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对这个多出来的便宜儿子有什么看法。

厌恶？喜爱？无视？

阿珈烈说不清。因为那张和他一样的脸，所以他没有杀死克斯特；也因为那张脸，他讨厌所有将他们放在一起谈论的人。

他是天堂最富声誉的天使长。心中再怎么鄙夷，也要在外人面前总要装出一份慈爱的模样，温柔地照顾这个小婴儿。

克斯特应该庆幸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否则，阿珈烈不会允许他的存在。阿珈烈最爱面子，他不能接受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却比他更加耀眼的存在。

小小的克斯特也许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从不哭闹。只是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一个追踪器一样盯着阿珈烈，生怕阿珈烈消失在眼前。

天使们倒是很喜欢这个小生命。总是带着不知从何搜集而来的小玩意逗弄克斯特。

抚养克斯特对阿珈烈的唯一好处就是：他获得了一个长假。

从前为了树立自己仁爱负责的形象，阿珈烈总是心善地包容天使们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并为他们善后。久而久之，阿珈烈在休息日里也要处理工作。

阿珈烈躺在摇椅里，望着被天使簇拥的克斯特，十分悠闲地喝着来自东方的茶叶泡成的饮品。心想养孩子也不难。

才怪。

下一秒克斯特震耳欲聋的哭声差点掀翻宫殿。

“我的天哪，他是怎么了？”

“有什么机关可以关闭他的哭声吗？”

“我的耳朵正受到攻击！”

阿珈烈手一抖，茶水差点溅到白色衣袍上。他只能放下茶杯，从舒服的摇椅中离开。

“天使长，你哄哄他！”

杰弗西迫不及待把克斯特递给阿珈烈。

阿珈烈刚抱住克斯特，克斯特立马不哭了。小婴儿十分委屈地望着阿珈烈，眼神里全是控诉。

“你又怎么了？”阿珈烈不耐烦的话刚一说出来，便意识到殿内还有其他天使。于是又轻轻拍了拍小婴儿。“我亲爱的克斯特，不哭，父亲在。”

克斯特的小胖手抓住阿珈烈的头发往嘴巴里送了送。

阿珈烈眉心一跳，控制住想拍开他的冲动。

一旁的珍妮连忙道：“天使长，他可能是饿了。”

阿珈烈这才想起他什么也没有喂给小婴儿吃。肋骨化成的人类婴儿要吃些什么呢？骨灰？还是面包？

珍妮拿出准备好的牛奶递给阿珈烈。

“人类小孩喜欢喝牛奶。”

“谢谢你。”阿珈烈礼貌一笑。

吃饱喝足后的克斯特在阿珈烈怀中翻了个身，满意地睡了过去。

天使们见状，便轻轻地离开了。

阿珈烈想把克斯特放回摇篮，但是小婴儿紧紧抓住阿珈烈的头发，在睡梦中也不愿松手。

“小烦人精。”

阿珈烈只能抱着克斯特走到自己的寝殿里。

他坐在柔软的鹅绒被上，望着克斯特安静入睡的模样，内心泛起片片柔软。这个时候的克斯特并不惹人讨厌，甚至让人生出丝丝喜欢。

“你什么时侯才能长大？”阿珈烈嘟囔了一句，接着抱着克斯特沉沉入睡。这个时候的阿珈烈并没有意识到未来的自己会无比希望克斯特一直处于婴儿时期。

天堂没有昼夜之分，永远是洁白的光亮的。克斯特因为外出任务的原因，习惯了凡间的昼夜，他在自己的宫殿设下代表夜晚的钟声。钟声响起，黑色帘幕代替白色，伪装的夜晚让阿珈烈暂时休息。

第二天，克斯特长大了一些。阿珈烈没有在意。直到第三天，克斯特从婴儿变成了人类三岁的稚童。阿珈烈不懂凡人生长，但想到天堂与人间时间流逝并不相同，便也没在意了。

这时候的科斯特已经学会自己走路了。他踉踉跄跄追在阿珈烈的背后喊他，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父亲！父亲！父亲！”

“父亲！抱抱！克斯特…喜欢父亲！”

“抱抱！”

阿珈烈无奈叹气，只能伸手抱起克斯特。

克斯特立马灿烂地笑了起来。他嘟起嘴巴在阿珈烈的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

阿珈烈面色一黑，但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他皮笑肉不笑道：“我亲爱的克斯特你简直比恶魔还要难缠。”

克斯特听不懂话里有话，以为是父亲对他的夸奖，嘿嘿一笑，又在阿珈烈另外边脸上留下个口水印。

阿珈烈神色麻木，像是习惯了自己的孩子是一个亲亲狂魔的事实。

第四天的克斯特已经可以正常走路和说话。他在宫殿里肆意奔跑，铂金色的小卷毛像一棵海草一样随风飘扬。他兴奋地在每一个角落留下自己的足迹。

“克斯特！跑慢点！”阿珈烈揉了揉眉头，带着深深的倦意与无奈。眼底的青黑透露出睡眠的不稳。克斯特非要和他挤在一个床上睡觉，不仅如此，小小的克斯特像一个八爪鱼一样牢牢抱住阿珈烈。睡梦中的阿珈烈差点以为火炉成精，要将他这个天使长送去彼岸。

“父亲，我想去花园！”

阿珈烈摆了摆手，在心底叹道：天使在上，希望成熟快快降临在克斯特身上吧！他实在受不了了人类幼崽了！

第五天，克斯特又长高了一点点。克斯特兴冲冲地跑到阿珈烈面前。阿珈烈习以为常地为他在墙壁上刻上一条记录身高的白线。

“克斯特，你应该开始学习了。”阿珈烈揉了揉克斯特的卷毛。“喝完牛奶我带你去见大天使。”

克斯特乖乖应下。喝完牛奶后，他乖乖穿上阿珈烈为他搭配的衣服。洁白亚麻的衣袍上挂着一层层金色链子，走起路来叮铃铃地响。克斯特戴上一个金色水仙花环，配上他铂金色的小卷毛，活像一个小圣子。

“我真好看。”阿珈烈眼底的得意如水般溢了出来。他喜欢给克斯特搭配各种丝绸华缎，克斯特的衣柜里的衣服已经比他自己的衣服还要多了。

“父亲，你在说什么？”克斯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抬起头望着阿珈烈。

“我说我亲爱的克斯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孩。”

阿珈烈为他重新佩戴好花环，上下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可以破坏他精心搭配的美感后才松开克斯特。

“父亲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克斯特兴奋地回答。

克斯特只在花园还有宫殿里玩耍过，对于这条没有走过的路，克斯特有些兴奋。阿珈烈端庄地走在前头，克斯特则是蹦蹦跳跳地、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等阿珈烈回头看他时，克斯特才佯装安静。

他们通过石子小路，走向由白色大理石构成的道路。周围景观陡然发生变化，宏伟的建筑取代了花丛，喷泉淅沥的水声与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风琴声构成了一曲乐章，飘荡在上空，给人带来愉悦与安神。

克斯特这下真正安静了。来来往往的天使都在有意无意地瞥向他们，眼神里有带着好奇，也有带着探寻，总之并无恶意。

阿珈烈最爱面子，克斯特最爱阿珈烈。所以小小的科斯特也学着阿珈烈的姿势，端庄高贵地昂首走过。

阿珈烈在心中默默赞许了克斯特的行为。很好，没有给他丢脸。

直到他们离开，天使们才敢放声讨论。

“那是克斯特？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父子俩如出一辙啊！”

“这也太像了吧！不像父子，反倒是像一个人！”

“……”

主天使有些意外，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如此快。

“亲爱的阿珈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请您为他教学指导。”克斯特优雅行礼，身后的克斯特有样学样。

主天使望了眼克斯特，又望了眼阿珈烈。这二人如出一辙，本为一体。

他拖着下巴，疑惑问道：“你不亲自指导他吗？”

“他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应该对自己耐心点。”

阿珈烈还没来得及解释。

“父亲……”克斯特便弱弱地开口呼唤他，碧蓝色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可怜。他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畏缩地望了眼主天使，默默往阿珈烈身后躲了躲。“我会听话的，你不要抛弃我好吗？”

主天使望向他的目光带着不赞同。

阿珈烈无奈，只能将辩解的话咽下，牵着克斯特的手带回去亲自教导。

愿望落空也没有使阿珈烈垂头丧气。他昂首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克斯特眼神里闪过的一丝狡黠与喜悦。若是克斯特有尾巴，此刻应该翘上了天空。

“哟，瞧瞧，我们‘伟大的’天使长大人带了个小天使长出来耀武扬威呢！”因特格瑞惹人烦的美式腔调响起，他那头红发十分碍眼地出现在阿珈烈眼前。

因特格瑞今天正好碰上阿珈烈心情不妙，阿珈烈没有继续包容这个冲动幼稚鬼的打算。他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因特格瑞，少混在人间和其他种族打交道了，小心黑色羽毛会降临你的身上哦！”

“你！你这是诅咒！阿珈烈你的心肠可真恶毒！”因特格瑞瞬间被点燃，他大声嘟囔着，引来了更多天使的围观。

阿珈烈摇了摇头，微笑道：“天使在上，我这可是善意的建议！”

克斯特的眼眶瞬间红润，他指着因特格瑞，向周围天使控诉：“这个红发天使无故挑衅父亲，还想将我售卖给恶魔，呜呜……”

因特格瑞：“？”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讨厌的小鬼头！

周围天使一听，瞬间不吃瓜了，连忙上前隔绝他们。

“因特格瑞你不要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

“你不仅欺负天使长大人，你还欺负一个小孩！”

因特格瑞生气反驳：“我才没有！”

“克斯特一个小孩还能诬陷你吗？他一个小孩子又不会撒谎！”

“你应该去大天使处为你这可怕的念头诚心赎罪！”

“……”

阿珈烈勾起嘴角抱着克斯特悄悄离开。他主动亲了亲克斯特软乎乎的脸蛋，高兴道：“克斯特真棒！”

克斯特感觉全身软绵绵的，他飘飘然地趴在阿珈烈肩头，脸熟得可以煎一个鸡蛋。心里甜滋滋的，他在心中确信：以后要努力保护父亲！只要父亲高兴就会亲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