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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这闵氏父子,楚凌溪便是回想起之前甚是揪心之一幕。
楚凌溪验过尸后,隔着遮面布,又沉又缓地道:“当是意外摔死!喝多了致幻之物,迷糊了,一个不小心……”
“疫病都挺过来了,怎么能摔死了……”婆子扒在盖尸席上,哭天抢地。
楚凌溪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身后传来,狠狠闭了眼去,待睁开眼,便是一言不发,抬起沉重不堪的双腿,独自离开。
“端林!都洗了吧!”楚凌溪把一身衣裤皆是换了,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你心情不好?不像你呀!”司祈炎少见楚凌溪这般颓丧,很是关心,“出工不顺么?”
“我可见死者腐臭爬蛆,却见不得生人哭天抢地!”楚凌溪脸色暗青,“谁说我等无情?不过是逼自己不可分心罢了!”
“可不?猫狗离去,我都得哭!”司祈炎安慰楚凌溪道,见他“不能替死者讨回公道么?”
“怎么讨啊?那是号称治疗咳喘、对抗疫病之药!背后之利害得失又太过错综复杂……”
厉擎烈与柒湛远于新城见面,商讨有关上瘾糖水之事。
楚凌溪把诸日所思所想,予以简述后,明确表明了观点去,“总之,糖水甚毒!虽不是直接致死之缘由,却与诸多丢命之事难逃干系!”
会后,新城建起了戒糖所。
“本以为疫病结束,便可消停一段日子了!又冒出来什么糖水了!”厉擎风望着进进出出之人,“这戒糖所能建起来,要靠你们之坚持!”
“是啊!”虚莫倾点了头去,又望着楚凌溪,“无论是我们医活人的,还是你这样诊逝者的,意见一致!”
“可不?”楚凌溪颇觉同意,“我们的想法一模一样!都希望他们能好好活!可惜不能死回生……”
楚凌溪本是把闵震尊同闵息宁,分而看待。虽总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把对闵震尊之厌恶之情移至闵息宁身上,便是对闵息宁之不公了。
可当听得柒湛远猜出那句“法将不存,盟将尽毁!”是闵息宁所写之时,便对他全然敌对了。
楚凌溪即刻感叹,是自己太过稚嫩,竟以为那烂透之根,会结得出没毛病的果!
“‘法将不存,盟将尽毁!’,居然是是坐我身边那病秧子写的!”楚凌溪对司玘炎咬牙切齿地道,“看似义正严辞、满腔热情,实则虚伪至极、拿腔作调!”
“话是不错!”司玘炎亦觉讽刺,不禁感叹道,“可从霍端的嘴里吐出来……”
“就是‘柒福都会讲道理!’”楚凌溪哼道,别过脸去,再不愿多看闵息宁一眼。
“这是何梗?”司玘炎想不出来,好奇而问。
“真是狗嘴里都吐出象牙来了!”楚凌溪不屑道,逗得司玘炎大笑,“你这嘴,真是绝了!”
未等抱怨完闵息宁,楚凌溪便又是忍不住弯下腰去——脚又痒了!
“你看脚了么?”司玘炎凑过来,关心问道。
“被个怪物给打扰了!”楚凌溪抱怨道,“快帮我看看!那神医虚莫桓现在何处?”
楚凌溪寻着虚莫桓的身影,见柒湛远被人叫去寒暄,剩了闵震尊同闵息宁在虚莫桓跟前,便是急急赶来,“莫桓!快给我弄些治脚之药!”
“他见了那个该被杀千刀的霍端,气血受损,扛不住了……”司玘炎笑道,帮楚凌溪找补一二。
“见了浊物,心情不好。这情绪一低落呢,便是抗病之力不足!”楚凌溪顾自说道,“我虽不医活人之病,却也是半个医者……”
“此言有理!容我为你看看。”虚莫桓看出楚凌溪同司玘炎在为自己解围,却不想伤及闵息宁之情感,便是轻轻补了一句,为其介绍道,“凌溪,此为闵息宁。”
“公子借过,鄙人有疾!”楚凌溪轻轻点头,假笑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太近,怕人当真了,少一分嫌太远,怕人觉着傲慢。
几人到了僻静处后,楚凌溪便是脱下靴来,挠个不停。
“涂这个试试!”虚莫倾同厉擎烈处理完判庭文书等有关之事,方才赶来,递上一瓶药剂,“得空找莫桓帮你调理一下。这个治标不治本。”
“脚真有疾?”虚莫桓稍有惊讶,为楚凌溪检查一二,“我以为你是演的!以为怕我不愿同他说话,特来找我说事!”
“演什么演?我是真的见不得居心叵测且夸夸其谈之妖孽!被气得脚都痒了!”楚凌溪为脚涂了药,本是抱怨不停,却见柒福欢呼雀跃地奔了过来,“好狗!”
“确是好狗!”司玘炎赞道,“它向咱们奔来,就有好事!”
“是啊!大疫结束,湛仁城门打开以后,看着柒福飞奔而来,我就知道,我们熬出头了!”虚莫桓抚摸着柒福,颇为感慨地道,“今天,亦是如此!我们平安走出判庭,又见它飞奔而来。”
看得出来,柒福很是高兴,叫了几声。
“看吧!我都说了,‘柒福都会讲道理!’”楚凌溪摸了摸柒福,同它笑道,“狗嘴里都吐出象牙来了!”
判庭得胜之后,一行人赴新城酒肆把酒言欢,好不快乐。
之后,虚莫倾随同厉擎烈回了御擎城。其余之人,厉擎烈特许他们于新城内游乐几日,算作为庭审之劫的补偿。
待酒醒来,楚凌溪觉得脚仍有些痒,便是想起虚莫倾之语。
楚凌溪去医药阁寻虚莫桓,问那调理之法,见虚莫桓正翻着医书,便是随口询问:“大疫已过,怎的不多休息休息?又被书堆埋起来了?”
“多谢凌溪挂念。”虚莫桓含笑答道,“恰好有空,看些与‘忧疾’有关之书。若能帮到闵息宁,便是最好!”
“为了闵息宁?‘忧疾’?就是心情不好的毛病么?谁有个那样的爹,心能不有疾?想治病,找别的医者去呀!怎么?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医者了?他找你干嘛呀?找他那龌龊爹去呀!”楚凌溪一听,便是颇为不屑,“你还想为他治病?你是不是那天喝多了,以为判庭结束了,我们就全身而退了?他那个破爹,指不定怎么算计我们呢!他心有疾,就是他爹作恶多端的报应!”
虚莫桓不住对着楚凌溪比着嘘声之手势,却不见他有所收敛,反而愈说愈起劲儿,便是额角都急出汗来了,甚怕伤了闵息宁之心。
“你捂我嘴干什么?”虚莫桓扒开虚莫桓之手,“我之前说湛仁王爷不举、脑子有病之时,你也没这么激动呀!”
楚凌溪只觉今日虚莫桓颇为奇怪,那般略显神秘,似有遮掩的,这厢忽而明白了,便是见不得柒湛远受委屈,指责起虚莫桓来了,“怎么?你这是看上闵息宁那小子啦?就他那个瘦消模样儿,跟湛仁王爷比,可差远了!好啊!你个虚莫桓,朝三暮四,现在就开始嫌弃湛仁王爷了!”
“误会!兄台莫恼!都是在下之错!”眼见楚凌溪愈发说得下了道去,为防其言辞伤及无辜,闵息宁只得站出来了。
“闵息宁?”楚凌溪一见闵息宁,便是戒心骤起,赶快护了虚莫桓于自己身后,“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来这里干嘛?打莫桓什么主意?”
“凌溪,莫要误会。是我邀息宁进来品茶。”虚莫桓见状,便是从楚凌溪身后走出,赶忙解释道。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在下告辞。”闵息宁颇是有礼地同他二人道了别,识趣离开。
“你干嘛让他进来?忘了之前我们怎么被告到‘诸城判庭’之上的么?”楚凌溪瞪了眼去,颇为不满。
“当然知道。不过,”虚莫桓解释道,“那非息宁本意。”
“你呢,就听我一句劝,犬父出犬子。可别被他们父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了!怎么还如此心思简单呢?”楚凌溪不屑地道,怎料话音刚落,便觉身后似有动静,待转身一看,是被吓了一跳。
“你这人……怎么偷听呢?”楚凌溪不住拍着胸口,虽是压低了嗓音,却是不满之音愈甚,“鬼鬼祟祟的!”
“在下方才走得急,把折扇落下了。此番折回,实为取物,非为偷听。不过……”闵息宁拿起折扇,犹豫片刻,终是开口了,“既然听得方才二位所言,可否容在下对之前判庭上之事稍作解释?”
“解释?”楚凌溪甚是不屑,随口便道,“难不成你要说,帮人代笔之时,不知道那些狗屁话是要上庭的么?”
“还……还真是。”闵息宁面色泛囧,虽是实话实说,却惹得楚凌溪愈加反感。
“好了。我们信了。您请回吧!”楚凌溪蔑视而笑,如那日庭后出言借过那般,只剩拒人千里之虚假客套。
闵息宁这般不被人待见,自是颇觉难堪。他已是看出,今日若再多有言语,怕是不仅无甚用处,更恐愈描愈黑,便只得讪讪离开。
不一会儿,闵息宁又折返回来,“在下方才走得急,把折扇落下了。”
闵息宁前脚刚踏出门槛,楚凌溪后脚便挤眉弄眼,有样学样起来,随而颇是嫌恶地呸了一声,“耍折扇?装君子么?丑人扮美,愈扮愈丑!”
“他是个聪明人,怎会健忘?”虚墨桓随口道,“忘了扇子倒是小事!可别把回去的路忘了!”
“他确实很是奇怪!判庭之上,便被口塞药丸!”楚凌溪回想起初见那日之情境,才同虚墨桓提起,“那是什么药啊?治你说的什么忧疾吗?”
“药丸?”虚墨桓听得此事,甚觉惊讶,“快快详说!”
“呃——容我想想——就是那日……”楚凌溪把同药丸有关之来龙去脉,细细同虚墨桓说了一遍,又是随口打趣道,“怎么?看你之神情,是怀疑他被下药了不成?”
“他不记得于震栋山庄之内时,每日之作息如何。庄内之路,亦总走错!”虚墨桓不解道,“可他又能通过闵震尊之考试,写得诉词!着实好生奇怪!”
“还不忘了对你之情!”楚凌溪补充道,似为戏谑,却是话中有理,“听你所言,就更觉不妙啊!看来,得看看那药丸是啥!如果他手里有的话,还好。如果没有,便是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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