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跟踪者

嘟……

嘟嘟……

……

嘟……

“喂,您好,红尘花店,请问是要订花吗?”甜美的女声传进男人耳朵里。

情人节将近,即使是门可罗雀的巷尾花店,生意也比以往好很多。

男人闻声似乎有些意外,连声音都发了颤:“是,是的。”

这位新来的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风华正茂,甜美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如同她身后的雏菊一样单纯美好。

杨舒婷是农村人,读完镇里的高中就出门打工补贴家用了。这份照看花店的工作内容简单,只需要准时浇花和裁剪枝叶,又因为地址偏僻,淡季时甚至一整天都等不到一位客人,好在薪水不低,闲暇时间她还能看些喜欢的怪谈类书籍,听起来真是份顶好的工作,除了店长离奇失踪,倒也没什么古怪的事发生了,直到今天……

杨舒婷拿起了听筒。

“……”

随着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声响,她的嘴角逐渐僵持在漂亮的脸蛋上,女孩转过头看向玻璃窗外,太阳已有了沉落的趋势,金黄色的光打在她身上,衣领下没有隐藏好的黑色文身也沐浴在这暖光里,与阴霾中的盆栽们形成强烈的反差,太阳在地面上划了一条界限,一面是炼狱,一面是鬼城。

“麻烦您再说一遍。”她张口道,向上提了提衣领,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压抑的声音伴随着座机的电流声,刺激得她头皮发麻。

“……一束白菊,明天帮我送到光明街404号……”

杨舒婷眼神下移,看了看座机旁的日历,今天是2015年2月13日,星期五,明天便是情人节了,情人节送菊花……吗?

突然某个离奇的念头涌上心头,让她再度不寒而栗。

活人送玫瑰,死人送白菊。

她又重新确定了时间,13日,星期五……西方的黑色星期五!

绞刑日来临,12个巫婆要举行狂欢夜会,第13个魔鬼撒旦就会在夜会**时出现,耶稣将永远地闭合双眼……

恐怖的场景浮现在脑海,女孩惊呼出声。

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杨舒婷又颤抖着抬臂,手表上指针正指向“5”——下午17点整。

酉时……爷爷说过,这是鬼门打开的时间。

12个巫婆要举行狂欢夜会,第13个魔鬼撒旦就会在夜会**时出现……

她吞咽着口水,强烈的紧张感令她不敢用力呼吸,就连蠕动的胃肠好像都停止了工作,唯有鲜血顺着压缩的血管急速流淌着。

杨舒婷看向话筒……怕不是真接到鬼电话了吧!

她平复好心情,缓缓将冰冷的话筒靠在脸上,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先生,您是在恶作剧吧,哪有情人节送菊花的。”

“……”

“情人节嘛,当然还是要买红玫瑰送给爱人的呀。”

一根纤瘦的男人在街头快步走着,他打着把黑伞,压得很低,从远处看就像是长着伞形头颅的人形怪物。

凌映泽叹了口气:“我没有恶作剧,明天是我弟弟的忌日,花是给他的。”

“前年的情人节,他出了场意外,去世了。”

“天哪!”女孩惊叹,“对不起对不起!那束菊花我半价卖给您吧,实在是太抱歉了!”

在意识到说错话后,她连连道歉,一边拍打着脑袋,责怪自己不该多嘴。

凌映泽道了句没关系,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她也总算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鼠标停在了花店的店员系统页面,她输入了凌映泽的电话和他留下的地址,备注上白菊一份的字样,点击了确定。

伴随着提交成功四字一起出现的,还有这个手机号的历史购买记录:

一百朵白菊,两百朵牡丹,五百朵茉莉,一千朵雏菊……最让女店员大跌眼镜的是他曾购买过一万五千种不同种类的玫瑰,其中普通的红玫瑰多达千万支,单价两千六百万的朱丽叶玫瑰,也买过两朵……这些花的总价可谓天文数字。

杨舒婷的心脏经过几番大起大落又跌到了谷底,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得罪的是位老顾客,还是一位资产不容小觑的老顾客,于是又在内心深处扇了自己无数个巴掌。

不过……

女孩盯着屏幕。

这家花店似乎不是连锁的,也没有分店,先不管这家小破店是怎么搞到外国的名贵鲜花,怎么那个男人怎么就偏偏在这一家偏僻的花店里订购,难不成……

女孩转头看向角落里盛开的向日葵。

埋藏在这里的,不只有一个秘密。

……

凌映泽走到了楼门洞前,他收起伞,露出那苍白的头发与肌肤,一阵冷风吹来,如玛瑙般猩红的眼眯了眯,他一边摸索着钥匙,一边谨慎地看了看身后,楼宇门开启后就快步走上楼去。

躲藏在不远处墙后的跟踪狂手持着一根铁棍,见凌映泽已经上楼,方转身离开。

凌映泽用右手食指转着钥匙环,悠闲地一层层爬楼梯,环上别着的挂件与钥匙碰撞在一起,整个楼道回荡着清脆的声响,挂件有些简陋,是廉价铁丝弯曲成的两个字母——SZ。

傻子?肾脏?食指?这代表的含义,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不知道转过了几个弯,直到刻有404字样的门牌映入眼帘,钥匙环这才安稳下来,在男人的操控下乖巧地探入锁芯,门锁打开的一刹,防盗门像安了弹簧一样崩开,狠狠地绕着门轴来了个180°旋转,哐当一声,凸出的门把手将灰墙撞出个坑洼。

凌映泽灵巧的向后躲去,躲过了坚硬的钢铁门,随后强风裹挟着大量烟灰击打在他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上,空中飞舞着雪白的纸钱和各式各样黄底红字的诡异符咒,正对面黑白照片里小孩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映泽,祭桌上燃着的四根香也变得越发火红,一封纸质信从桌面被吹落在地,如此强风,它仍躺在地板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一动不动。

凌映泽顶着风关好被吹开的窗子,面对这一地狼藉,他又叹了口气,俯下身捡起那封不知名的信件。

现在的邮政真发达,信都可以直接越过防盗门送进家里了。

凌映泽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张异色卡牌,四把钥匙,以及一封手写信……

“Dear friends, I died on February 13, 2013 and will be buried tomorrow. Thanks for your love, I sincerely invite you to my funeral.——YingLian”

“亲爱的朋友,我于2013年2月14日逝去,将于明日下葬,承蒙您的厚爱,我诚挚地邀请您来参加我的葬礼。——应怜”

“明天……”他眯着眼睛看向桌上的日历,明天是2015年2月14日。

应怜的两周年忌日。

凌映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他怎么还不肯放过自己……但这一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凌映泽踏着飞扬的黄纸张一步步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那副黑白相片面前,这张照片一看就是从某张合照上裁下来的,上面的少年笑脸盈盈,在黑白滤镜下却显得十分诡异。香炉上插了四根烟,三根已经熄灭,另外一根还甩着白烟倔强的挺立着。

凌映泽不顾灼热,徒手将它掐断。

他眼底升起不同往日的死神般的鲜红颜色:“那么现在,游戏开始。”

太阳彻底落山了,最后的火光被掐灭,只剩下黑暗,无尽的黑暗。

----

只有身处绝境中的人,才能看到,并进入龙族庄园,它隶属于人类世界,却能穿梭在各个时空之中。

与其说是庄园,这里倒更是一座城池,是那般的雄伟,又如同荒村鬼镇般的寂静无声,是无边汪洋上的海市蜃楼,也宛若无尽沙漠的一片绿洲,大到看不到边际,邀请函上说它叫龙族庄园,也着实处处充斥着龙的元素,比如眼前这龙头形状的大门。

一个年轻男人缓缓走到了庄园大门前,他在这不算冷的南方的冬,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兜帽、墨镜、口罩,一样不少,尽管如此,也没能让他白色布料下的消瘦身体带上些肉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牌,这纤细白嫩的手是他唯一可见的肌肤,然而,那是一种不健康的雪白。

凭借身份卡,即可进入庄园。

卡片在门口球状的扫描仪轻贴了一下,大门便打开了。他将牌收回兜中,向门内走去,插兜时不小心把口袋中另一张卡牌遗落在地上,凌映泽似乎没有发现,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窥视已久的人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无家可归的纸牌,待已经看不到凌映泽的身影后,方从灌木丛中钻出。

这是一位年轻的高个子男人,过肩的长发挡住了他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的脸十分秀气,眼神有些空洞,肌肉的大小适中,像是游戏里美男的建模,右手握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他匆忙地捡起地上的紫色卡牌,扫了扫沾在上面的尘土,看清了上面印着的三个字——

执行者。

陈思涵僵硬地抬起头,学着凌映泽的样子把它搁置在扫描仪上,滴的一声,他心中一惊,好在大门打开了,陈思涵急忙握着卡牌循着凌映泽的路径跑进了庄园。

“执行者”来到了会客厅,这里已经有了不少来宾,然而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兴趣,眼珠转动着,在寻找之前跟踪的那位消瘦男人。

一位脸上带疤的黄毛小子见他提着个铁棍,又左顾右盼,不像聪明的样子,顿时起了歪心思,他将挂着破烂牛仔裤的腿从长桌上放了下来,目的性极强的走到他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Hi兄弟,你的牌是什么啊?”

陈思涵愣了愣,如黄毛所料,陈思涵正欲摊开卡牌给那人看,手便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

那只手白皙,可惜生了些茧,使得手掌不那么娇嫩了:“身份牌不能给别人看的。”声音轻盈又冷漠,牌上的文字被凌映泽紧紧挡住,没能让王宇庭得逞。

陈思涵惊喜地转头看向他,暗黑色的兜帽遮不住他的白发,墨镜和杂乱的碎发遮住了上半张脸,美人的皮肤是乳白色的,还映透着些许粉红。

陈思涵眉头舒展开来,把牌转手递给凌映泽。

凌映泽看了看那张本属于他自己的卡牌,又把它塞回了陈思涵的裤兜中:“送你了,收好。”

王宇庭看着他俩这一来一往,自己反倒成了背景板,有些不快,只见他强硬的挤到二人中间:“你们认识?”

凌映泽瞟了他一眼,没有回复他。

王宇庭扫兴地啧了一声,挂着唇钉的嘴向下撇了撇,随即返回原先的座位。

凌映泽则找了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坐好,陈思涵却没有选择他身边的空位,反而坐在他的斜对角线处——这是个好地方,可以远离凌映泽,同时又可以尽情地视奸他。

比起一场让人避之不谈的葬礼,这里更像是癫狂的幸存者的狂欢,长桌上盖着精致的红色桌布,除烛火外,上面还摆了六七盘点心和四瓶红酒。

受邀而来的人也很奇怪——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裙的优雅女人,一个在角落里打着电话的身着西装的成熟男士,一个擦弄自己金丝眼镜的文艺青年,一个时不时往嘴里塞五六块玫瑰饼的胖子,一个胡茬都没刮干净的邋遢男,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沉默的低存在感男人,那个破洞牛仔裤以及无聊到敲桌子的卷发女生……虽然安静,但也充满了人的生气。

凌映泽是到的比较晚的了,他一边用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观察着最近环境——自己身边有一个空座,长桌尽头也有一个歪斜的空位。

白化病人的视力不好,他看不清别的更远的事物了,只得一边又轻声数着数,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

“1、2、3、4……11……”

彼时,门外又走来了一位带着墨镜的男人,手里握着邀请函。

“……12。”十二个人,话音一落,可巧这位迟到的男人就坐在了凌映泽的左边。

好香的男士香水味,这是凌映泽对他的第一印象,这种味道确实很好闻,但映泽却莫名地抵触,这味道让他恶心,于是便转过头去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蜡烛了。

“初次见面,请问如何称呼?”磁性的男声回荡在耳边,凌映泽下意识瞟了一眼,原来是男人在与左边的两位女生搭讪……

“你好,我姓宁。”说话的是那位知性优雅的御姐。

“叫我莎莎就好。”说话的是那位年轻开朗的甜妹。

“我叫时醉,生不逢时的时,醉生梦死的醉,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时醉绅士的说道,眼神却在有意无意地瞥向凌映泽。

莎莎眯起眼睛笑了笑。

时醉……凌映泽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突然,大门与窗户一同被关闭,灯光也尽数熄灭,只留下长餐桌上那微弱的烛光。莎莎惊呼一声,顺势挽住了身边男人的胳膊。微弱烛光下,只见时醉微微一笑,右手摘掉墨镜放在桌上,露出的这张脸着实是英俊,不亚于明星,女人一愣,她倒也没想到这男人的相貌如此优越,面色有了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又恢复成可人的模样。

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走了出来:“诸位好,我是主人的管家,也是他葬礼的唯一司仪,请各位坐好,时间到了,主人让我来清点人数。”

这离奇的葬礼,阴暗的灯光,和诡异的司仪,对这一切坦然且无动于衷的宾客,奇怪,太奇怪了。凌映泽杵着脸,痴痴地看着那团烛火,火焰将他瞳孔里的一切灼烧殆尽。

凌映泽的目光又落到了管家身上,他不说话了……也许是在听耳机里的人对他的指示,凌映泽看不清,但他推测,“应怜”不会在第一幕就出现。

但不出现怎么行……凌映泽偏要在序幕,就将“主角”逼出来……

管家站了一会,接着开口说道:“主人说,很遗憾,他所邀请的十三个伙伴中,有一个已经遇害,凶手就藏在你们中间,所以主人今天不会与你们见面,葬礼延迟到明天,希望在明天早上七点前,你们能合力找出这名凶手,否则……”

“他不介意增加些陪葬品。”

灯光闪烁着,照亮了管家如纸人般惨白的脸,门口几束灯光亮起,关闭大门的背面是一尊张着血盆大口的的龙头雕像,头下赫然悬挂着十三张放大的卡牌——那是电子显示屏:

审判者、执行者、病患、伪善者、猎手、替罪羊、慈善家、美学家、智者、纵火犯、偷心贼、复仇者以及恶魔十三个身份。

其中第一张“审判者”卡牌和最后一张“恶魔”卡牌都是血红色,其余都是暗紫色。

“颜色代表着什么?”宁睿看着墙上的卡牌呢喃出声。

“规则上说不能暴露卡牌上的身份信息,但没说不能说卡牌的颜色。”沈如常带着金色眼镜,不知是因为气质或是其他的,他的话很有说服力,“鉴于我的卡牌是紫色的,我斗胆推测【审判者】与【恶魔】的能力一定强于我们,或是他们有特殊之处,而选择加入哪一阵营,则会决定我们的生死。”

“那肯定是和审判者一队啊,谁会选择加入恶魔?这一听都知道是个邪恶的阵营吧。”莎莎说道。

陈思涵猛然想起凌映泽曾拿出的红色卡牌……他轻轻咽了咽口水,表面上依然镇定,心里却暗为凌映泽捏了把汗。

“那起码也要告诉我们谁是审判者,谁是恶魔吧!连领头人的身份都不公布,这游戏玩个鸡毛啊!”王宇庭抱着胸,有些不满。

宁睿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淡淡开口道:“你说得对,不管怎样,确实应该先把这两个人揪出来。”

她举起自己的卡牌,背面朝外,所有人的卡背图案相同,区别只在于颜色。

“我们为什么要配合你?”陈思涵握紧了手中的棍子,黑乎乎的眼睛紧盯着宁睿,宁睿被他盯得不自在,她搓了搓胳膊,皱起眉头,斜着眼睛反驳道:“狼人杀游戏玩过吗?神职才可以带节奏,没有领头人这游戏怎么玩。”

“她说得对。”

凌映泽缓缓开口。

“她想看,就给她看。”话音落下,陈思涵没再说什么,拿出了“自己”的紫色卡牌,其他人也纷纷掏兜找牌。

陈思涵再次看向凌映泽,他表情依旧冷漠,看不出他墨镜遮盖下的眼睛里的是怎样的波澜。而陈思涵只能握紧铁棍,随着众人一同举起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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