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12.1

唐皓宇为人不坏，但绝对不是那么细致有耐心的人。李若男想。

看到郑臻致分享的那些生活气息极其浓郁的小狗照片，李若男心里早就浮现这样的猜想。

只不过当她真的轻声问出这一句话，张嘉衡还是猝然闹了个大红脸。他有些惊慌失措地回过头来，又下意识地去看洗手间的方向：“你，你——她，她……”

这纯情的反应倒出乎李若男的意料。她摸摸鼻子，意外地有了点欺负小孩子的负疚感，赶紧放缓了语气：“没事，臻臻她不知道。我也是刚刚猜的。”

阳春白雪的张嘉衡大概一辈子都没做过这么“鸡鸣狗盗”的事情，骤然间被人揭破，一时间窘迫得脸都涨红了。李若男看得心里直发笑。

这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臻臻心大，看不出学长你的心思。”李若男笑了笑，“但是——没有冒犯的意思——学长，你的行为真的很明显。”

张嘉衡没说话，他红着脸垂下头去；大男生低头老实“听训”的样子，像是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纯情男大？李若男心里已经笑到不行，面上还保持着正经，叫了一声：“学长。”

“……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若男耸耸肩，“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也不是反对你追求臻臻的意思——只不过，”

顿了顿，李若男问出一个同时困扰着她和郑臻致的核心问题：“学长，你们都没有见过几面，为什么你会喜欢臻臻啊？”

12.2

直白地问出这句话，李若男原本以为张嘉衡会更加手足无措：

毕竟，他和郑臻致才在社团的联谊会上见过一面，除了见色起意，李若男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李若男也猜想过，他会不会是优视频道“郑真挚”的观众；可是就算他是，网络上的形象总是被美化过，和现实中有所偏差。张嘉衡也并不像是那种会对网络上的博主一见钟情的人物。

李若男是真的困惑，同时也对这一点感到很谨慎。

决不能让郑臻致受到见色起意的“渣男”欺骗，李若男警觉地想，就算这样有些直白的询问会得罪冒犯张嘉衡，她也要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然而李若男将自认为有些失礼的这一句话问出来，张嘉衡一怔之后，反而定了一定。

他的整个人明显地平静下来，眼睛里浮现一些明亮而温柔的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好的回忆。

“她……臻致，”他说，“她曾经在我对人生感到迷惘的时候，给予过我很大的帮助和启示。”

李若男扬了扬眉毛。张嘉衡微笑起来，自己也不知道。

“郑臻致，”他说，“我心仪她……很久了。”

张嘉衡这样温柔而低回地念出郑臻致的名字，李若男一挑眉毛，“喔”了一声。她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好极了，若男想，这人确实已经为臻臻神魂颠倒。

然而不等李若男好奇地问出两人相识的始末，洗手间的门把手“咔嗒”一响，郑臻致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她看着客厅里相对而站的两个人，对空气中的一些气氛恍然不觉，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不好意思，没办法，Lucky她把我的鼻子都亲秃皮了，我得抹点油。”

李若男实在没忍住，大笑起来。郑臻致被她笑得莫名：“怎么啦？”

“没事。”若男笑得咳嗽，“你真可爱。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你，臻臻。”

12.3

当然张嘉衡对郑臻致的表白并没有发生在那一刻。薄脸皮的大男生被调侃得脸色发红，紧张之下，面对心仪的女孩一个多余的字也说不出来。

只不过郑臻致到底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两个人走出唐皓宇和张嘉衡租住的小区，郑臻致挽住李若男的胳膊：“若男。”

李若男看看她，郑臻致小声说：“你是不是和张嘉衡说什么了，他怎么后来脸色那么奇怪？”

李若男忍不住笑起来：“你总不会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吧。”

郑臻致一顿，无奈地抿抿嘴：“记得。”

她松开李若男的手臂，一边向公交车站走去，一边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说他喜欢我。老施也是这么说。你们搞得我心里真是……哎。”

“甜蜜的烦恼啊。”李若男说。

郑臻致眉头一皱，还没说什么，公交车恰巧进站停下来，两个女孩子上车刷了卡，在后排寻了个座位坐下。

“哪有什么甜蜜，根本就只是烦恼。”郑臻致无精打采地将额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窗上，“我真的对他没那方面的感觉。”

“他条件挺不错，”李若男说，“被他这样的男生喜欢，说明你很有魅力啊，臻臻。”

郑臻致撇撇嘴：“我的个人价值还没低到那个地步，得靠男生喜不喜欢我来证明自己有没有人格魅力。”

李若男一挑眉，倒是同意：“你说得对。这些情情爱爱确实不是你的必需品。你是要成为大工程师的人呢。”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着，郑臻致懒懒地将头仰在靠背上：“是啊。我真的没空想这些事。就很烦。”

“他以后再找你，你不回应不就行了。”

“可是他也没有直接说过他喜欢我啊。”郑臻致扁扁嘴，“都是你们从一些小事在推断。要是根本就是我自己多心，自作多情，人家真有什么事找我，我不回复，多不礼貌啊——再说了，老施之前把人打了，说起来，我还欠他人情呢。更何况他还养了Lucky。”

李若男一阵无言。

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说，“张嘉衡已经和我承认他喜欢你了”。

毕竟，表白这件事，还是由主角自己来进行比较好，别人不好越俎代庖。

想了想，李若男只能说：“那要是他真的喜欢你呢？”

“那也麻烦。”郑臻致嘟囔道，“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就很尴尬。他又不说破，我也不好直接拒绝。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李若男看着眉头紧锁的郑臻致，逐渐有点明白了室友的烦躁焦灼。

郑臻致不是享受暧昧的人；她是遇事要说开，并且利落解决的个性。

相比于拥有确定答案的理科与逻辑问题，模棱两可的感情问题让郑臻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嘉衡。

李若男嘴唇微动，刚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公交车的广播报出站名：“下一站，大学西路。”

郑臻致“啊”了一声，站起身来：“要到站了。”

李若男一顿，也站起身来；两个人向后车门的方向走去。

郑臻致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点出神，而公交车正在进站，刹车“吱”的一声开始减速，郑臻致一个没留神，身体依着惯性向前一扑，脑袋“砰”的一声撞在金属扶手上。

李若男“哎”了一声，赶紧扶住她：“疼不疼？”

“……有点，”郑臻致晕晕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我们先下车吧。”

车门打开，李若男握着郑臻致的手臂走下公车，两个人走到站台上。李若男正要向华科工大的方向走去，郑臻致忽然站定：“若男。”

李若男回头看看她：“臻臻？”

郑臻致说：“这样不行。”

“……”

李若男一顿，郑臻致自己揉着额头，不知道是脑袋被撞之后的冲动，还是本来就下定了决心，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这样下去，不行。”

李若男微微一怔。

其实，她能明白郑臻致在说什么：

和张嘉衡这个样子，不行。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郑臻致浑身难受，心情烦躁，怎样都不对劲。

郑臻致说：“若男。”

“嗯？”

“你先回宿舍吧。我回去张嘉衡的公寓那里一趟。”

“……”

李若男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等等，”她说，“你是说……？”

“嗯，”郑臻致坦然地点点头，“我得去问个明白，张嘉衡到底对我是什么意思。”

“……”

“你知道的，若男，我搞不清状况。而只有把状况搞明白了，我才能决定接下来怎样和他相处。”

李若男嘴唇微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午后的阳光直接透彻地拢在好友的身上，照出她坦荡一片的神色。李若男想：确实。

郑臻致一贯是这样的人。

她读不清人与人交往之间的未竟之语，她看不穿那些没有被说破的暧昧氛围。

因此，她也不在这些事上虚耗情绪；她的解决方式，便是像解决一道几何证明题一样，大大方方地将已知条件都问得清楚，问得明白，再决定之后的推导。

李若男只能说：“臻臻。”

“嗯。”

“……如果张嘉衡喜欢你，你会怎样？他不喜欢你，你又会怎样？”

12.4

李若男问出这一句话，郑臻致回答得没有犹豫。

“如果他不喜欢我，”郑臻致说，“那就太好了。我就照常和他来往。也免得你们老来打趣我。”

李若男心里“咯噔”一声。

她小心地看看郑臻致：“那，要是他真的喜欢你呢？”

郑臻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我就和他说清楚，我不喜欢他，以后也不和他往来了。”

“……”

大概是李若男迟疑的神色有点明显，郑臻致奇怪地看看她：“怎么了？若男。”

“……没事。”李若男说，“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这样找他说清楚，是不是有点太伤人心了。”

郑臻致没有听出李若男措辞中小心翼翼的深意。她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她说：“又不是每个喜欢我的人，我都必须要以同等的感情回应——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我不和他直接说清楚，不就成了‘吊着’他了？那和养‘备胎’有什么区别，也太不厚道了。这种缺德的事我不做。”

李若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话可说。

郑臻致面上看着随和好说话，然而当她心里已经做下决定，她便会忠实地去执行。

果然，下一秒，李若男听见郑臻致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若男，我现在就去和张嘉衡说个明白。”

12.5

郑臻致再次按响张嘉衡的门铃时，张嘉衡吃惊地将门打开。

“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他说。

“不是。”郑臻致说，“学长。”

“嗯？”

“虽然有点莽撞，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学长。”

郑臻致：莽就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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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