日本境内的事，也应该是只由东京警政厅处理的案子。
而FBI之所以会插手这件事，也的确是得到了东京警政厅高层和FBI总部的同时批准。
原因是，经过DNA检测，这些尸骸中，有美国国籍的公民。
所以，FBI作为美国重要的情报机构，也作为曾经与黑暗组织交锋多年的机构，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和东京警政厅一起，联合调查这件黑暗组织危害到美国公民生命安全的案子。这一次，之前常驻日本的詹姆士、赤井秀一、茱蒂·斯泰琳，就成为了接受这次调查任务的FBI探员。
警方和FBI会一起去找灰原哀，然后带她来这里，是因为，FBI在黑暗组织覆灭后，找到了存放在一个实验室的一批药物，其中就有APTX4869，即使那个时候，储存在实验室电脑里的，关于APTX4869的药物资料，已经因为电脑自动启动了病毒而全部销毁了，但有了这批药物，美国的化学研究所至少还是能够分析出APTX4869的基本化学成分，而在法医对这些尸骸的分析报告中显示，从这些尸骸中检测提取出的化学药品成分，和APTX4869的基本成分几乎相同。
这样一来，的确可以说明，这些人在活着的时候，曾被用来进行APTX4869的**实验，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们的死因。
而只要稍稍询问其他组织成员，就能知道，曾经主要负责研发这种药物的人是宫野志保。
于是，这种药物的研发者，宫野志保，似乎是最有可能将活人作为实验品来进行药物研究的人。而这也的确出现在那些被捕的组织成员的口供里。
即使将那些人强制带到实验室的人不是她，
但是，她也会被认为是，导致那些人死亡的......凶手......
所以......在有了美国化学研究所的APTX4869的成分分析，和法医的对尸骸的分析报告这两份物证，再加上之前那些被捕的组织成员的口供，证据已经算是充足。
当这些证据全部被摆在灰原哀面前时，灰原哀已经完全确定，他们带她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她认罪而已，也就是说，给她定罪，如今只差她的一句承认自己进行过这种以人作为实验品的**实验的口供而已了。
再或者，即使她不承认，也会被定义为一个“凶手”的“狡辩”吧，对之后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毕竟，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一个人是否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只是定罪的过程中最不关键的一环。
况且，她当然能看得出来，她即将面对的，也不是正常的司法程序。
毕竟，这里不是东京警政厅，而是一个地处偏远的酒店。
可这并不算是非正常手段，毕竟已经得到了东京警政厅高层的批准。
而且，对于跟那个组织有关的案子，用一些适度的非常手段不是不能理解。
房间里有了时间不短的沉默。
“所以，我已经被定罪了，是吗？”灰原哀说，她的眼中此刻沉寂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当她的记忆中，那些在组织里暗无天日的日子涌入脑海，她疲惫得只能看着过往那个心中有着悲伤与压抑，却无力挣扎的自己，现在也是一样，无力反抗，无力挣扎，似乎一切都是写定的宿命，而她不管逃得多远，都逃不出那如暗夜一般的命运于她的生命中再临。
没错，她在那个实验室为组织工作的日子，还有在那里，她亲眼目睹，或者参与过的，发生的一切，何尝不是曾经构成她的噩梦的场景，和那个失去姐姐、吃下APTX4869、逃离组织的雨夜一样令她绝望窒息。
“你也可以有反驳的机会和时间，就从现在开始。”那个探员说，“不过，难道你想说，你作为APTX4869的研发者，没有参与过任何一次那种实验？如果你想说的不是这个，那么恕我直言，没什么意义。”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
“等一下，鲁斯，让我问她几句话。”秀一说，他一向冷静到无懈可击的面容，在灰原哀的沉默后，此刻竟是有了一丝慌乱，只不过他掩饰得还不错，如果不是灰原哀早就认识他，知道他可以冷静自持到何种程度，或许也没办法发现。
灰原哀知道，这表示着，这件事或许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
“我们还有一些情况需要了解。”秀一说，“你有没有对那个组织表示过反对用活人作为实验品的想法？你有亲自进行过那些实验吗？在察觉那些人快要死亡的时候，你有没有送他们去医院的意图，或者尝试施救过？之后掩埋尸骸的行动是谁的授意？”
当然，秀一企盼着，灰原哀能再多说一些什么，在这些问题上给他为她分辩的机会，哪怕是只有一点点。
如果一直什么都不说，可能会被当作是默认。
“宫野小姐。”茱蒂·斯泰琳也出声叫她，茱蒂老师和秀一的想法一样，都盼着灰原哀能提供一些对她自己有利的事实。
灰原哀明白赤井秀一和茱蒂的意思，但她也知道，他们也只是冒险一试而已，在这些问题上，能够让她脱离“罪名”的机会太小。
灰原哀抬头环视站在她面前的所有人，和她想象的一样，每个人的神色不尽相同，却或多或少，都有着她能轻易察觉的怀疑，亦是此刻不知该如何定义她的疑惑。
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她，在这样充足的证据之下，不过也做不到完全的质疑她，所以，他们在等她的分辩。
目暮警官、佐藤警官、高木警官是这样，赤井秀一和茱蒂是这样，工藤新一是这样。
不过，灰原哀对此没有任何的想法，也没什么好意外。
她为组织研究药物是事实，并且此前对这些事情，她的确有所隐瞒，而现在似乎证据充足，刚刚她在不短的时间里又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样看来，他们对她的怀疑也没什么不对，灰原哀这样想着。
更何况，其实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看待自己才是对的。
灰原哀再次轻轻垂下眼眸。
她心中还有一个想要看到的......
没错，刚才她看到的，是此刻这个房间里，所有站在她面前的人。
而还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是了，她是那样想要去看小兰此时的眼神。
会是怎样的呢？
刚才看着其他人时，看到他们眼中的疑惑与不确定时，她其实做到了心中波澜不惊，因为，她只是在看之前就想好了答案，看过之后发现自己想的没错，也觉得理应如此罢了。
可是，现在，她唯独在想要转身去看向小兰时，心中却忽然感到一种期待与不安交织的情绪。即使在这样的时候，这种情绪也这样明显。
原来，如今我所在意的，只有你和你眼中的我是何种模样而已。
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怕，会看到和刚刚一样的......
不知为何，我连自己都对自己怀有疑惑，却仍期盼着，你能......这样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是，却也只想这样对你一个人而已。
“不是她。”
灰原哀忽然听到是小兰的声音，像是在感知到她的心情后，回应着她心中所想一般，小兰这样说着，在她还未来得及去看小兰的眼神之时。
“如果她能做出有效的反驳的话。”那个探员说。
“无论怎样。”小兰说，“我知道，该承担这个罪名的人，不是她。”
最简单的话语，没有其他的理由，却用最坚决到无可动摇的声音说出，让所有人心中一惊。
当然，灰原哀亦如此。
无论怎样吗，哪怕是那些证据也不能让你改变想法......所以，小兰，你一直是相信我的。
她刚刚走进这个房间时，在听着那个探员的指控时，她只觉自面对了全世界。
而现在，她只觉全世界在她身后。
她的身后，有着一个人，同她站在一处，她就像是有着全世界。
于是，灰原哀转过身去看了。
在与毛利兰的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她心中害怕着的答案消失殆尽。
她的心微微的颤着，心中的惊喜不掩饰的现于眼中，时光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小兰的眼里，全然没有她害怕的一切啊。
他人眼中的疑惑，明显也好，隐藏也好，于小兰的眼中，小哀是丝毫瞧不见的。
因为，从来不曾存在过啊。
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在灰原哀的确为组织研发过药物的事实下，在灰原哀看到证据之后不否认的态度下，亦是如此。
毛利兰不会怀疑灰原哀真正的面目为何？因为她始终确信她看得见，也看得完全真切。她确信，她认识的小哀，就是真正的小哀。
在她们四目相对时，是只有她们能感知的灵魂共鸣。
小兰的担忧与心痛，是她感知到，小哀对往事再提时的沉重无力，还有，小哀在看到那些照片之后，其实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小兰对周围隐隐的警觉，是她发觉，小哀意识到这件事没有那样简单；
小兰的信任，是她回应着，小哀即使是沉默不语时却也暗暗期待的一切。
这是小哀能从小兰的眼神中看到的所有情绪。
小兰，和往常无数次一样，你将我所有的情绪种进心里，映在眼里。
你是相信我的，你从不怀疑你所认识的我，你在为我心痛，你想要保护我，即使在这样的时候。
这样就够了。
在充足的证据与我之间，只有你选择了相信我。
不需要我的分辩，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只有你一个人，足矣。
灰原哀转过身，她不易察觉的扬了扬嘴角，悲伤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即使最终逃不出过往暗夜一般的宿命，但有这样一刻，我只觉，我的生命，也不是从始至终，荒凉无奈到无药可救。
只是......这一切或许终要没于避无可避的宿命了。
这一次，与其说是她不知如何挣脱，不如说，她告诉自己不能，也没有必要......
“小哀。”小兰出声唤着小哀，灰原哀听得出来，那是声音有些发颤的紧张，小兰是在怕，小哀就这样认下了这些罪名，不做任何的分辩。
小兰，只要有一刻，你完全相信我，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我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即使......你之后或许不再那样相信我了......也好。
这样至少你能少为我难过一点。
“你这样可以理解为对罪行的默认，承认自己是导致那些人死亡的罪魁祸首了。”那个毛利兰和灰原哀没有见过，名叫“鲁斯”的探员说，“你也清楚，这些证据不可能会错。”
“说的也是，证据链完整，应该不会有错。”灰原哀看起来无所谓的笑了笑说，声音里是听不出悲喜的平静。
“就这样？你没什么要说的了？”
“给我安上罪名之后呢？”灰原哀说。
“总部给我们的指示是，如果你承认，或者不否认......带你去美国......然后，在美国接受法院的最终判决，判决结果同样由美国方面执行，执行地点也会在那里。你的移交手续，已经由我们和日本警方办理完成了。”片刻后，茱蒂老师低声说，眼中尽是不忍与纠结，“FBI会为我们安排一架飞机，最早是......明天早上。”
所以才没有去东京警政厅，而是直接来了这里，也算省事。灰原哀这样想着。
“我知道了。”她说。
她知道，现在自己大约真的相当于是承认了。
她转身走出那个房间。
她没有再去看小兰此时的眼神，她知道，是她不敢......
或许在证据充足的时候，只要她还没有承认，小兰都会选择相信她。
但是，在她相当于是承认了罪行之后......
会怎样呢？
她不敢去看了。
只是，她想，她必须这样做。
因为......
之后，在FBI的安排下，她一个人待在这家酒店的另一个房间，等着明天早上的......
“小兰，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兰，听话。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我还有一些话，必须要对你说。”
小兰，我可能......没办法再回家，那些话，或许也没机会说给你听了。
明明她已经拥有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了想宣之于口，却还没能传达给小兰的，独一无二、此生唯一的特殊感情。
终究还是无法摆脱暗夜一般的命运吗？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第二十四章：诡网织局 （二）暗夜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