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
干她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和客人或者同行朋友发生争执。
特别是这种能让自己的店与正规商业说拜拜的同行,那更得像活菩萨一样供着。
所以,当初闻灵槐在见到傅景山第一眼的时候,虽然心生不满,该赔笑脸的时候还是得陪着笑脸,哪怕后面发生诸多离谱的事,在上升到肢体矛盾之前,她还是能忍得住的。
可眼下的形式就严峻了——傅景山晕了,还是在她店里,在她面前晕的,就算不是她干的,也难辞其咎。
上个客人的问题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新的大麻烦,这店还能不能开了?这几个员工要怎么办?自己那纯粹的目标又要猴年马月才能实现?
当老板才知老板的苦。
闻灵槐带着伤,不屈地坐在会议室属于她的位置上。
面前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各个都是一米八五朝上,身强体壮,也不知道77所那边的员工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离她最近的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脖子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眼神最凶,压迫感最强。
闻灵槐吞了下口水——不是怕面前的这伙人一起上来揍她,而是担心他们拿殡仪馆威胁。
甚至可能触及到她,以及这家殡仪馆最核心的秘密。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主动开口。
“对于傅总的事,我很抱歉,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但傅总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没办法。”
她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整个人显得很诚恳。
“小黑痣”听到她这么说,稍稍收敛了一下表情,开口道:
“傅总他在执行自己的任务,受伤了也不全是您的责任。”
什么叫也不全是她的责任,压根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况且她还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负伤了。
闻灵槐忍着一脑门青筋听他继续扯下去。
“但是我们收到命令,您的殡仪馆得闭店几天,方便我们彻查。”
这话一出闻灵槐差点跳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然,多年对付这种人的经验又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平静地笑道:“手续呢?有正规文件吗?”
男人从胸口的夹层里掏出一个钱包,又从中翻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闻灵槐接过一看,左上角的区域是用光变材料印着77所独具特色的标志——白色空心圆圈里面刻着一个“卍”,符号的四个空隙处分别刻着四个7,如果在阳光或者紫外线灯下看,能够发现这块区域还印着一张小地图,那是通往77所的路线。
这是辨别这张名片真伪的方式之一。
当然了,普通路人可能会说,难道看见地图就代表名片是真的了?怎么知道这地图是真的假的?
答案是不知道,普通人就是没办法知道。
业内只知道,这张名片一出就是保真,基本就可以断定给出名片的人一定是77所的人了。
继续往下,名片左边写着:肖广言,人力资源部主管,下面是邮箱以及电话。
闻灵槐微微挑眉,眼珠朝上看着面前的人,接着随手将名片往桌子上一扔,不屑道:
“我怎么知道你这名片是不是真的?再说了,我要的是手续,你给我一张破名片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知道,她可太知道了,当年林薇和她第一次见面,临了了就留给她这么一张名片,并且告诉她,这玩意儿在她们这个行业,比任何推荐信,通行证都要好使。
“小黑痣”脸色又黑了几分,飞快地解释道:“见名片如见手续,我们来这儿也是上面直接授意的。”
“上面?上面是哪面?”闻灵槐往椅背上一靠,跟听到笑话似的,“我这儿可是正规门店,正儿八经地有营业执照的,别跟我搞这些潜规则,我不吃这一套。”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大战一触即发。
*
此刻的贵宾接待室,傅景山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
他的外套被脱下盖在腹部,白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隐隐露出里面的皮肤。
在他的旁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一边嘀咕一边在药箱里翻找。
她叫江年年,去年刚毕业就进了77所,由于出色的能力加上雄厚的家庭背景,被破格调到了傅景山的部门。
并且,在没有任何人的授意下,私自给傅景山做起了助理。
“找到了!”
江年年翻到一个蓝色的小药罐,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傅景山在这时醒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灼烧过一般,不能碰,不能动,可偏偏肺里还痒得很,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傅总,你醒了,你现在还不能大动。”
江年年赶紧过来扶住他。
傅景山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江年年低头,小声回:“我是和肖主管他们一起来的,这次是直接接了汪总的命令。”
傅景山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那张不耐烦的脸上,那个让人讨厌的女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好像是他咬的。
该死。
傅景山不明白自己怎么干出了这么荒唐的事。
“傅总,你是不是很难受?”江年年担心地看着他,“你中蛊了,先把这个吃了吧,能暂时压制蛊的毒性。”
说到蛊,这倒是提醒了傅景山,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到尸蛊的瓶子后才放下心来,接过江年年手里的药丸吞了下去。
看到他身上的伤,江年年满脸心疼道:“傅总,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还有,你为什么会中蛊啊?”
对于这个总喜欢问为什么的女生傅景山也实在欣赏不起来,当初她要调到这个部门时,他也曾反对过,奈何这个江年年家里关系深,没办法。
他浅浅回了句:“我没事。”
继而又问道:“汪总让你们来干什么的?”
“汪总想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调查。”江年年撇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点傅景山很清楚,来这里调查缢鬼是他的任务,这件事还没结束自然是不能离开,而且那份绝密文件里缢鬼的名字被修改成了闻灵槐,很显然77所内部有人对这家殡仪馆以及那个女人很感兴趣,故意制造这么个误会,像是个——
小提醒。
提醒他那个女人不简单。
这些都是他已知的事情。
但现在又派人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传个口信这么简单。
傅景山没应声,示意江年年继续说下去。
“肖主管他们来,是为了让那个闻总闭店一段时间。”
“我看过闻总的资料,她……很美,但是性格好像还挺要强的,而且特别看重这家殡仪馆,想让她关店,应该是非常困难的,所以……”
傅景山一下就懂了,77所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露,想调查什么,一定会现查明背景,看碟下菜。那个闻灵槐,不会轻易屈服谁,得把她在意的东西摆在她面前,看似给她选择,实则不论怎么选,77所的目的都一定会实现。
原本这剩下的意思无需解释,但刚入社会的江年年虚荣心强,或许是在在意的人面前更想表现一番,于是她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冷冷地接着说:“她要是不同意关店,那就只能同意傅总您介入了。”
傅景山“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江年年攥紧了手,冷不丁地问了句:“傅总,你觉得那个闻总好相处吗?”
这个女孩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傅景山起身朝外走,并且拒绝了她的搀扶。
“这个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江年年咬着嘴唇,整个人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傅景山刚出贵宾接待室,就注意到隔壁会议室的动静。
一群人将闻灵槐堵在椅子上,她那擅长交际的员工两边哄着,陪着笑脸,企图缓和一些气氛。
他缓慢地走了过去,身上的痛苦依旧,不过这些年他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暂且还忍得住。
肖广言第一个注意到他,赶紧过来慰问道:“傅总,要不要紧?”
傅景山想说不要紧,但蛊毒这种东西,解起来很麻烦,于是他岔开话题道:“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可是……”肖广言还想再说些说什么,但是看到傅景山的眼神后,立马噤了声,接着迅速吩咐手底下人的人离开。
原本还烦得不行闻灵槐,在冷眼目送肖广言一行人离开之后,将目光转向还站在原地的傅景山。
“你为什么还不走?”
傅景山看着她,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我中蛊了,你得负责。”
“……呵。”
闻灵槐拍了几个巴掌,表示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闻所未闻。
顿了几秒,她朝张耳吩咐道:“你下去把那几个女人请上来,然后去机房喊一下李慧,十分钟后,办公室开会。”
说完她便朝外走去。
注意到她脖子上贴了一块纱布,傅景山挪开了眼神,心里有几个字欲脱口而出,又被他压了回去,最终只是低头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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