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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这闵氏父子,楚凌溪忽感吼间发涩,回想起之前甚是揪心之一幕。
那是疗病糖水泛滥之时。
楚凌溪验过尸后,隔着遮面布,又沉又缓地道:“当是意外摔死!喝多了致幻之物,迷糊了,一个不小心……”
“疫病都挺过来了,怎么能摔死了……”妇人扒在盖尸席上,哭天抢地。
楚凌溪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身后传来,狠狠闭了眼去,待睁开眼,便是一言不发,抬起沉重不堪的双腿,独自离开。
“这是好心人予您的丧葬费……”有人递上大额钱财,指了指远处。
“给我的?好心人?”悲戚妇人抬起头来,却未见见闵息宁之背影,消失于暗淡斜阳之中……
“少庄主甚是心软,给了那可怜的婆子好大一笔丧葬款……”管家同闵震尊道,“还险些落下泪来……”
“那不是心软,那是弱者之仁!”闵震尊颇是不以为然,眼露不屑之光,“蠢!就是觉睡多了!”
楚凌溪满面愁容地回到了温泉谷,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小厮——端林。
“端林!都洗了吧!”楚凌溪把一身衣裤皆是换了,交予端林。
“你心情不好?不像你呀!”司祈炎少见楚凌溪这般颓丧,很是关心地询问了去,“出工不顺么?”
“我可见死者腐臭爬蛆,却见不得生人哭天抢地!”楚凌溪脸色暗青,喉间生疼,“谁说我等无情?不过是逼自己不可分心罢了!”
“可不?猫狗离去,我都得哭!”司祈炎安慰楚凌溪道,见他又悲又愤,便是接着问去,“遇见啥事了?莫不是不能替死者讨回公道了?”
“怎么讨啊?那是号称治疗咳喘、对抗疫病之药!背后之利害得失又太过错综复杂……”楚凌溪仰头望天,嗓音虚弱无力,“我以为,对着死人,便不会心有颤动。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御擎王厉擎烈与湛仁王爷柒湛远于新城见面,同匠人们一起,商讨有关上瘾糖水之事。
楚凌溪把诸日所思所想,予以简述后,便是明确表明了观点去,“总之,糖水甚毒!虽不是直接致死之缘由,却与诸多丢命之事难逃干系!”
之后,新城建起了戒糖所。
“本以为大疫结束,便可消停一段日子了!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什么糖水来了!怎么还病起来没完了?”厉擎风望着进进出出之人,叹了口气,随而……,“靠卖糖水发财,真不怕遭报应!落到本侯手上,有你好看!”
厉擎烈查看过戒糖所,感叹于匠人们之情怀与辛劳,“这戒糖所能建起来,要靠你们之坚持!”
“可不?”厉擎风亦是对他们夸赞有加,“咱们匠心院的人,就是喜欢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是啊!”虚莫倾点了头去,又望着楚凌溪,“无论是我们医活人的,还是你这样诊逝者的,意见如此一致——当救上瘾者于水火之中!”
“可不?我们的想法一模一样!都希望他们能好好活!”楚凌溪颇觉同意,却随而难掩惋惜之情,“可惜不能死回生……”
一番调查之后,他们得知,用糖水造孽之人,便是闵息宁之父亲——闵震尊!
楚凌溪收回思绪,对闵息宁颇有敌意。他本是把闵震尊同闵息宁,分而看待。虽总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把对闵震尊之厌恶之情移至闵息宁身上,便是对闵息宁之不公了。
可当他听得柒湛远猜出那句“法将不存,盟将尽毁!”是闵息宁所写之时,便对那厮全然敌对了。
楚凌溪即刻感叹,是自己太过稚嫩,竟以为那烂透之根,会结得出没毛病的果!
“‘法将不存,盟将尽毁!’,居然是坐在我身边那病秧子写的!”楚凌溪咬牙切齿,对司玘炎抱怨着,“看似义正严辞、满腔热情,实则虚伪至极、拿腔作调!”
“话是不错!”司玘炎亦觉讽刺,不禁感叹了去,“可从霍端的嘴里吐出来,就怎么听都不顺耳……”
“就是‘柒福都会讲道理!’”楚凌溪哼道,别过脸去,再不愿多看闵息宁一眼。
“这是何梗?”司玘炎想不出来,好奇而问。
“真是狗嘴里都吐出象牙来了!”楚凌溪不屑道,逗得司玘炎笑出声来,一脸服气之模样,“你这嘴,真是绝了!”
未等抱怨完闵息宁,楚凌溪便又是忍不住弯下腰去——脚又痒了!
“你看过脚了么?”司玘炎凑过来,关心问道。
“被个怪物给打扰了!”楚凌溪便是瘙痒,便是愤愤回道,“快帮我找找!那神医虚莫桓现在何处?”
楚凌溪寻着虚莫桓的身影,见柒湛远被人叫去寒暄,剩了闵震尊同闵息宁在虚莫桓跟前,便是生怕虚莫桓吃亏,急急赶了过去,“莫桓!快给我弄些治脚之药!”
“他见了那个该被杀千刀的霍端,气血受损,扛不住了……”司玘炎笑道,帮楚凌溪解释一二。
“见了浊物,心情不好。这情绪一低落呢,便是身体虚弱,抗病之力不足!”楚凌溪沉着一张脸,顾自说道,“我虽不医活人之病,却也是半个医者……”
“此言有理!容我为你看看。”虚莫桓看出楚凌溪同司玘炎在为自己解围,却不想伤及闵息宁之情感,便是轻轻补了一句,为其介绍道,“凌溪,此为闵息宁。”
“公子借过,鄙人有疾!”楚凌溪轻轻点头,假笑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太近,怕人当真了,少一分嫌太远,怕人觉着傲慢。
几人到了僻静处后,楚凌溪便是脱下靴来,挠个不停。
“涂这个试试!”虚莫倾同厉擎烈处理完判庭文书等有关事宜,方才赶来,递上一瓶药剂,“得空找莫桓帮你调理一下。这个治标不治本。”
虚莫倾与虚莫桓两兄弟,擅长医术,皆为匠心院之匠人。虚莫桓容姿不俗,为湛仁城主柒湛远之王妃。
“脚真有疾?”虚莫桓稍有惊讶,为楚凌溪检查一二,“我以为你是演的!以为怕我不愿同他说话,特来找我说事!”
“演什么演?我是真的见不得居心叵测且夸夸其谈之妖孽!被气得脚都痒了!”楚凌溪为脚涂了药,本是抱怨不停,却见柒福欢呼雀跃地奔了过来,便是夸奖了一声,“好狗!”
“确是好狗!”司玘炎如释重负,由衷赞道,“它向咱们奔来,就有好事!”
“是啊!大疫结束,湛仁城门打开以后,看着柒福飞奔而来,我就知道,咱们熬出头了!”虚莫桓抚摸着柒福的头,颇为感慨地道,“今天,亦是如此!我们平安走出判庭,又见它飞奔而来!”
看得出来,柒福很是高兴,叫了几声。
“看吧!我都说了,‘柒福都会讲道理!’”楚凌溪摸了摸柒福,同它笑道,“狗嘴里都吐出象牙来了!”
因为在判庭得胜,一行人赴新城酒肆把酒言欢,好不快乐。
之后,虚莫倾随同厉擎烈回了御擎城。其余之人,厉擎烈特许他们于新城内游乐几日,算是作为庭审之劫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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