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中的变奏曲

忍诚绅士地侧身,手掌虚虚护在我头顶上方,示意我先进车厢。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不容忽视的体贴,让我的心微微一暖。

然而,就在我弯腰坐进车内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清水葵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那并非纯粹的羡慕或嫉妒,更像是一种被精心掩饰的、带着冰冷审视的锐利光芒,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掠过的鱼影,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车门无声地闭合,将外界的喧嚣隔绝。车厢内部宽敞而静谧,米色的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带着木质清香的沉香气息。

轿车平稳地启动,驶离白鹤樱华学园,汇入东京午后繁忙的车流。清水葵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姿态优雅如初。她并未回头,但通过车内后视镜,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目光的流转,如同无形的探针,时不时地扫过坐在后排的我们。

初穗像个第一次远足的孩子,整个人几乎贴在深色的车窗玻璃上,栗色的短发随着她兴奋的指点而跳跃:“快看!东京塔!哇,那个摩天轮好大!”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脆。

奈绪子则在她身旁坐得笔直,双手优雅地交叠置于膝上,淡紫色的和服下摆纹丝不动,沉静得如同一幅古典美人图。忍诚靠在我右侧的座位上,身体微微倾向车窗的方向,目光始终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侧脸清晰而冷峻的线条,下颌线紧绷,仿佛沉浸在某种旁人无法触及的思绪里。

“四枫院君,”清水葵轻柔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车厢内维持了许久的沉默,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平静的水面,却足以激起涟漪,“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京都本宅的那次夏日茶会吗?庭院里的紫阳花开得正好。”

车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瞬,连初穗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指点,好奇地转过头来。

忍诚的视线缓缓从窗外收回,投向副驾驶的后视镜,声音平静无波:“年代久远,记不太清了。”

“是吗?”清水葵轻笑出声,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叮铃声,“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那时你才十岁吧?在我家庭院那株百年老枫树下,不小心打翻了父亲珍藏的那只南宋天目曜变茶碗。价值近千万日元呢。”她的笑声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亲昵,却又巧妙地刺入某个敏感的点,“我记得你当时吓得脸色发白,眼圈都红了,强忍着没哭出来,那副模样真是…”

我忍不住侧头看向忍诚,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气质冷峻、举止沉稳的少年,与清水葵口中那个因打碎贵重物品而惊慌失措的小男孩联系起来。

忍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插在裤袋里的手似乎蜷得更紧了些,声音却依旧维持着平稳:“清水同学怕是记错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失手打翻茶碗的,是令尊特意从大阪请来的那位古董商客人。我当时只是恰好站在旁边。”

清水葵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致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仅仅一瞬,那裂痕便迅速弥合,她重新扬起完美的弧度,声音依旧轻柔:“啊,是这样吗?那可能真是我记混了。毕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巧妙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出一个“记忆模糊”的可爱姿态。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种更为微妙的沉默。初穗不安地看了看我们,明智地选择了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只是这次安静了许多。奈绪子适时地、极其轻微地清了一下嗓子,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石般悦耳:“清水同学,听闻府上珍藏了不少传世的珍贵茶器,其中不乏国宝级的名物?”

这个话题成功地转移了焦点。清水葵的眼中立刻焕发出一种近乎骄傲的光彩,她微微挺直了背脊,开始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是的。家父雅好茶道,收藏颇丰。例如那件战国时期的‘芦屋’真形釜,据说是千利休大师曾用过的旧物;还有一具江户初期的‘彦根’金莳绘茶枣,上面的莳绘工艺堪称绝品;以及明治时期三井家流出的‘不二山’青瓷香炉…”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每一件藏品的历史渊源、艺术价值都娓娓道来,充满了世家传承的自矜。

她的目光在叙述中,总是不经意地瞥向后视镜,似乎在期待忍诚的反应。然而忍诚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唯有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正以极其轻微、却无比精准的节奏,无声地敲击着皮革表面——那节奏,分明是我们练习的《月光》中那段最难的小提琴华彩段落。

轿车渐渐驶离繁华的市区,转入上野公园附近一条绿树成荫的僻静小路。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榉树,枝叶在暮春的风中沙沙作响,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路的尽头,一扇造型古朴、气势不凡的黑色铁艺大门映入眼帘,门柱上悬挂着刻有“清水”二字的深色木牌,透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感。大门仿佛感应到车辆的接近,无声地向两侧缓缓滑开。轿车驶入一条精心铺设的碎石车道,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

“到了。”清水葵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无需刻意强调、却清晰可辨的骄傲。

初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就是你家?”

眼前展现的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别墅,而更像是一座精心营造的、微缩的日式宫殿。主屋采用传统的“数寄屋造”建筑风格,巨大的茅草屋顶厚重而舒展,如同巨鸟的羽翼,向下延伸出长长的、带有精致木格窗的檐廊。

庭院广阔,布局精妙,枯山水、池泉、筑山一应俱全。嶙峋的假山旁,潺潺流水蜿蜒而过,几株花期稍晚的垂枝樱点缀其间,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如雪般簌簌飘落,为这庄严的庭院增添了几分柔美与哀愁。

清水葵优雅地推开车门,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这只是家父在东京的一处别邸罢了。京都的本宅,规模要宏大得多。”她的语气平淡,却在不经意间划开了无形的阶层鸿沟。

一位身着灰色无地纹和服、气质沉静的中年女性早已恭敬地侍立在车旁。清水葵向她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我们,姿态无可挑剔:“请随我来,家父家母已在茶室恭候多时。”

我们跟随清水葵踏上曲折的回廊。深色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而富有韵律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淀。回廊两侧是移步换景的庭院风光,每一扇窗、每一个转角都经过精心设计,如同一幅幅徐徐展开的活生生的水墨画卷。忍诚走在我身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在回廊的一个转弯处,他的肩膀不经意地轻轻擦过我的手臂,传递来一丝温暖而坚实的触感。

“别紧张。”他低沉的声音几乎只有我能听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茶道体验。”

我轻轻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加速的心跳,却发现自己紧握的手心已经微微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绝非一次普通的茶会。清水葵特意邀请忍诚和我,其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如同这庭院中看似平静的池水,底下或许暗流汹涌。

回廊的尽头,连接着一座独立的茶室。低垂的茅草屋顶,朴拙的泥墙,入口处悬挂着一块深色木匾,上书苍劲有力的三个字——“残月庵”。清水葵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身对我们微微欠身:“烦请诸位在此稍候片刻,容我先进去通报家父家母。”

她动作轻盈地拉开纸格门,身影无声地滑入茶室,留下我们四人站在门外。初穗有些紧张地整理着自己淡粉色连衣裙的裙摆,奈绪子则不动声色地检查着自己和服的衣襟是否有丝毫褶皱。忍诚站得笔直如松,目光投向庭院深处那座嶙峋的假山,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难以窥探其内心波澜。

“咲咲夜,”初穗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清水同学家这么…这么显赫,为什么还要特意转学来我们白鹤樱华?”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我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回答,茶室的纸格门再次被轻轻拉开。清水葵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诸位久等了,请进。家父家母已恭候多时。”

茶室内部比外观看起来要宽敞雅致许多。榻榻米上铺着深紫色的上等座布团,散发出淡淡的蔺草清香。

正面的“床之间”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山水挂轴,下方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花瓶,里面仅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白山茶,清雅至极。两位气质不凡的中年人正跪坐在主位,看到我们鱼贯而入,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沉静而带着审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清水葵用纯正的京都腔恭敬地行礼,“我将客人带来了。”

清水先生面容严肃,身形瘦削,浓眉下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穿着深灰色的和服,不怒自威。

而清水夫人则恰恰相反,圆润的脸庞上始终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穿着淡雅的藕荷色访问着,但那双含笑的眼睛深处,却闪烁着与丈夫如出一辙的精明与洞察。我敏锐地注意到,忍诚在目光触及清水先生面容的刹那,背部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欢迎诸位莅临寒舍。”清水先生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感,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忍诚身上,“特别是四枫院家的公子,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忍诚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坐礼:“清水叔叔,清水阿姨,许久未见,承蒙挂念。”

“这位想必就是早乙女家的千金了?”清水夫人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审视,“常听葵儿提起,说你在白鹤樱华的钢琴造诣相当出色,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

我按捺下心中的紧张,依照茶道礼仪,姿态标准地行礼:“夫人过誉了。在音乐之道上,我尚有许多需要学习精进之处。”

在清水葵的引导下,我们依次入座。我跪坐在忍诚的右侧,初穗和奈绪子依次坐在我身旁。茶室内的氛围庄重而凝滞,空气中弥漫着新茶的清香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唯有清水葵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点茶的动作偶尔发出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清脆声响,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

“葵儿在白鹤樱华,承蒙各位同学关照,特别是四枫院君和早乙女小姐的才华,她时常在家提起,赞不绝口。”清水夫人一边用茶勺从茶罐中舀出碧绿的抹茶粉,一边用温婉的声音说道,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世家主母特有的从容。

清水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端起妻子奉上的第一碗茶,却没有立刻饮用:“音乐陶冶情操固然是好,但身为世家子弟,首要之务是铭记家族责任,不可本末倒置。”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忍诚,“四枫院君,令尊近来可好?四枫院财团在关西的新项目,似乎进展顺利?”

“承蒙清水叔叔关心,家父一切安好。”忍诚的回答滴水不漏,双手恭敬地接过清水夫人递来的第二碗茶——这个顺序,显然打破了传统的长幼尊卑,将忍诚置于了特殊的位置。我注意到他接过茶碗时,置于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茶筅在茶碗中搅动的声音成为室内最清晰的声响。清水夫人点茶的动作精准、优雅,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她将打好的抹茶恭敬地奉给丈夫,然后是忍诚,接着才轮到奈绪子和我。

当茶碗传到我手中时,温热的触感传来,我依礼转碗、啜饮,抹茶特有的浓郁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清水夫人温和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让我感到如芒在背。

初穗在接过奈绪子递来的茶碗时,因为紧张手抖了一下,碗中的茶汤险些溢出,幸得奈绪子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

“早乙女小姐,”清水先生放下茶碗,目光如炬,猝不及防地直射向我,问题尖锐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听闻令尊在政界颇有建树。不知你对未来有何规划?是打算继续在音乐这条路上深造,还是准备子承父业,踏入政界?”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心头一紧。我放下茶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斟酌着词句:“目前…我仍以学业和精进琴艺为主。至于未来…尚未有明确的定论,还需…”

“咲夜同学可是我们白鹤樱华音乐科最被看好的学生,”清水葵甜美的声音适时地插入,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老师们都认为,她是最有希望获得今年东京艺术大学保送名额的人选。”她微微一顿,目光流转,落在忍诚身上,笑容依旧完美,“当然,四枫院君的实力同样毋庸置疑,是强有力的竞争者。”

茶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茶筅搅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初穗屏住了呼吸,奈绪子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碗,而我,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场茶会真正的目的——清水葵并非单纯地展示家世或才艺,她是在清晰地宣战,而她的父母,正是这场角逐背后无声的支持者与审视者。

“保送名额…”清水夫人轻轻放下茶筅,声音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感慨,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说起来,葵儿在京都府立艺术高中时,也曾获得过类似的推荐机会。但考虑到未来的发展空间和平台,我们最终还是决定让她转学到东京,进入白鹤樱华。”她的话语轻柔,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清水葵转学而来,目标明确,志在必得。

忍诚手中的茶杯与托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的碰撞声。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清水葵:“清水同学的实力与才华,在京都时便已闻名。相信她在白鹤樱华,也定能在音乐比赛中展现出令人瞩目的风采。”

“说到比赛,”清水葵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她起身走到茶室角落,从一个紫檀木盒中取出一卷装裱精美的卷轴,缓缓展开,“父亲特意为我请了当代著名的作曲家三木清先生,谱写了一首全新的筝曲《岚山春晓》,准备用在决赛中。”她抱着古筝,姿态优雅地跪坐于蒲团之上,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早乙女同学,可否赏光,先听为快?”

未等我们做出任何回应,她的指尖已轻轻拨动琴弦。一段繁复华丽、技巧性极强的旋律瞬间流淌而出,充满了力量感和炫技色彩。

每一个音符都精准无误,每一次轮指、摇指都展现出高超的控制力,速度与力度都无可挑剔。然而,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技巧背后,却总感觉缺少了某种核心的东西——那种能够穿透耳膜、直抵心灵深处,让人心弦为之震颤的情感共鸣与生命力。

一曲终了,清水夫妇率先轻轻鼓掌,脸上带着赞许的微笑。清水葵优雅地起身,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我,唇角含笑:“早乙女同学觉得如何?还请不吝赐教。”

我迎着她的目光,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技巧非常精湛,无可挑剔。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其完美。”

清水葵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似乎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评价。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整首曲子给我的感觉,似乎过于注重技巧的展现和形式的华丽,在情感的深度和意境的营造上,或许…还有可以更深入的空间?”

清水先生原本带着赞许的表情微微一沉,但清水葵却笑出了声,银铃也随之轻响:“不愧是早乙女同学,果然眼光独到,一语中的。这首曲子确实是父亲请三木先生特意创作的,旨在全面展现演奏者的技巧掌控力和表现力。”她话锋一转,目光中带着探究,“只是不知道,相比之下,你们精心准备的《月光》二重奏,又会呈现出怎样一番意境呢?”

“葵儿,”清水夫人适时地轻声责备,语气却并无多少严厉,“不可如此失礼,给客人施加压力。”

“母亲大人教训的是。”清水葵微微欠身,从善如流,但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带着一丝玩味,“我只是出于对音乐纯粹的好奇罢了。毕竟,四枫院君的小提琴与早乙女同学的钢琴组合,在校园内早已传为佳话,想必一定…非常特别。”

忍诚突然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抱歉,失陪一下。”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茶室内紧绷而微妙的气氛。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拉开纸格门,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

他的离席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清水先生转向奈绪子,开始询问一些关于茶道流派和当代传承的问题,语气恢复了平常。清水夫人则热情地招呼初穗品尝她亲手制作的和果子,试图营造出轻松的氛围。我趁机欠身:“抱歉,我也失陪片刻。”

走出压抑的茶室,沿着回廊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小小的中庭。一株花期稍晚的八重樱正伫立中央,枝头缀满了粉白的花朵,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美。

我站在檐下,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试图平复纷乱的心绪。清水葵毫不掩饰的敌意,她父母不动声色的支持,忍诚与清水家之间讳莫如深的过往…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

“早乙女同学。”

忍诚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发现他正站在回廊的阴影里,背靠着深色的木柱,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让人难以看清他真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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