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如影随心
灰原哀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里,她站在阳台上,向窗外看去,这个地方的确有些偏远,她看不到夜晚的霓虹灯。
而在她们的家里,朝窗外看去,总是灯火通明的。
这里看不到酒店的正门,但她知道,此时会有两个人守在那里,刚才进入酒店时她就看到了,是FBI的探员。这个房间外此时应该也有人守着吧。
从现在开始,她就相当于是被软禁了......
其实,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想起她刚开始为组织工作的时候,很大程度上来说,她也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阳台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张毯子,她在上面抱膝坐下来。
忽然,她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就像她每一次暗自渴望着有人能在她身边,而这个人就一定会来。
现在也是一样。
这个人也来了。
她微微回过头,没错,是小兰。
毛利兰在进来之后就关上房间的门,灰原哀能看到小兰向她走来。
在小兰走至她身边之前,她就再次将目光看向窗外。
“小哀。”小兰走到小哀身后,轻声唤她。
“小兰。”片刻后,灰原哀才轻轻出声回应,“以前认错我真正的模样,很让你失望,对吧?”灰原哀这样说着,声音平静到几乎有些冷漠,她仍然坐在那里,没有转过身去看向小兰,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像是在逼迫自己一定要这样,以自己的罪名完全成立为前提,说下去。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小兰说,她在小哀身后跪坐下来,声音是和往常一样的温柔清澈,只是带着心疼和担忧。
“什么原因?”灰原哀说,“我用活人做实验品,来进行药物研究的原因,还是,我为一个犯罪组织研发APTX4869的原因。”灰原哀这样说着,声音仍是一样的冷漠平静,她的双手却不由得握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尽力克制的苦涩笑意。
灰原哀一时只当小兰会这样说,是她此刻既害怕也企盼的目的达成了,她想,小兰或许......已经不再相信她了,应该还会失望吧。毕竟她自己都算是承认了罪行。没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既盼着,小兰能不再为了她而不愿从险境中抽身,又盼着,小兰到现在,还能......相信她,像之前一样,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小兰还能以怎样的理由去相信她。在她算是承认了罪行之后......她刻意为之的冷漠与平静,不过是她逼迫着自己选择前者。
“我想知道,小哀刚刚什么都不说的原因。”
“因为他们都替我说完了。证据、口供,还有......我的罪行和接下来的审判,他们不是都解释得很清楚了吗?”
“可是,可以证明你不该承担这个罪名的真相,小哀为什么不说呢?”
灰原哀眼神忽的一颤,握着的双手也忽然张开。
她在心中一次次的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她没想到,小兰说的......是这个......
小兰,原来你仍然......原来你仍然是相信我的。
哪怕我已经承认......哪怕我自己都再找不到理由让你相信我。
你竟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我以为是奢望的一切,变成陪在我身边的真实。
证明我不该承担这个罪名的真相吗?
关于我还是组织的成员的时候......我在那个实验室里工作的时候,那些事,还有你想要我说的那些真相......明明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都相信着它的存在。
可是,小兰,我......不能让你为此身陷险境。
你越是相信我,此时我就必须越要......哪怕这会让我们都更加难过。
小哀的双手再次慢慢握紧,此时亦有些微微颤抖。
“小兰,我的确用人当作实验品来进行药物研究。那些照片上的白骨尸骸,那些人活着的时候就是我用来做实验的人体实验品。”小哀说,“小兰,这些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如果想知道的话,今天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毛利兰轻声说。
小兰,接下来我要说的,或许真的会让你彻底放弃对我的......但是,这样对于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灰原哀想。
她微微闭上眼,随即再次睁开,好像是在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死于组织的药物研究的,甚至都不只是这些人,我在组织的时候,不止在一个实验室工作过,埋在其他实验室附近的尸骸,或者那些连尸骸都被处理得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到的人。我就在实验室命令其他组织成员给这些实验品注射药物,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有的是在昏迷中毫无感觉的死,有的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死,还有的人是因为反抗过激,被那些负责注射药物的人失手杀死的。那个时候,我在想,让这些人这样死去的确不算仁慈,只不过,有了步步推进的实验进程,他们也死得其所。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做**实验品,我才因此获得了很多药物对人体作用的精确数据。”
那原本是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过往,她之前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以为这样就能让这些暗无天日的往事被深埋于岁月之中,无人问津到与消失无异,而她慢慢说服自己去忘掉,假装这些日子不曾存在过也无妨,是了,她原本打算放任自己完全回避的。
可如今......她却要将这些往事,亲口对她最想瞒着的人说出,也只对这个人说,以最冷漠、最不在意的情绪,以此来让这个人放下对她所有的执着......她知道自己之后会后悔的,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她想,至少,要到小兰转身离开这个房间之后......然后,她就放任自己随意脆弱,随意后悔。
没错,组织正是为了确保药物能够在人体发挥的作用,才将这些人送到实验室来,给灰原哀和其他组织研究人员做实验品的,这些人自然有组织暗中以高额报酬引来的不知情者,也有很多是组织解决了对手之后,又调查出他们的家人的下落,再将这些人带到实验室做实验品,这样既能保证他们不对组织构成任何威胁,也能让他们发挥“仅剩的用处”,毕竟,斩草就要除根,这个道理,组织非常明白。而这些人体实验品之中,有成年男女,也有老人和孩子,因为各个年龄阶段的人对药物的反应都需要被了解。他们作为实验品,被送进实验室,很多人亲眼看着他们的家人在某种药物的作用下停止呼吸,再被几个人随意的拖出去,不知道如何处理解决掉了。不过,他们的悲愤持续不了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就会一样走向死亡。
毕竟,组织的实验室里,要用活人来试的药物大多都是毒药,一般人根本挺不过两天,而灰原哀要观察记录的是他们死前的反应和需要时长,有时也会在实验品死后,通过解剖的方式,了解这些药物能将人的身体内部变成什么样。
进行实验的时候,作为药物研究的主导成员,Sherry有时是会亲自动手的,她每天走进实验室的时候,组织派来帮她做这些事情的成员就已经将实验品固定在床上,至于实验过程中,原本大多数时候她只要站在一边给出指令和观察分析、记录数据就可以,但她似乎也喜欢亲力亲为。
一天的实验工作结束时,那些实验品之中,死了的就直接拖出去处理掉,活着的就带回地下室的一个铁笼子里关起来,只不过,每过一个晚上,又会有几个实验品在昨天晚上没能挺过毒药的作用死去,这些人的尸骸也会被直接处理掉或者送到实验室解剖。
不过,组织为了掩人耳目,也会经常更换实验室的地址,这个时候,在这里还活着的实验品,也会被当作不能带走的累赘,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
灰原哀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逼着自己,这些事一点一点的说给毛利兰听。
而现在,她确实这样做了,也逼着自己去看那些被她拼命遗忘的黑暗。
她曾经真的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说,对于这些事,自己已经忘记了,而现在,旧事重提,她才发现当自己被自己重新丢回往事之中,她根本忘不了分毫。
她原也只是将一根可怖的刺埋起来藏住而已,却一刻也没能将它从记忆中根除。
“那些尸骸上残留的化学药品成分之所以能被检测出来,是因为,这几个被挖出来的实验品试的只是APTX4869的半成品而已,半成品的话,还算有踪迹可寻。而之后被送来的那些试成品的人,他们的尸骸即使能被找到,也无法检测出一点痕迹,那时,组织认为,那可是一个可以实现完美犯罪的好东西。不过,APTX4869还有能将人变小的效用,这也是我起初没能想到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从这些回忆之中猛然抽离,却发现寒意仍然遍布全身,对于这些事,她可以不费力气的想起,却不能轻而易举的让其散去。
她疲惫而有些绝望的慢慢闭上眼睛。
是了,到此为止,她要说的也已经说完了。
当然,目前只限于她想让小兰听到的。
她曾经双手染血,而如今,她将这双染血的手举到小兰面前,想让小兰看清楚,然后......离开她,离开危险......
像是一个在极寒之地独行的人,此刻要亲手脱掉这唯一御寒的外衣。
她在绝望的等着身后的温暖彻底离开她的那一刻,她还并没怀疑过还有其他的可能,她觉得会很快。
她这样想着,直到......
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大约只有三秒,像是小兰用来确定她已经将要说的都说完了。
是了,三秒之后,
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她被跪坐在她身后的人轻轻拥入怀中,
她感觉到,拥她入怀中的这个人的身体在微微的轻颤。
“对不起。”小兰说,声音是因为心疼到了极致,而带着哽咽的轻颤,“对不起,小哀。”
“什么?”小哀怔怔的说,她的双手慢慢张开,在她被小兰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小兰为什么会......为什么没有离开她,为什么在看到这样一个双手染血的她之后,还要抱住她?为什么要对她这样说?
“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小兰说,声音温柔悲伤,带着轻轻吻上她怀中的人心上的伤口时,心疼到极致的小心翼翼,“如果在你还是一个小孩子模样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你身边陪你多说说话,哪怕你要拒绝我、躲着我,我也不会离开。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能让你早点将这些都告诉我,我就能早些知道......如果能早些知道,就不会让你一个人难过这么久,至少......我还可以在你想起这些的时候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待着,不让你独自背负这样沉重的秘密。”
“小兰。”
“小哀,其实我明明......明明在那个时候,就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在你告诉我之前。”小兰说,眼泪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为她拥在怀中的人轻轻落下,“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那时即使看上去是一个小孩子,有的时候又好像藏着很多秘密。可直到......我都止步于此,我竟然没想过要试着去问你,只是在等你告诉我。明明我也知道,如果我不问,这些事你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倾诉的。”
“小兰,你......”感觉到颈间有些温热的湿润,心中感知到小兰的心情,原本这是她连奢望都不敢的感情,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而她如今却确实的收到了。
“我知道,存放太多秘密在心里,一定很难过。”小兰说,声音里是愈发掩饰不住的哭腔,“小哀心里一直放着这样沉重的秘密,一定会更难过......而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灰原哀感受着颈间那温热的湿润,流至心口。
是了,灰原哀正是因为毛利兰才知道,她藏在心中的眼泪,是能有一个人替她去落下的。
“对不起,小哀,对不起。”小兰说。
如果能早点了解你的过去就好了,就可以和你共同分担你的命运。
其实,假如灰原哀能在刚刚......在自己说着以为会让小兰离开她的过往时,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她就能看到,毛利兰的眼里,没有她以为的惊诧、恐惧,只有缠绵眼底的心痛和想要不顾一切的保护她的心念。
灰原哀在决定跟小兰说这些的时候,什么结果都想好了,却惟独没想到会是......
灰原哀想要再次握紧双手,却发现自己一时没办法做到了,她忽然觉得有些此刻不该有的,很舒适的疲惫。
小兰的怀抱,是她最留恋的温暖,一直都是,她没办法推开,况且是在她以为自己绝对不可能被小兰抱住的时候。
原本以为会因为她的过去离开的人......却将她拥入怀中,后悔着自己没能早些了解她的过去,没能早些分担她的命运。
这是灰原哀此生还不曾想到的,上天会给予她的温柔。
她几乎想要对其他一切都不管不顾,让自己彻底的任性一次。
可是......她无力的提醒自己,这样会......会让小兰的处境很危险,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的。
于是,她慢慢抬起手,原本想要......试着让小兰放开抱着她的手,只是,她却在触到小兰的手时,不由自主的轻轻握住。
原来她的行动是这样不忠于她违心的想法。
灰原哀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让小兰离开,其实却也已经怕极了小兰会离开。
可是......
“小兰,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灰原哀说,声音无力且无奈,“所以,你应该离开这里的,你不该和这些事情有关,更不应该把自己的任何感情用在一个双手染血的人身上......”
“小哀,你告诉我的,不是一切,我知道,还有你没有说的部分。”小兰说,坚定得让任何人都不得不相信,她对这件事没有一点怀疑。
“没有了。”灰原哀说,她不断提醒着自己必须伪装下去,不然会......她闭上眼睛,轻轻皱了皱眉,似是不忍,似是要再逼自己最后一次,“对了,如果你指的是他问我的那些,我也可以告诉你的。”
“我确实对组织使用人体实验品的做法表示过反对,可那只是我觉得会露出太多的蛛丝马迹,毕竟那些人的失踪可能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但组织没有理会,我也就按组织的命令去做了。”
“在进行实验的时候,实验室的其他人都知道,涉及到关键的部分,我一直都会亲自动手,因为人体实验品毕竟没有多到可以浪费,我不允许实验过程出任何纰漏,这样才能保证药物的顺利问世。”
“这些实验品之中,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我没有施救过,因为根本没用,他们试的都是毒药,况且试药之后,我得到了想要的数据,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当然,我更不可能送他们去医院。”
“至于掩埋尸骸的事,事实上,这些事不用我去管,组织派来的成员会把这些处理得非常干净,我想这些尸骸之所以会被找到,只是因为负责处理的成员偶尔想偷个懒,就随意将这些尸骸埋了而已。”
灰原哀这样说着,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阴冷,她的确刻意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只是她说的也几乎都是真的,其实那时的宫野志保,在其他人眼里,总是有着凛冽阴冷的邪气,毕竟,她刚开始为组织工作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能够在组织的实验室给比她年长许多的科学家下指令,自然不只因为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只是在她终于将自己包装的更加无情之后,她也将所有的心力全部用尽,她想......到此为止,小兰总应该......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费尽心力,将自己最冷冽的那一面在毛利兰面前展露无余,只为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违心的目的。
“这就是你说的真相,小兰。这就是全部的真相。”灰原哀说,“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没有你一直期望听到的,对不对?”
“小哀,我知道,你隐瞒的那部分真相,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我现在没有隐瞒什么了,小兰。”灰原哀说,声音带着无力的急促,“我以前不告诉你这些,才是我刻意在瞒着你,说理由的话,因为我怕你知道,怕任何人知道,我在那个实验室做过的这些事。”
“小哀......”
“我之前也是组织的成员,可既然要脱离组织,找到其他的容身之处,我怎么可能让这些事被别人知道。我会告诉你们的,自然只是和组织的犯罪行为最无关紧要的部分。”灰原哀说,“所以,小兰,我在骗你,你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我是怎样的,可现在你该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自觉的带上哭腔的声音,灰原哀知道,她真的快要没有力气伪装下去了。
“你现在才是在骗我,小哀。”
小哀的手微微颤着,她刚才不论声音是怎样的冷酷无情,只是她的手却一直覆在小兰拥住她的那双手上。
小兰,究竟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甘心置身事外......
“小兰......”
“小哀以前跟我提到过的,小哀的姐姐。”小兰说,“他们就是拿小哀的姐姐来威胁你的。”
“没错,的确有这个原因,包括我自己的生命,姐姐和我,都是组织用来威胁我的手段。”灰原哀说,“不过,这不能成为我脱离这个罪名的理由。而且,小兰,我对APTX4869,从来就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兴趣,毕竟它涉及到了我的领域,而且这是世界上其他人还不曾涉足过的研究。”
之后,她们之间有了时间不短的沉默。
“小哀,即使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但那些人的死跟你无关,虽然我不知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可你一定试着做过......”
“小兰,你没有见过那时的我,你对组织的事知道的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少......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相信这件事另有隐情,你明明没有亲眼见过......”其实,此时的灰原哀在别人看来,似乎都有些像是在不耐烦的生气,可是,只有毛利兰了解,这不过是小哀知道自己不会改变想法时的心急而已。
而小兰早就看出的,小哀伪装的冷漠和此时看似是不耐烦的情绪,对于她来说只是多了一些证明小哀的隐瞒什么的证据。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但是,毛利兰看得出来,灰原哀是为了让她离开这个地方。
“可我知道小哀的心是怎样的,因为我触碰过,不止一次。”小兰说,声音轻柔而坚定,“这样的一颗心,即使受到威胁,对于别人,你始终是会不忍的。”
“小兰。”
“小哀,我没有具体的理由,可我就是相信。我这样说,你可能会笑话我吧。”
当然不会,小兰......此前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没有理由却孤注一掷的信任,更没有想过,得到这份信任的是我。而将这份信任给予我的人是你,这是唯一的不意外,灰原哀这样想着。
事实就是,毛利兰想的没错,灰原哀跟她说的的确都是真的,只是刻意隐去了一些不影响这个故事的完整,却是和今天她要被安上的“罪名”有关的部分,灰原哀知道,这也是小兰最想知道的事实。
可是,要让其他人相信事实的存在,不可缺少的是证据。
否则,她即使说出真相,也不能成为她脱离罪名的理由。
甚至还会因此,让小兰被卷进这些原本和她无关的疾风骤雨......
“小兰,就算另有隐情,我也没有证据。这样的话,FBI和警方都是不会当作一回事的。”
“我们可以去找证据,新一跟我说过的,只要是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能找到的。”
“没可能的,这样的话,那些事实存在与否,都不重要了,更没必要说出来。”小哀说,“小兰,离开这里吧,求你了。”小哀声音微弱的说,没错,所有用来伪装冷酷的心力都已用尽,如今只剩让你置身险境之外的愿望,只能最后用这种无力的方式。
“既然这样,小哀,我们一起走吧。”小兰笑了笑说,“小哀,对不起,你不愿意告诉我的,我不该勉强你。但是,我不能让他们带你去美国,即使你不愿意分辩,我也不要看着你去承担这些跟你无关的罪名。一旦去了美国,不论那些人给你定了怎样的罪名,这里都没有人再能够插手了,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小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现在我是被警政厅、FBI联合调查,并且已经定罪的人,你应该知道,那不是一般的罪名,你......而且,我们去哪儿呢?哪里都......”
“随便了,哪里都好,能走多远或者多久都没关系,总比在这里好。”
“这里有FBI的探员守着,我们不可能走的,小兰,这种事情不要再想了。”
“反正现在离天亮还早,总能想到办法的。”小兰说。
“不行。”
灰原哀现在却是宁愿FBI现在就带她去美国,这样,就可以再也不会牵连到毛利兰。
只是毛利兰却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小哀,就算他们最终还是带你去美国,我也会跟到美国去找你。”
灰原哀蓦地想起,其实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小兰到她所在的黑暗中来陪她。
当心中所有角落皆被一束光温暖着,当所有孤独的可能都被一个人执着的陪伴断绝,她知道,她再也没办法逼迫自己伪装下去,她违心的念头已经彻底在小兰的温暖与执着中用尽。
她一直握着小兰的手,总是跟自己说,再等一下就好,再等一下自己就放开......可是,她现在发现,她做不到。
她觉得好累,不管此刻是在哪里,无论面对着怎样的谜团,她现在只想在小兰身边休息。
于是,灰原哀的身体疲软的轻轻向后靠去,靠在小兰身上,是一种筋疲力竭的舒适与温暖。
“我今天真不该让你跟来的。”小哀说,她有些疲惫的笑了笑,“小兰,太危险了,你不该来。”
“小哀,你在这里,我不能不来。”
小兰,我还是选择了,任性一次。
灰原哀的不由得扬了扬嘴角,带着几许无奈,却也笑得温柔宠溺。
是了,灰原哀自认不是喜好热络的人,她毕竟与其他人不同,直到现在,她的心也承载不了太多感情,对此她亦不强求。
假如真的身陷险境,她更是宁愿放弃这份交际来保全他人,独自面对一切,然后跟自己说,命运如此,她实在任性不起。
可唯独是毛利兰,让灰原哀一次又一次的在宿命未知中,也是那样想要和小兰拥有一份永不断绝的牵绊。毛利兰对她的守候带着孤注一掷的温柔,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舍弃的情感,即使身陷险境,她也无法舍弃了。
如果真有宿命,其实在灰原哀的宿命中,如同影子一般的,其实不止有过往的黑暗沉重,真正相随于心的,是毛利兰给她的最温暖执拗而奋不顾身的陪伴,这也是她的宿命。
即使前路未卜,不知明日事......
毛利兰拥住灰原哀,小兰绝不会放手。
灰原哀握着毛利兰的手,小哀也做不到放开了。
这是她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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