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日的争吵

连轴转三十六小时后,裘薇白终于累趴在了办公桌前,枕着堆成小山的调查案卷合上眼。过了半小时,一阵舒缓的钢琴声在室内响起,裘薇白在半梦半醒间从兜里摸出手机,接通后将它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薇白,我和你母亲正准备从家里出发,预计半个小时后到达蔷薇饭店,希望能在约定时间见到你。”

裘薇白未做应答直接挂了电话,睡意在顷刻间消散。她将刚刚才通过话的号码拉入黑名单,花了十分钟把乱糟糟的桌面收拾干净,正要锁门离开时,直属上司迟寻真打着哈欠走过来,手上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滚烫的咖啡。

“报告写完了?”迟寻真边问边喝了口原本打算送给裘薇白的咖啡。

“差个收尾。”裘薇白回答,“家里有点事,迟局,我先走了。”

迟寻真挥了挥手,在即将看不见裘薇白的身影时忽然想起什么,开口:“薇白,生日快乐!”

裘薇白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三十七岁生日,这个年纪对于平均年龄已提升至一百五十岁左右的星际时代的人们来说还算是青年时期,她却觉得自己暮气沉沉,没有任何庆祝的兴趣,只能在电梯关门前对迟寻真回了一句敷衍的感谢。

离开因外形而被戏称为“天平”的情报局工作大楼,裘薇白发现外面正在下雨,遂放弃了步行前往蔷薇饭店的念头,转而通过手机呼叫了最近的出租车,乘车从情报局工作大楼所在的B区前往A区。

有赖于科技的发展,星际时代的车辆都设置为自动驾驶,在这种模式下,车辆会自动根据乘客的需求及实时路况规划出最优路线,因此,抱着不想早到的心情,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被延长了五分钟,裘薇白踩着约定的点到达蔷薇饭店。

落座后,看着坐在对面的一男一女,裘薇白十分冷淡地问候:“母亲,郑叔。”

典型女强人打扮的柳栀和气质儒雅的郑怀迁对视一眼,对于裘薇白的冷脸都没觉得意外。

柳栀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在桌面上,“薇白,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裘薇白打开礼盒,发现里面是一条精美的项链,又听柳栀说:“我看那条吊坠你已经戴七年了,可以换了。”

柳栀提到的吊坠是裘薇白挂在脖子上的这一条,它的前主人是裘薇白的未婚夫俞之舟——荆棘军团第一舰队天狼中队副队长。七年前,俞之舟带领天狼中队第一支队成员前往塔法星追击星盗时失踪,事后情报局调查一部派出三名调查员前往塔法星调查,最终结论是支队受到不明生物的袭击,所有人下落不明,遗落在现场的吊坠被带回来交到了裘薇白手上。

裘薇白合上盖子,冷着脸直接把礼盒退回去,“心领了,东西我不需要。”

“薇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之舟那孩子的确是个好的,对你也是尽心,你们很般配。但他失踪七年了,如果还活着,早就该回来找你,作为母亲,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你郑叔他们研究院最近新来了几个年轻人,我见过,都是青年英俊,跟你也挺合适的……”

不等柳栀絮叨完,裘薇白将手上的银质筷子摔在桌上,打断她:“之舟没有死,他说过在我生日的时候会回来。”

“可是你已经等整整七年了!”柳栀看着裘薇白油盐不进的模样,情绪一下子有些失控,声音尖锐起来,“真的够了,你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耽误自己。”

“我说了,他会回来。”

“你……”

眼见母女两人将要爆发争吵,郑怀迁立刻打圆场,一边握住柳栀的手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对裘薇白说:“薇白,执着是成事的可贵品质,但是人不能太过执着。你为了俞之舟搬出去住十几年,十几年里从来没回过家,阿栀作为你的母亲,一直都很担心你。以前俞之舟在,有他照顾你,我们也能放心,现在他不在了,等七年也足够久了,你该走出来了。你母亲今天说的话都是为你好,那几个新来的年轻人我也留意看过,都不错,不如挑个合适的时间我安排你也见见。”

裘薇白冷眼看着郑怀迁不语,就在气氛将要凝滞时,裘薇白感觉到手机振动,说了声抱歉后离桌接听电话。

来电的人是迟寻真,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她的语速略急促:“听我说,你立刻回来把报告写完提交,七小时后跟我一起去荒星。”

“荒星?”

“对,就是荒星,刚才才通知有事件要前往荒星调查,我带队。我知道你一直想查二十二年前荒星研究所火灾的事,所以听到消息后就决定带你一起去,不过这一去一来要多久未定,你得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谢谢,迟局,我现在就回来。”

挂掉电话,裘薇白折回饭桌前,说了声单位有急事后便拿着外套离开。

乘车返回情报局工作大楼的路上,裘薇白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情仍因迟寻真的话而起伏。

因星际时代人口爆炸式增长,且人类时常受到来自黑洞另一侧的虫族的侵扰,各大帝国都鼓励国民进行星际探索,寻找未被开发的新星球和新资源。三十年前,一支由白银帝国国民组成的名为“征辰”的探险小队在进行星际航行时遭遇星盗,因飞船受损而意外降落到一颗无人荒星上,发现了新矿石,以帝国研究院首席研究员裘承光——裘薇白之父——为首的二十人制研究小组迅速进驻荒星针对新矿石开展研究。

这是场格外漫长的实验,整整八年,研究小组所有成员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研究所里寸步不离,终于发现了能够将新矿石转换为机甲所需能量的特殊处理方法。这种特殊处理后得到的能量,能够将机甲行动的时间延长一倍,一旦投入使用,必将在人类与虫族的战场上发挥出重要作用,因此得名Entwicklung(进化)。

然而就在研究小组准备将关于新矿石的研究成果上报前夕,研究所忽然失火,除当时还只是高级研究员的副组长郑怀迁外的所有小组成员葬身火海。事后情报局调查一部针对该失火事件展开调查,最终对外公布的结论是意外,因此,冒着烧伤的风险从火场中抢救出半数以上研究资料的郑怀迁被视为帝国英雄,集所有关于新矿石Entwicklung的荣誉于一身,一跃成为帝国研究院副院长兼首席研究员。

那一年裘薇白十四岁,距离十五岁生日还有一个月。意外发生的前夜,裘薇白如同往常那样和父亲裘承光进行了通话,在通话中,也许是因为研究接近尾声,裘承光表现得非常兴奋,甚至说过“这场针对Entwicklung开展的研究将成为人类文明飞跃的开端”这样有些夸张的话语,但是在兴奋表达完后,裘承光提到小组内有两个成员被发现在进行违禁研究,他已经宣布把这两个人从小组中除名,这意味着所有和Entwicklung矿石相关的荣誉都将与这二人无关。

裘承光并没有说出被除名的两个人究竟是谁,年少的裘薇白对此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她只希望离家八年未归的父亲能够赶上她十五岁的生日,但是意外事故的发生让裘承光永远留在了荒星。

裘薇白很难相信以严谨小心著称的研究所会意外失火,即使调查一部确认了失火是意外,并将所有关于此事件的调查资料定为绝密级——只有高级一级及以上的调查官才拥有查阅的权限,她也产生过亲眼看看当初的调查报告的念头。

但是在事故发生一年后,母亲柳栀与郑怀迁的再婚打乱了裘薇白的生活。她在继父郑怀迁的安排下于高二转入世曜中学学习,在这所一半是平民、一半是帝国所有阶层的贵族子弟的公立中学,她遇见了一生的噩梦——帝国五皇子切西尔,也遇见了一生的救赎——俞之舟。

毕业时,俞之舟选择进入第一军校,就读五年制的机甲系兼修军事指挥系,为了逃离切西尔带来的皇权的阴影,裘薇白也跟着俞之舟加入军校,就读七年制的军械研究系。结束学业之后,俞之舟加入荆棘军团,被分到第一舰队的天狼中队,因在连续几场与星盗的战斗中立下一等功,短短两年,俞之舟便被破格提拔为了天狼中队的副队长,荣升五级高级军官。

裘薇白原本打算也加入荆棘军团,但是在她学业完成时,俞之舟失踪,关于这件事的调查资料被定为机密级,只有高级三等及以上调查官才有查阅的权限。为了查看与裘承光、俞之舟有关的调查报告,裘薇白毕业后毅然了加入情报局,从调查三部一直做到了调查一部,从初等三级调查员做到了中等一级调查官,离第一个目标仅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看似近,却难如登天,无数个连轴转的日夜让裘薇白感觉到疲惫和麻木,不过有赖于迟寻真的照顾,这一次的荒星调查之行,对她而言,既是越过层层封锁直接前往裘承光死亡现场的机会,也是通向记载了俞之舟失踪相关的调查报告的最后一级台阶。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很爱挖坑的人,就算写了万字大纲对我来说都有随时坑的风险……所以,更新随缘,谨慎跳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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