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二 回 “笑谈渴饮匈奴血”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楚云歌的另一位副将张侃携一众士官前来城外相迎。

沈泓点点头:“免礼,云安将军何在?”

张侃抱拳行礼道:“回太子殿下,将军昨日带兵夜袭耶律呼邪营地,今日还没有回来。”

“云安将军亲自领兵?”

“是,将军说要去讨债。原因匈奴先锋将军耶律呼邪前几日率军袭了回沙湾,掠走牛羊牲畜不说,还……

沈泓看张侃等人垂头不语,拳头紧攥,问道:“还什么?”

张侃几乎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还屠了村…把百姓的头,挂在了树上。”

沈泓愣住了,他身侧的东宫亲兵握着长矛的手都不自觉的攥紧,突然的窒息感凝固了一众人周身的空气。

“天杀的狗匈奴... ...”

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最先发声,后槽牙的咬合摩擦声似要嚼碎匈奴的骨头。其余士兵纷纷响应,讨伐匈奴,为百姓报仇,扬淮安国威的呐喊声逐渐高昂起来。

沈泓眼眶微红朝张侃点头示意:“战事紧要,孤直接去军营等候云安将军凯旋吧。”

张侃拱手道:“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想必一路舟车劳顿,将军临行前一再叮嘱末将务必护送太子殿下先去府上休息,若是太子殿下不满临时府邸环境,我们也好另寻他处尽量让殿下在这大漠边疆少受些罪。”

沈泓正色道:“孤此番受命为帅,便是要以身许国的军人,而非宫中锦衣玉食的太子。尔等无需再劝,劳烦张将军带路。”

“末将不敢,既然如此,臣便护送殿下前往军营。”张侃起身领路,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向军营进发。

到了军营,沈泓入了帅帐,听张侃报备着军中近来的情况,兵马粮草统筹,初步作战计划。一路车马颠簸,他自小居于宫中不曾吃这舟车劳顿之苦,不禁周身困乏,筋骨疲惫。耳边的数字统计和战况预估也逐渐成了诵经般的喃语,沈泓有些昏昏欲睡,几度梦回京城,与太子妃执手于花园看彩蝶成双飞舞。

“报——云安将军大胜凯旋!”

门外士兵进账报喜道,沈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几位副将抱拳恭贺,沈泓喜上眉梢正欲传楚云歌进帐,门外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帐中的战胜喜悦。

“快去两个人烧锅热水!朔小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都给老子把脑袋陪上!”

“齐老头儿在哪?去个人帮提药箱给老爷子背过来,越快越好,狗日的快跑两步快去!”

张侃等人对视一眼,李都尉嗫嚅道:“刚刚外面那个狗日的喊的是...朔小爷?”

一刹那的静默后。

“狗娘养的林莽!不是吹牛皮保小爷一根头发都不少!给哥几个个交代!”

几个杀气腾腾的莽汉骂着喊着冲出营帐,沈泓看的呆在椅子上,跑在最后的李都尉想起了什么,转身匆匆朝沈泓行礼道:“太子殿下莫怪,听帐外的动静,应该是镇北侯世子受了伤,世子自幼长在军营,我们看着长大,与我们甚是亲近,属下等人先行一步去探望,还请殿下恕我等粗人不敬之罪。”

“无碍……”沈泓抬手话还没说完,李都尉也恨不得长出对翅膀似的飞奔而去。

没一会儿,楚云歌的私帐外挤满了人,几个粗汉吵吵嚷嚷着要治林莽的罪,丝毫不理会林莽连比划带喊的解释。这时,一道比平常男子单薄但并不消瘦的身影从帐篷中出来。

“诸位叔伯莫要争执,小侄无碍,是将军不慎让那北虏砍伤了腿,刚刚已经处理好了。”

出来的正是镇北侯世子楚沄朔,她侧身掀开帘子让道:“叔伯们可进去看看将军。”

张侃等人抓着楚沄朔的胳膊来回打量着她“小爷当真无事?这身上血都哪来的?受了伤跟张伯说,定要扒你林叔一层皮。”

林莽连忙揽过楚沄朔,一边连推带踹的把众人推进帐篷道:“小爷身上是杀那帮狗日的匈奴溅上的狗血,还有几处划伤,再就是背将军时候沾上了些将军的血,没缺胳膊少腿。甭想拿老子的短处。”

“再吵都给我滚,屁大点儿事吵什么,一群老爷们儿跟市井妇人一样叽叽喳喳嚷什么。”

楚云歌背靠着床围坐在床上,床前地上是一堆血染的布条,两个从城里帅府来的侍女正在一旁收拾,齐老夫子正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叮嘱着楚云歌。

跟楚云歌戍边多年,折骨也好,剜肉也好,张侃等人看着这个或与自己同岁,或添上七岁也尚不及自己年长的女将军从咬牙硬撑到云淡风轻。他们与她最初一同共事时也不是不服过,但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从练武场比武到上阵杀敌,眼前这个本该享着助皇帝开国的万世功业,却远赴边疆戍边的女人,从来没有输过军营里任何一个男人。

他们服她,敬她。楚云歌在军营一向杜绝官架子做派,与将军都尉领队还是士兵,都亲近如家人。他们也不仅仅把她当作一个誓死跟随的将领,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

李都尉张口正欲询问楚云歌伤势,门外士兵喊到:“太子殿下驾到!”

帐内众人单膝跪下行礼,楚云歌扶床架要下床行礼,沈泓大步上前连忙虚扶一把:“云安将军不必多礼,您与孤的父皇少年结拜,按礼数,孤还应称将军一声姑姑。此番孤挂帅前来,还仰仗您不吝赐教。”

沈泓同楚云歌客气完,转身挥手:“众将士快起身,军营之中自有将帅军礼,无需行宫中跪拜之礼。”

话罢,他的目光定在衣服破损,身上血迹斑斑的楚沄朔身上。楚沄朔迎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平日里他人看他时的躲闪,沈泓不禁在心里赞叹“不愧是边塞马背上长大的镇北侯世子,确与京城中文臣子弟气度不同。”

楚沄朔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云安将军小侄,微臣楚沄朔,见过太子殿下。”

“镇北侯的世子吧,孤听父皇和武将们提起过你,比孤年小两三岁,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英雄。”沈泓冲楚沄朔点点头。

林莽搬来太师椅请太子坐下,太子一边坐下一边询问着楚云歌昨日奇袭的战况,张侃等人正准备问林莽,听太子问起,忙踮脚探头听着。

楚云歌摇摇头:“仅仅是一场偷袭,算不得胜仗,几支先锋队的营地算不上匈奴的臂膀要地,无非是他们给我们一拳,我们扇他一巴掌。”

沈泓正色道:“云安将军尚未回来前,我听其他几位将军大概分析了匈奴的部队,耶律呼邪作为先锋将军,带的是乞颜单于手下精锐先锋骑兵,昨日奇袭成功,也是给匈奴了当头一击,并非只有沙场直斩千军万马才算得胜利。”

林莽几人面面相觑,这太子久居皇宫,听的是四书五经,习的是君子剑术,说话虽然鼓舞人心,但在这边塞,对于这帮常年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见血比见水还容易的武人来说,倒有些纸上谈兵耍嘴皮子了。

“看样子跟其他官老爷送来镀金的大少爷没啥两样。”林莽小声跟张侃嘀咕着。

张侃皱眉,抬肘怼他一下示意他噤声。林莽吃痛却也懂他意思,低头看着自己靴子上的血污。

楚云歌强撑着站起身,楚沄朔见状忙上前扶住,楚云歌顺势揽住她的肩站起身:“太子此番北上为帅,末将为副帅,不易随意施令,还请太子下令移步帅帐议事。”

沈泓犹豫道:“将军行动不便,昨日一战,匈奴也需要时间缓冲,不妨先歇息几日,孤同其他几位将军暂议接下来备战方案。”

楚云歌拿起床前的长枪,用力一顿,入土三分,沈泓一惊,身旁的亲兵拔剑护在他身前,张侃等人不便太子面前拔刀,于是快步上前围住楚云歌姑侄,在营帐还客客气气的粗汉们,此时面带杀意,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才有的凶狠。

楚云歌松开揽着楚沄朔的胳膊,手握长枪站直身子,此时她只着中衣尚未披盔戴甲,却如同站在尸山骨海中的将军。

“只是劫掠村寨便动用精锐,出如此先锋。莫非匈奴人平日真的用牛刀杀鸡?”楚云歌拱手道。

“请太子殿下下令移步帅帐议事。”

沈泓咽了口口水,忙呵斥身旁亲兵收起兵刃,不得对云安将军无礼。

“孤明白了,劳烦诸位将军移步帅帐。”话罢,他转身先一步向帅帐去。

林莽等人要来扶楚云歌,被她摆手拒绝,她拍拍楚沄朔的肩膀:“朔儿,去清点昨夜伤亡兵马,昨夜里箭射偏两支,去靶场使三石弓中靶两百次。”

楚云歌就这样握着长枪,一步一步向帅帐走去,张侃轻拍一下楚沄朔后脑勺:“臭小子,刚出完兵回来,别累着,让林虎和张昊跟你一块儿去。”楚沄朔点点头,目送着姑姑和叔伯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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