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他们自己放学回家，但第二天耿夏还是察觉到了暗暗跟在后面的耿忠平。不过她和何与书这次很默契的没有拆穿。

等到了星期三，耿忠平还是跟着他们。说实话耿夏是有些不安的，因为明天就是那场火灾发生的日子了，如果明天爸爸还跟着她的话要是真要行动起来就很不方便了。

走进大院，俩小孩要在大榕树那里分别。

临走前，耿夏小声对何与书说：“你要提醒何阿姨注意用火安全啊。”

许是察觉不对，何与书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个皱眉，“你这两天老跟我说这个，为什么？”

耿夏心虚地盯着另一边看，“就是前两天听我妈妈说哪里哪里又发生火灾了，我觉得很吓人嘛，所以提醒你你家也得注意用火安全嘛。”

“哪着火了？”他又问。

平常哪能见得何与书对这个话题能有兴趣，要说这么小的小孩敏锐度也太高了。

耿夏只能跟他打哈哈，“我记不住啦，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但是这话说完后何与书还是没放过她，他拉着了耿夏的书包带子，“真不记得了？”

“唉。”耿夏很故意的叹了口气，随后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何与书，“真的，何与书你知道的，我很笨的，我妈妈都这样说。”

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发着光，她自认为是楚楚可怜，实际眼底的狡黠怎么也藏不住，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何与书在心底冷哼，她哪里笨了，比谁都鬼机灵。

但何与书也没真打算纠结到底，撒开她的书包带子，“快回去吧，别让耿叔叔在大院门口等太久。”

“切，还不是你要拉着我说话。”

耿夏觉得双马尾看着很傻，所以开学后基本上都自己要求只扎单马尾。何与书现在逮不住她的小辫子，她小声嘟囔一句扭头就要走。

何与书耳尖，伸手抓住耿夏的胳膊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耿夏被抓住，只能回过头盯着他哀怨：“到底要不要我走嘛。”

两双眼睛相视，何与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他本来也没话要说。

深秋萧瑟，空气变得凛冽又干涩，耿夏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他竟然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手松了。

“耿夏，说再见。”

“哦。”耿夏不知道为什么何与书这么执着这件事，但她还是配合何与书，“好啦再见再见，何与书我们明天再见。”

好在第四天耿忠平终于不再跟着他们了。

11月16日，星期四，这天是一场大火发生的日子。

出校门以后，耿夏反复确认了今天没人跟着他们，提溜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上一次火灾发生的具体原因她不清楚，回去的路上耿夏试探了一下何与书的口风，“何与书，你家里都是何阿姨做饭吗？”

何与书觉得她这两天问题实在有点多，而且还有些莫名其妙。但耿夏问了，他还是会回答：“嗯。”

“那你知道何阿姨今晚会给你做什么菜吗？说到这个做饭啊，你昨天提醒过何阿姨注意用火……”

耿夏话还没说完，被何与书冰凉的手捂住了嘴，“耿夏，你真的很啰嗦。”

啰嗦？啰嗦怎么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就该像她这样吗。

耿夏歪了下嘴，小声嘟囔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这话说完，何与书应该是听到了。但也只是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何与书，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不吱声，耿夏以为他生气了。

“嗯，我没放心上。”

话是这么说，但他已经不看耿夏了，步子也加快了，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

切，明明很在意。

耿夏连忙跟上他，扯过何与书的袖子两只手就开始晃啊晃，“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只是我和你肯定不一样嘛，我呢是开朗，你呀，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对，傲娇！不爱说话就不爱说话呗，就算你一辈子不爱说话，你也是我心中的——”

“高！冷！小！王！子！”

最后五个字耿夏基本上是喊出来的，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脸都憋红了。周围经过的路人还打量了他们好几眼。

何与书不走了。

耿夏抱着他的手臂发现他在抖，凑过去看他转向一边的脸，发现他竟然在笑。

而且笑的幅度还越来越大，慢慢就变成了弓着身子放开了笑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他的笑点了，反正这是耿夏第一次见笑的这么放肆的何与书，一点也不压着，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慢吞吞地喊他的名字：“何与书……”

对方边笑边直起身，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耿夏，你真像个傻瓜。”

耿夏呆在原地，大脑宕机了好一阵。

何与书这小家伙，好萌啊……

笑也笑够了，何与书慢慢收了笑声，耿夏的手还抱着他的袖子，他也没提个醒，带着她就往前走，“走啦回家了。”

耿夏跟上他的同时才想起来收回自己的手，因为天太冷了她又把手揣进了衣服兜里。她就这样双手插兜斜着脑袋看着何与书嘴角翘起走了一路。

寒冷的冬天，风吹得行人瑟瑟发抖，有几家店铺前面的树上挂着鸟笼，但里面没有鸟，自然也听不见婉转的鸟鸣。冬日好像就这样的平和宁静，像装在水晶球里的世界。

如果耿夏知道这是后面几年里对何与书最后的深刻印象，或许在进入大院之前她会迟那么几分钟收回目光，再多看他两眼。

在踏进大院的那一刻耿夏就开始不安起来。

她今天一反常态，对何与书提要求：“平常都是你送我回家，今天我送你回家吧。”

“你又想干嘛？”明明就隔几栋楼的距离，何与书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什么又想干嘛啊，都说了今天想送你回家嘛。”

看着耿夏腮帮子鼓鼓的样子，何与书突然就不想问到底了，就由着她来，反正大院里也没坏人闲着会绑架她。

单元楼外的三角梅在南方的这个时节已经开了，玫红色挂上半面墙，在初冬里艳丽得很。

可看着这幅美丽的画，耿夏心里却在发怵。

大概是小孩子的感官要更敏锐一点，走到何与书家单元楼下的时候耿夏就闻到了一丝焦糊味。跟着何与书走的脚步突然就抬不起来了，“何与书，你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好像是烟味吧。”说到这，他又接上一句：“怎么感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果然，还是发生了吗。

不，不行，。

耿夏比何与书反应更激烈，拔腿就往楼上跑。

何与书见状立马跟上她，“耿夏，你别跑在前面。”

但这时候耿夏哪能听得进何与书的话，一股脑就往何与书家所在的三楼跑。

一上楼便看见何与书家大楼敞开着，浓烟已经在往外面飘了。

几乎是想也没想，耿夏捂住口鼻就准备往里面跑，还好何与书反应快，一把就把她抓住了，“耿夏你是不是疯了？”

这一声吼总算是让她突然清醒过来。

刚刚她太着急了，看见意外还是发生了的时候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改变，一心只想着一定要把里面的人救出来。却忘了自己此刻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而何与书正在她身边。

烟愈浓，耿夏站在门口都觉得呛人。

不对。

何与书在她身边，何阿姨这个点应该还没下班的，那屋子里就不应该有人了。可为什么会突然起火，为什么大门是敞开的，还有上一次她为什么感觉到了有人推了她一把。

耿夏突然害怕起来，连带着腿开始哆嗦，声音也开始抖：“何与书，我们快下去找大人打电话报警吧。”

此时此刻，这里让她觉得很恐怖。像是无形中有什么人在偷偷观察着他们，等待着一个动手的机会。

光是站在门口，她好像就已经看见了最里面的房间内正燃烧的熊熊大火，以及那双无形的双手。

何与书一把把她拉过来，转身把她往下推，“你快去喊人。”

耿夏跑下几节台阶，回头却看见何与书在往楼上走，“何与书你干什么去！”

何与书充耳未闻。

哥哥的腿站不起来，肯定还被困在屋子里，他不能就这样逃跑……

眼看着何与书就要跑进去了，耿夏还想呵斥他，话还没吼出口就看见屋子里跑出来一道身影，扯着何与书就开始往楼下奔，“他妈的你疯了是不是！”

那个人出现的太突然了，何与书愣了，耿夏也没反应过来。她只知道再一眨眼，那人已经带着何与书跑到了她跟前，推着他俩小孩往楼下跑，“快跑啊！傻站着干什么！”

只顾着往楼下跑，耿夏没有时间往后面看一眼。

会是谁呢……

那道突然出现模糊不清的身影她好像有些残存的熟悉感。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通过一幅很旧的画或是照片认识的人，又或者是梦境里远远看过一眼，只留下一些大概印象。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