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构陷

黑云压城,雨声淅沥,红墙之内,杀伐声四起。

宋长歌死死盯着眼前的场面——叛军攻入皇城,凡阻拦者皆杀,四周一片猩红之色。

宫女太监个个如鹌鹑般缩在角落里,抱着脑袋瑟瑟发抖,无一人敢出声。

这一夜,她看着自己的父皇死于叛军刀下,母后受辱而自戕。

宋氏江山,要亡了。

宋长歌瞪着那身着一袭银白色镶着金边铠甲、步步朝他走来却不染半点血腥的叛军首领,步步后退。

感受到自己半截背抵在了什么东西上,她回过头去看——城下,叛军与守城兵士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厮杀。

再退一步,她就要跌下城墙。

宋长歌又朝前看去——眼前男人嘴角勾起,像只捕猎时逗弄猎物的猎手,一步步朝前走着。

“裴怀之!父皇如此看重你,你勾结我皇叔逼宫,如此作为,必将不得好死!”她用尽全力,朝男人吼出一声。

“那又如何?”男人擦了擦剑上还在滴着的红血,眼角弯弯,“公主殿下莫不是要为父报仇?”

宋长歌恶狠狠地瞪着男人。

裴怀之此时此刻早没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眼底的汹涌杀意早就藏不住,却只是轻佻地在她的耳畔吹气。

“小公主,你猜猜看,臣的底气是什么……”

宋长歌僵直了背脊,一咬牙,奋力摆脱了钳制,转身踏步越过石台,自城墙上纵身跃下。

……

四处雨声淅沥,不时有风拍打树叶,发出沙沙响声。

宋长歌猛然睁开眼,额上冷汗涔涔。

她下意识地环顾起四周——没有叛军攻打,没有血染皇城,有的只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怎么回事?

她不是从城墙上跳下去了吗?

宋长歌努力地甩了甩头,脑袋却是昏昏沉沉,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正下意识想起身向身边的宫女太监问话,目光却瞥见了那一道同样**的身影,当即一怔——

眼前,她那自幼受宠的三皇妹正半倚靠在一个嬷嬷身旁,身上盖着一件干净的白狐裘披风,正紧闭双眸,瞧着是陷入了昏迷。

一阵冷风吹过,猛然袭上的寒意让宋长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团作一团,抓紧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厚重斗篷,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寒冬的风放在平时都是刺骨万分,更何况此刻的她像是才落水被人捞上来那样,浑身的衣物被水打湿,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

“宋长歌!看看你做的好事!”她还未搞清楚状况,耳边就有一声暴怒的呵斥骤然响起。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宋帝此时正满面怒容,向着这一处凉亭大步迈来,瞪向宋长歌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惜。

宋长歌怔了怔神,近乎没了血色的唇微张了张,不敢置信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宋帝。

自打有了荣阳这个封号后,父皇便没再叫过她的名字。

怎么如今……

宋帝身边还跟着一个素净打扮的美妇人,此时正捏着帕子快步朝着她身旁走去,嘴边不停念着:“问安,母妃的问安,是母妃没有照看好你——”

宋长歌缓了缓心神,抬眸朝那出声之人看去,轻笑出声。

一切都和她十四岁那次的落水重叠起来。

便是再不语怪力乱神,她也不得不怀疑——

她好像重活回去了。

回到了她与三皇妹宋问安一同落水这天。

而她这个父皇,也就只有在三皇妹的事情上格外用心,也格外易怒了。

至于这个美妇人……

她是宋问安的养母,锦玉宫的主位娘娘,贤妃。

同所经历的那般无二,她在御花园赏花时与问安相遇,想着一人赏花着实无聊,便邀了问安同行。

哪知半道有人刻意推了她一把,她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不曾想却是将宋问安一同扯入了不知为何被人凿开的冰面之下,一片冷若冰霜的湖水之中。

她的好父皇得知消息后便怒气冲冲地来指责她,丝毫不顾事实真相。

宋长歌垂下冷着的眸子,却是小舒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父皇对她再是不好,那也是这江山之主,九五之尊。

与其让南齐再像前世那般陷入动荡,百姓流离失所,还不如就让她的父皇在位。

只是……

有了前世的遭遇,她也不敢相信父皇能稳固住这江山。

她得有所准备。

不过这些都且要先放一放,眼前的危机还得要先解决了。

宋长歌收回神,双眸悄然瞥向宋帝身边的美妇人,嘴角一勾。

老天叫她重活一世,岂能是叫她再回来遭一波罪的?

见宋长歌只是愣愣坐在那儿,也不应声,宋帝心头的怒火更是滔天,当即指着宋长歌的鼻子怒声喝道: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手足相残,朕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女儿!你就跪在这,跪到问安醒来为止!”

“陛下,大公主身子骨也弱……”贤妃满面焦急,话语中虽是在为宋长歌说话,但更加惹恼了宋帝。

宋长歌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忽转着,骤然发现宋问安手边紧紧攥着什么——

这是?

她转了转眸子,灵机一动,当即就扁了嘴,扑到还在昏迷的宋问安身边哭了起来:

“三皇妹,皇姐对不住你,没发现有奸人要害你,出了事没本事护住你还害得自己也落了水——”

她就这么握着嬷嬷怀中女孩的手,任由泪水自眼角滑落,哭得伤心。

在众人看来,宋长歌是真的在愧疚。

宋长歌却是抹着泪的同时,用余光打量周围人的神态,心中暗暗嘲讽——

不就是做戏么?

谁还不会了!

前世她觉得受了委屈是天大的事,又是顶撞宋帝,又是不甘受罚,步步皆是踩进了贤妃的陷阱。

这辈子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要如何收场!

贤妃死死盯着宋长歌的脸,微拧了拧眉心,不安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

而宋长歌却在众人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手一用力,从宋问安手中摸到了一块碎布。

她呜呜的哭声不止,只是暗地里悄然垂下了眼帘向下瞥了瞥眼,眸光闪了闪——

各宫的宫女衣物都是有固定规制的,唯独各个主子身边的大宫女能穿得戴得主子赏赐的物件儿。

宫中绸缎在宋问安出生以前,哪怕母后再不得圣心,也能拿到不少好缎子,如今上等绸缎却成了贤妃那锦玉宫的独有,唯有贤妃不喜花色纹样,才会分给其他的主子。

也曾有过一些一时受宠的妃嫔向父皇讨要,企图从贤妃手中抢些好料子,不曾想却被父皇一通怒骂,大发雷霆之下降了位分,再没见父皇临幸过。

从此贤妃受宠便成了整个皇宫的共识,而每每宫中得了上等绸缎,必都是送到锦玉宫的——毕竟皇帝每次赏赐东西到锦玉宫都是大张旗鼓,生怕宫里其他人不知道锦玉宫的主子得宠似的。

宋问安手中的这块碎布,她也曾在岁宴上附属藩国进献岁贡时见过,是一个小国三十年才得一匹的良云锻。

若她没记错,父皇在得了这良云锻后便将这三十年来唯一的一匹赏赐给了宋问安。

而赏赐给宋问安的东西,自然就是赏赐给了锦玉宫。

“这是什么?”犹豫了片刻,宋长歌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叫:“父皇!父皇!您快来看!”

她夺了这破布来,但依着宋帝先前的意思,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转过身去将这一截破布递到了勉强消了点气的宋帝眼前,高声哭道:

“父皇您想想,如今水面都结了冰,为何我与三皇妹还会掉入湖水中?定是锦玉宫中出了内鬼,要害儿臣与三皇妹,这破碎的良云锻便是证据,请父皇明鉴!”

宋帝拧紧了眉心,看清宋长歌手中的破布时,目光一凛——

“啪——”下一秒,一个巴掌响亮地摔在了贤妃的脸上。

“陛下……”贤妃被打得跌倒在地,心中慌乱,面上依旧做出委屈模样,泪眼汪汪地看向宋帝,声音哽咽,“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宋长歌也被这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惊了一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嘴角向上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按理来说,母后尚在,怎样也轮不到当时还只是一个贵人的贤妃抚养宋问安。

可她却仗着自己与宋问安的亲生母亲同父异母,同出一脉,硬生生将那时已经三岁的宋问安抱走,养在膝下。

而父皇对此也不管不问,甚至几年内屡屡为贤妃晋升位分。

驳了母后的面子不说,更是有悖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只是按着如今这副场面,父皇已经对贤妃平日里表现出的爱女之心起了疑。

这女人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好你个赵宛!”宋帝盛怒,一把躲过宋长歌手中**的碎布,反手就摔在了贤妃的脸上。

贤妃被糊了一脸水,摸索着从脸上摘下那一块紧贴着她脸颊的破布,定睛一看,要哭出声来的话语霎时哽在了嗓子眼里。

“陛下,臣妾冤枉啊——”只一瞬,她又强忍了面上的疼,捏着帕子掩面痛哭起来,“陛下,臣妾养育三公主十余载,臣妾待三公主如何,您不都日日看在眼中……”

宋长歌匍匐在地面上,听着贤妃的哭声,却没再听到宋帝暴怒的声音,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父皇怕是又要心软。

“父皇,也许贤母妃只是一时疏忽,说到底,还是我与三皇妹树大招风了……”她扯了扯嘴角,故意做出一副劝和姿态。

只是话里话外都在提醒着宋帝——贤妃没有看顾好宋问安,这才让宋问安落水昏迷。

宋帝本就盛怒,听了宋长歌的话更是怒不可遏,一脚踹在贤妃的心口上。

贤妃被踹飞了好些距离,撞倒了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吃力地捂着心口,一歪头猛吐了一口红血,蜷缩着倒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小宫女没有站稳,手中的托盘也连着人一同跌落地面,上头盛着的莲子银耳羹尽数洒出。

看着此地凝滞的气氛,小宫女吓得连连磕头。

宋帝满脸嫌恶地摆了摆手,立即就有宫人上前来将人拉了下去。

只余下一声逐渐远去的哀求,和地上动弹不得的贤妃。

始终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半垂着脑袋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见状还是恭敬地端着拂尘走近宋帝身边,小声劝解:

“陛下息怒,气大伤身,况且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大公主与三公主才落了水,还是先将人挪去就近的宫殿内,请个太医为好……”

宋长歌确实被冻狠了。

但宋帝更多顾及的还是宋问安。

宋问安如今还处在昏迷之中,确实该请个太医为其医治。

“罢,就依你所言。”

话毕,宋帝又瞥了宋长歌一眼,面上满是对她的嫌恶。

就在宋长歌以为宋帝要处罚她时,耳畔响起一声宋帝的冷哼:“你也给朕跟上来。”

宋长歌愣了愣,赶忙应是,匆忙起身。

但她跪得久了,又冷得打战,浑身上下几乎都没了力气,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几个跟着她来的小宫女匆匆走上前,强压下心头的恐慌,颤抖着手将宋长歌扶起。

宋帝这才收回视线,将手负于身后,快步走向前方。

……

霜风凛冽,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砭人肌骨。

暖炉居于室中,炉身雕刻龙凤呈祥,梅兰傲雪之纹,栩栩如生,炉内燃着通红炭火,不时窜起几星明亮火苗,暖意直沁心脾。

贤妃被宋帝派人押回了锦玉宫。

如今他们所处的宫殿是宋问安亲生母妃生前所住的安禾宫,因着宋帝下过旨的缘故,安禾宫一直都有人打扫。

他们步入安禾宫后没一会,太医便匆匆赶到,与宋帝行礼问安后,第一时间便想为宋长歌诊脉。

宋长歌是嫡公主,嫡庶之间,以嫡为重。

“先救三公主。”宋帝冷冷地瞥了宋长歌一眼,朝着那些太医吩咐道。

太医犹豫地看了宋长歌一眼,又匆匆围到了宋问安身边。

宋长歌只能抱着一个手炉,将自己蜷缩在贵妃榻上,取暖的同时余光瞥向宋帝——宋帝一迈入安禾宫,眼底便蓄满了悲伤。

太医诊脉,宋帝也不发一言,其余宫人皆不敢出声,一时之间,这屋中的气氛安静得诡异。

“咳、咳咳。”一声咳嗽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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