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珍 “啪” 地丢开手里的烂牌,把几张皱巴巴的钱往赢家面前一摔,脸色沉得难看。
陈静妈看着她这副输不起的模样,便放下手里的牌,打圆场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再不回去,该耽误煮饭了。”
“慌什么!” 冯玉珍眼皮一抬,慢悠悠地说道,“孩子回来了让她自己做,平时你家不也这样?”
堵得陈静妈不好说话。
大家都知道,这是冯玉珍输了钱不痛快,不赢回来是不会甘心的。
陈静妈暗自撇撇嘴:输不起就不要打牌呀,牌品真是差。人说牌品见人品,可见这人的人品也不怎么样。
旁边的林敏妈犹豫道:“要不就再打三盘?说好的啊,打完我得回去割猪草,晚了猪该在圈里叫唤饿了。”
“三盘就三盘!” 冯玉珍抱手说道:“我说敏敏妈,你这样可要不得。你家老林就不帮你做点事吗?你就听我说,这男人也是要调.教的,你这样惯着他可不行,像我家老卫,回得再晚,也是要喂猪喂鸡的……”
林敏妈不回话,心里白了冯玉珍好多眼:知道你命好,可能不能不要每天在我面前秀你们家老卫。
赢家重新洗牌、切牌。
陈静妈发完一张牌,随意地问:“玉珍啊,你家幺妹不是回了吗?孩子回来,你心里该高兴吧?这次能多待几天不?”
“高兴个屁!” 冯玉珍一手的对子,碰不着牌,语气满是烦躁,“丫头片子都是讨债鬼!替人家养的。我巴不得她别回来,回来还得伺候她吃伺候她吃住,生女儿有啥用?还得倒贴钱给她花!”
“这话可不对。” 陈静妈笑着打岔,“你看人家林敏,学了理发的手艺,今年都能挣钱给她妈了,是吧林嫂子?”
林敏妈笑了笑,手里的牌顿了顿:“养这么大,也就现在能看到点回头钱。再过两年嫁人了,还不是白给别人家做媳妇?说到底,还是玉珍说得对,养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
“哎!天牌对地牌,我赢了!” 赢家突然喊了一声,把牌一亮。
冯玉珍盯着那牌,脸色更难看了,悻悻地摸出零钱递过去。三盘下来,她输得比之前还多,腮帮子鼓着,没精打采地起身伸懒腰:“不打了,走了。”
“别啊玉珍!” 赢家赶紧挽留,“我刚瞅见你家烟囱冒黑烟呢,准是你家幺妹回来了,给你做饭呢!待会儿回去就能吃现成的,多好?还是养女儿贴心,回家就有热饭吃。不像我那儿子,只会给老娘气。”
这话又挑起了冯玉珍的兴趣,既不用自己做饭,又能再赌两把翻本,她犹豫了下,又坐了回去:“那再打两盘!”
直到外面传来拖拉机 “突突突” 的轰鸣声。
冯玉珍耳朵尖,一下就听出是自家男人的拖拉机声音,打完了最后一盘,算完账,把钱往兜里一塞,急匆匆回家。
卫学良推开家门时,先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屋里亮着灯,小儿子趴在桌边写作业,桌子上还摆着几碟菜,红红绿绿的看着就有食欲;女儿则在灶台前忙活,正拿着木勺往猪食桶里舀糠,动作麻利得很。
他心里觉得慰藉,女儿越长大越懂事了。
还是女儿在家好,屋子显得热闹,儿子也不到处跑了在家认真学习,连带着饭菜都比往常丰盛。
“你妈呢?” 他朝女儿问了句。
“不知道,我回来就没见着人。” 卫南亭手里的动作没停。心里想的是母亲下午准是又去打牌了,她每天必是要打一场牌的。可她没敢说破,自己在家待不了几天,要是让母亲知道她 “告状”,指不定又要闹一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那我出去找找。” 卫学良说着,刚出门,就撞见匆匆回家的冯玉珍。
“你去哪儿了?孩子们都等着吃饭呢。” 他迎上去问。
冯玉珍闻言才放缓脚步,理了理衣襟,嘴硬道:“还能去哪儿?跟林敏妈她们唠了会儿嗑,顺便问问人家是怎么养女儿的。你看人家林敏,都能挣钱给家里了,哪像咱家……”
说着,她剜了卫南亭一眼。
又是说女儿的不好,卫学良赶紧闭了嘴,不敢再接茬。他不明白,女儿明明懂事得好,怎么冯玉珍这个当妈的就是看不惯女儿。
回到屋里,卫清晨已经收拾好作业本,把饭菜往桌子中间挪了挪。冯玉珍瞥了眼桌上的菜,撇撇嘴:“白供你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能吃上顿现成饭了。”
“妈,姐姐过年回来也天天做饭呀,早中晚顿顿都没落下!” 卫清晨听不得母亲说姐姐坏话,皱着眉反驳。
冯玉珍被亲儿子顶了,倒没发作,挨着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口菜。卫清晨嚼着饭,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给母亲推荐:“妈你快尝尝姐姐炒的青椒苕尖,可好吃了!番茄炒蛋也超香!” 说着就用勺子舀了勺番茄炒蛋,放进冯玉珍碗里。
冯玉珍看着儿子贴心的模样,心里软了软,夹起鸡蛋尝了口,可她嘴上不饶人,哼了声:“这鸡是我养的,下的蛋能不好吃吗?”
“明明是姐姐炒得好!你做的炒蛋都是焦黑焦黑的” 卫清晨坚持己见。
冯玉珍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番茄炒蛋和韭菜炒蛋,俩盘子里都铺着不少鸡蛋,脸色又沉了沉,阴阳怪气地说:“放了这么多鸡蛋,怎么可能难吃”
卫学良在旁边听着,没敢搭话。这番茄炒鸡蛋做得比冯玉珍做得好吃百倍,鸡蛋嫩得入口即化,番茄的酸甜也正好。
他早习惯了妻子对女儿的挑剔,自己但凡说一句,她能有百句等着。况且今天的菜是真好吃,他从没在家吃过这么合口味的,索性闷头扒饭,筷子不停往嘴里送,生怕多说一句话就惹来冯玉珍过来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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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窗外只有一丝朦胧的灰光,卫南亭就已经起了床。她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一张旧木床,一张掉了漆的书桌,还有一把同款的椅子。这桌椅还是父亲不知从哪里找回来的。
反正这房间平时没人来,连母亲都不知道有这套桌椅,不如收进空间,以后在里面做作业也方便,免得脖颈难受。至于被子,还是算了,目标太大,万一有人来住,没被子反倒惹人生疑。
想到空间,她又皱了皱眉,缺的东西太多,但眼下最缺的是一张床,以及床上用品。
在舅舅家时,她只能睡在地上,铺点稻草将就,潮气全往骨头里渗。前世年纪轻轻就浑身疼,想来也和睡觉环境脱不了关系。可买床是笔不小的开销,她手里只有从父亲那拿的钱,总计还剩 45 元钱,还要买资料书,暂时不能用来买床。
收拾妥当,她背上书包和小背篓往厨房走。打开橱柜,里面还剩不少鸡蛋,她便烧了锅热水,煮荷包蛋。
刚把热腾腾的荷包蛋盛进碗里,卫学良就进了厨房。他今天要去县城,顺便送女儿去赶车。
当那碗飘着油花的荷包蛋放在桌上,摆在他面前时,他愣了愣,眼眶竟有些发热。
“爸,早上得吃点东西,不然容易得胃病,还可能长胆结石。” 卫南亭轻声说。
“唉,爸吃,爸吃。” 卫学良举起筷子,又突然停住,朝女儿招手,“你也吃,去拿个碗,我吃不完,分你两个。”
“爸,我早就吃过了,你快尝尝,看糖放得够不够。” 卫南亭笑着摆手,她早就悄悄给自己留了三个,橱柜里的鸡蛋多,犯不着委屈自己。
卫学良端起碗,吃完鸡蛋,连汤也喝得滴水不剩。
胃里暖融融的,往日早起的空落落不适感全没了。他没多想,只当是热食暖了胃,压根不知道那水里掺了仙露水。
“爸,您的陶瓷盅呢?我给您灌点热水,路上好喝。” 卫南亭又问道。
接过灌满热水的陶瓷盅,卫学良心里更暖了,只觉得女儿这趟回来,愈发贴心了。要是能让女儿留在家里就好了,一家子齐齐整整的多好。
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叹气。
妻子不会同意的……
两人赶到县城时,天刚蒙蒙亮。卫南亭要赶最早一班车去河源县,临走前,卫学良从兜里摸出 10 块钱,塞进她手里:“好好读书,别亏着嘴,你妈这几天忙,没空去买肉,自己买点好吃的。”
卫南亭捏着那 10 块钱,心里一阵感慨,总算没白费功夫,以前粗枝大叶的父亲,如今也会主动给她钱了。
看着拖拉机 “突突突” 地远去,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父亲本是个没心没肺的好人,甚至可以说是“烂好人”,但凡别人叫他帮忙,他几乎不拒绝。
可前世经历那些事后,整个人都变了,抠门小气,长吁短叹,整天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不出门,脾气也变得古怪,总觉得全世界都在算计他。好好的一个人,愣是活成了斤斤计较的糟老头。
那件事的起因,现在还没苗头。等过年回家,她一定要想办法拦住,不能让父亲走上前世的老路。
他爸爸如果一直这样不拘小节,成天乐乐呵呵,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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