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裘薇白听见闹钟在响，跟睡意无声搏斗片刻后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着了，手下枕着一堆材料，桌上光脑屏幕里显示的是只写了一半的调查报告页面。
“李泰……”裘薇白念出报告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揉了揉眼睛，“奇怪，这份报告我不是已经写完发给迟局了吗？”
裘薇白犯起嘀咕，将页面缩小后登入情报局的内网系统，点进邮箱的已发送里面查看记录。然而最新一封发出去的邮件的收件人并不是迟寻真，而是她的助理，邮箱的主题也不是需要呈批的报告，而是转发一份文件。
难道是在草稿箱里忘记发了？
裘薇白这么想着，又点进草稿箱，可里面也没有待发送给迟寻真的邮件。
加了四个多小时的班写出来的调查报告凭空消失，裘薇白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飙升，开始怀疑有人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动了她的光脑，把报告删了。
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整个情报局，裘薇白扪心自问，跟她因为工作吵过架的同事里也没有会干这种事的人，更何况今天这层楼只有她跟迟寻真在加班。
难道是有人潜入情报局工作大楼删了她的报告？
裘薇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之便否认，进入工作大楼需要虹膜、指纹与动态密码三重验证身份，情报局之外的人根本不可能混进来，而且一个外人无缘无故删她的报告干什么？最坏的后果无非是她重新写一遍。
裘薇白喝了杯水，决定到一楼调取办公室的监控。
在监控室值班的保安看到裘薇白后打招呼:“裘调查官，这么晚还在加班呢？”
裘薇白点了点头，说:“我想调一下我办公室的监控，有样材料我想不起来被我放哪儿了。”
“那是得找找，您办公室是703，我记得没错吧？”
“是。”
保安于是找到703的监控，问:“您是看多久的监控？”
“四个小时前到现在。”
保安按照裘薇白说的，把监控视频的时间轴拉到了四小时前，点击播放。
加班写的报告，按理说这段时间办公室里应该只有裘薇白一个人，可是监控视频里竟然出现了助理，她们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整理案卷。
助理今天没有加班，不该出现在四小时前的监控视频里。
裘薇白问:“这是我要的监控吗？”
保安纳闷地指了指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说:“现在八点多，四个小时前就是四点多，您看时间，没错的。”
裘薇白疑惑:“八点？不是凌晨？”
可她明明是八点左右过来加班，写了四个小时报告，应该是十二点了。
保安拿出手机，给裘薇白展示了一下手机显示的时间，的确是八点多。
可是……
裘薇白感觉到头疼，太阳穴突突跳，忍不住伸手扶住额头。
保安吓了一跳，把座位让出来，“裘调查官，你坐，要不要我给你叫值班医生过来？”
裘薇白扶着椅背坐下来，说:“不用，我就是突然有点晕，坐会儿就没事了。”
“那您坐，我给您倒杯水。”
“谢谢。”
喝过热水，头疼缓解了一点，裘薇白闭上眼睛，大脑高速运转，闪过无数信息——纪姝、荒星、纪越知、俞之舟……
裘薇白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忍不住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之舟……”她不受控制地哭了。
保安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向以女强人面孔示人的裘薇白居然哭了，不过听她口中念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也知道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失踪七年的事，心生同情，整理了一下措辞:“您节哀。”
裘薇白最讨厌节哀这样的字眼，即使所有人或直接或委婉地告诉她一个失踪七年的人基本可以认定死亡了，她仍然一意孤行、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在每个无法入睡的深夜祈祷。她不断在脑中描绘着七年前的他，期盼他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今他终于入梦，这梦却如此荒诞。
哭过后，裘薇白接过保安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保安心有余悸，摆了摆手说:“我看您经常都加班，压力这么大，是该痛快地哭一下。”
裘薇白笑了笑，“来都来了，我把后面的看完。”
“好，您坐。”
保安把暂停点为播放，修改了倍速，监控视频以五倍速继续往后播放。时间显示接近七点的时候，裘薇白在办公室里接了一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拎包离开，之后在接近八点的时候，她又回来，打开了光脑继续工作，只是没一会儿就打起哈欠，于是用手机设了闹钟，趴在桌上休息，十分钟后闹钟响起，她醒来，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所以其实并没有发生调查报告被删除的事，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来过办公室，也没有人动她的光脑。
难道是最近连轴转压力太大以至于做了那样的梦？裘薇白自我怀疑，又觉得梦里发生的事过于真实，一方面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经历过，那种死亡的体验难以描述却清晰不已，另一方面她除了俞之舟外很少去想火灾事件和失踪事件涉及到的其他人，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梦到根本没有见过面的纪姝和并不熟悉的纪越知？
裘薇白觉得自己不能太武断，离开监控室回到办公室后思考良久，拨通了迟寻真的电话:“迟局，我想问一下，我们是什么时候出发去荒星？”
迟寻真感到奇怪，因为前不久她刚跟裘薇白说过，不过尽管疑惑，她还是再次回答:“七小时之后，阿尔法港口。”
行程的重合不足以说明什么，裘薇白回想了一下那个梦，又说:“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迟局，你知不知道狮鹫中队的队长是谁？”
迟寻真更加疑惑了:“刚才我说的话你都没听吗？狮鹫中队的队长叫曲望津。”
裘薇白回忆了一下，发现迟寻真确实在解释任务由来的时候说过狼牙军□□了第七舰队狮鹫中队进驻荒星，队长曲望津带队，这样也没办法验证梦境。
“迟局，你有没有见过曲望津？”裘薇白问。
“他是现役军人，今天之前，我并不认识，也没见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裘薇白有了主意，说:“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他的照片么？”
“照片？你要他的照片？”
“嗯，我们去荒星不是会见面吗？我有点好奇他长什么样子。”
裘薇白想确认一下曲望津是否真的跟梦里长得一样，如果梦境与现实重合，那么梦境就很有可能不是梦。然而电话那头的迟寻真却误会了，毕竟自她跟裘薇白认识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裘薇白对俞之舟之外的男人感兴趣，说不定后者想通了，不再死守一棵枯死的树。
迟寻真按捺住八卦的心，说:“现役军人的身份信息我们情报局的系统不能查，不过我有狼牙军团那边的朋友，我找朋友问一下，问到了发你手机上。”
“麻烦迟局了。”
“小事，挂了。”
因为不确定照片什么时候能发来，裘薇白继续写调查报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里写过一遍，她写得十分顺畅，几乎是凭着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把梦里的那部分照搬过来，颇为神奇的是，前后并未出现逻辑上的脱节，是一篇完整的调查报告。
这种不用费神思考如何组织语言的高效率撰写使得完成时间缩短了一半，裘薇白敲下最后一个字和句号，保存之后将页面拉到开头做校对，刚看了几页，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有人发信息。
消息是迟寻真发的，裘薇白看着通知栏里迟寻真的头像，无端有些紧张，深呼吸后点开。
曲望津的照片是入伍的登记照，跟梦里有点差别，但能够确认是同一个人。
裘薇白心跳如雷，无法平静。
这时，迟寻真的电话来了。
“收到照片了没？”迟寻真问。
“嗯。”
“我打听了一下，这曲望津不简单，是曲青生的儿子。”
“狼牙军团军团长的独生子？确实不简单。”裘薇白附和。
迟寻真话题一转，终于还是忍不住八卦起来:“我顺便帮你问了，曲望津单身，平时都没有绯闻，也没有不良嗜好，挺可靠的。”
裘薇白瞬间反应过来迟寻真的意思，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让后者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失笑后说:“迟局你误会了。”
迟寻真附和:“我懂的。”
裘薇白无意在这种问题上反复澄清，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说:“迟局，我们能不能提前点出发？一两个小时都可以，我报告写完了。”
“这么快就写完了？你也不用急，因为要走军队专用的航行道，时间得我们来配合他们，你在办公室定闹钟休息一下，我们到点出发。”
“可是……”裘薇白组织语言，“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得提前走。”
做情报这一行的，有时候危险就是在瞬间发生，所以情报局的人从来不会忽视对危险的直觉，迟寻真听了裘薇白的话，沉默片刻后开口:“你报告校对没有？如果校对完了就先发过来，提前出发的事，我找他们协调一下，看能不能给我们安排另外的飞船。”
“好，我正在做校对，一个小时左右完成，完成后马上就发给你。”
裘薇白挂掉电话，感觉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