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裴怀之

听着这一声咳嗽声,宋长歌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就瞧见宋问安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环顾着周围的一切。

一旁的太医颤颤巍巍地收回最后一根针,转了个方向,对着宋帝跪拜下去:“陛下,三公主醒了!”

还未及宋帝出声,宋长歌已经将手中暖炉往边上一搁,强撑起自己不适的身体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宋问安,抹起了眼泪:“问安,皇姐的好问安,你可终于醒了——”

“皇姐,这是怎么了?”宋问安愣愣地看着宋长歌,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又轻咳了两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猛然一变,“皇姐,是……是不是有人要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皇帝拉开宋长歌坐到了宋问安床边,扭头瞪了宋长歌一眼,转而看向宋问安时面上难得现了严肃,只消片刻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莫要说胡话!告诉父皇,可还有哪里不适?”

宋长歌被拉得一个趔趄,暗暗扯了扯嘴角,知趣地守在一旁,面上依旧是对宋问安的关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问安和宋帝的神色。

宋问安默默垂下脑袋,缓缓摇摇头,垂着眸子看不清神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怕,父皇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宋帝抬手轻轻抚摸着宋问安的脑袋,眼中是宋长歌从未得到过的珍视。

听到宋帝的保证,宋问安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宋帝,略微发白的唇张了张,只挤出一声呼唤:“父皇……”

这一声让宋帝的心几乎要绞成一团,眼底对宋问安的怜惜愈发明显,心头对幕后凶手的怒火也愈发滔天。

他的目光扫过宋长歌,最后落在太监总管的身上,大手一挥:“李顺德,给朕去查!”

李顺德应声,垂下眸子离开了安禾宫。

随即,安禾宫内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宋帝面上没有丝毫不耐,在太医几番确定宋问安的身体没有大碍,只需服驱寒的汤药最为稳妥时,大手一挥便让人去熬汤。

“陛下……裴大人求见。”一个小太监与去熬汤的宫人擦肩而过,匆匆进了殿门,跪到宋帝面前。

宋帝显然没有心思处理政务,摆了摆手:“让他回去,朕今天除了安禾宫哪都不想去。”

“可……”小太监犹豫出声,“裴大人说有国之要事……人已经在议事殿等着了……”

宋长歌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心中大骇——

是他?!

他怎么来了?

有了前世的遭遇,这辈子她对裴怀之这个名字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

恨意充斥在了她的心头。

这是个疯子。

“父……”她想出声,但才发出一个音节就哽住了嗓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她要告诉父皇,他眼中的忠臣正对宋氏江山虎视眈眈,有谋逆之心吗?

好在宋帝并没有听见宋长歌的声音,只在听到小太监的话后便皱起了眉心。

“问安,贤妃既然护不好你,锦玉宫那你就先别回去了,安安心心在你娘宫里住下。”他摆了摆手,话语间还夹杂着不少对贤妃的不满,“朕还有事,待会再来看你。”

话毕,他又瞥了眼宋长歌,冷声道:“你身为长姐,没护好下边的妹妹,朕罚你三个月的例银,你可认。”

“儿臣……多谢父皇宽恕。”宋长歌再次匍匐在地,老实地应声。

宋问安在宋长歌出声的同时,目光在宋帝与宋长歌之间来回挪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收回视线,并未多言一句,只闷闷地点了点头。

宋帝又看了宋问安一眼,而后匆匆离开。

宋长歌看着宋帝的背影,一想到裴怀之那个疯子,身子就忍不住有些发颤,心往下沉了沉。

父皇议事,一向召见的人就不多。

裴怀之未得应召,却要求见……

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裴怀之是心怀不轨——

更别提前世父皇的身体就是在这一年开始每况愈下的。

莫非……

“皇姐。”宋问安的声音打断了宋长歌的思路。

宋长歌猛然收回心神,顺着声音去看床榻上的宋问安——女孩的脸色还略有些发白,想来是身子不适。

不过也难怪,宋问安是早产儿,身子骨一向不好,受不得寒也耐不住热,三天两头便要病上一病,如今才落了水,定然是又要病一阵子了。

“都怪我,若不是我,皇姐也不会平白被人推下水,更不会受到父皇的责罚……”宋问安垂着脑袋,双肩微微耸动着,隐约可见几滴泪珠自她脸颊滑落。

“该死的是谁,皇姐心里都有数,怎么会怪问安?”宋长歌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放下重新拿起的暖炉,目光可见地温柔了下来,“皇姐疼问安都来不及。”

听了宋长歌的话,宋问安方转悲为喜,面上总归露了笑容。

宋长歌看着宋问安的笑颜,心底滋味难以言喻——

宋问安的母妃与母后的关系不错,她也是自小与宋问安玩在一块的,一直到宋问安被贤妃抱走,这才减少了联系。

前世哪怕走到最后,宋问安也没在贤妃的怂恿下与她为敌。

甚至还在关键时刻救过她的命。

而如今让她奇怪的一点是——宋问安自醒来起便没有提到过贤妃,仿若贤妃并不是养育了她十几年的母妃,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长歌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猜想。

可正当她要再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始终跟在她身边的宫女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娘娘那派人来接您了。”

……

宋长歌到底还是没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声来。

坐在自己寝殿内的宋长歌手中把玩着一个小铃铛,感受着半开的窗外吹进来的冷风,缓缓地闭上眼。

前世发生的一切在眼前闪过——惊慌逃窜的宫人,于她眼前不堪受辱被逼自戕的母后,在皇宫中大开杀戒的叛军……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记忆深刻。

两年。

距离裴怀之与二皇叔勾结,谋权篡位,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虽说两年可以做很多事,但所能做的事又非常有限。

哪怕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那些人只会说她魔怔了。

她虽然是个公主,听起来尊贵无比,可实际上也只是个公主罢了。

人们宠她让她捧着她,皆是因为她高贵的地位和尊贵的身份。

可没有实权,空有高贵的地位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只囚于笼中的金丝雀,闲来赏花抚琴,陶冶风雅情操,需时或下嫁或和亲,是用来拉拢朝臣外邦的一枚棋子罢了。

“公主。”今日轮值的大宫女的声音在宋长歌耳畔响起。

她方才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说话的宫女。

那宫女走上前去将窗户合上,同时朝一旁努嘴,示意宋长歌往那处看去。

宋长歌这才瞧见徐皇后不知何时进了殿来,此时正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蹙眉盯着自己。

她面上依旧还带着些病容,压下心底的沉重,勉强扯起一个笑来冲徐皇后行礼:“母后。”

徐皇后没有出声,看了宋长歌好一会才淡淡问道:“怎得瞧你有些魂不守舍?自打那日落水,你便是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宋长歌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她并不想让母后担心。

徐皇后无奈,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扭头让身边的宫女拿了不少卷轴来,放在了宋长歌身边的桌子上。

宋长歌不解地看向皇后,一时之间并不明白皇后此举的意思,只觉得这些卷轴看着有些眼熟。

皇后笑眯眯地走上前,拿起一张卷轴摊开,摆在宋长歌的面前:“你瞧瞧,这些是朝中五品以上且未满三十岁的适婚男子,与三品以上大臣家中年纪合适又未曾娶妻的公子画像,看看可有喜欢的?”

宋长歌一怔——前世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母后向父皇提议为宫中适龄的公主招驸马,父皇便下令搜集了京中适龄的公子画像。

可若没记错,这批画像父皇最初是先送到宋问安那的。

怎么这辈子……

“父皇没有先送去给三皇妹瞧一眼吗?”下意识地,她便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你是长姐,又是嫡出,本就该是你先瞧的。”皇后拧眉,不赞同地看向宋长歌,“问安的婚事你父皇自会主张,这些画像你先瞧着,若有喜欢的,你就同母后说。”

宋长歌随手拿起一幅画像,并没有急着打开。

前世她在解了禁足后不久才得了这些画像,没看几眼便耍赖不肯嫁,撒了好久的娇才说服了母后,而父皇也出奇地没有反驳,这才在及笄后也没有出嫁。

本以为日子可以舒舒服服地继续过下去,却不想遇到了谋逆。

如今老天开眼让她重生,她又怎么能再让前世的一切发生。

可纵观世态,要想改变前世的结局,只凭她一人却定然是无法做到的。

嫁人,或许是一个机会。

可……

裴怀之已经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又有什么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她想不出来。

“长歌?”

宋长歌被徐皇后这一声呼唤拉回了心绪,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皱了卷轴。

她尴尬地冲徐皇后笑了笑,匆忙打开了画像,装作仔细端详的模样企图掩去自己的情绪,却又在看清画上的人像时,愣在了原地——

是裴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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