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初升，阴阳各分一半。

光正正好落在茶盏半侧，饮茶的人手微微抬起，想遮挡阳光，却在看到某个画面后动作些微停顿。

“有人打架啊。”

少年人的声音传过大堂，最后停在窗边。

窗外，蓝色衣裙的女子手执长剑，抬剑之时轻快转了个剑花，对面之人身形壮实，大概是看对面是个姑娘，丝毫不惧。

青色的剑身划过虚空，在太阳下反光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

大汉轻喝一声，抖了抖身上的肌肉，他以拳相接想要就此挡过去。

正当观战的人想要一探究竟时，一柄油纸伞挡住了视线。

“好看吗？”窗外有女声问道。

伞挪开，细雪纷飞，红色的绸带率先映入眼帘。说话的少女杏眼圆圆的，唇红齿白，端得娇俏可人。

再看远处，蓝色衣裙的女子已经收剑，对面已不见那大汉身影。

“好看。”

回答的人束着马尾，头发间混着蓝色的细绳，朝气蓬勃的脸上带着笑。他说话时眼睛直直看着姜瑜，身体前倾，仿若看到了有意思的画面。

姜瑜伞一斜，对面少年趴在窗框上，半个身体都出了窗。一时之间，两人对望无言。

“阿瑜。”

身后的女子轻声唤道，姜瑜回过头，把伞拿走了。她替姜竹举着，避免那些雪花飞落到姜竹身上。

阿瑜？少年的视线随着少女的身影远去，他琢磨这个名字许久，也呆呆地望了许久。

“再看，她也不会回头了。”另一边喝茶的人淡淡开口。

他身着素衣，头戴斗笠，看起来风尘仆仆，不过在这都是歇脚的客栈倒并不突兀。

“是吗？有缘的人总会再聚的。”他扔下似是而非的话，“少虞兄。”

少虞抬眸。

“你认得我？”

“不认识。”少年回答，他倾身过去，“但我知「长鸢」的消息卖给了你。”

少虞手迅速抓住身侧的剑柄，“谁告诉你的？”

“相遇即是缘分，不若同我分享一下南褚秘境在何处。”

两人目光对视，一人笑意盈盈，一人满是戒备。

*

螟南之地，荒草丛生。

氤氲开的雾气袅袅绕绕，蛇虫鼠蚁在其中不安分地移动，给这片荒凉之地平添森然的气息。

姜瑜踢了踢路边石子，气冲冲道：“这荒郊野外的杀了人也不处理一下尸体，尸体腐烂，多恶心啊。”

“死于蛙毒。”姜竹蹲下身，“看来到这里的人中有人擅毒，而且是用毒高手。”

“用毒？”用毒不常见，不过多见于阴毒狠辣之辈。

“身上没有打架的痕迹，要么是刚一见面就下了毒，要么是还没开打就下了毒。”

姜瑜听后点了点头：“前者或为狠毒之辈，而后者狡黠，神不知鬼不觉，也不良善。”

“继续走吧。”

两道身影逐渐走远。

草丛里，传来动静。

“少爷，就两位姑娘，你也怕？”

说话之人被狠狠打了一下脑袋。“我不是怕，我是谨慎！来这里的哪个不想拿到宝物，万一咱们被人谋财害命怎么办？”

“那你还要来这秘境凑热闹……”

“三十六！”

姜瑜走得歪七扭八，尸体数量在增加，她怕自己白色的衣裙染上血渍，走得很小心。

姜竹平静的声音传来：“还是毒，不过好像换了一种毒药，我看不出来。”

姜瑜突然感觉裙边被拉了一把，她跟着跳了起来，抓住姜竹：“有……有人诈尸了！”

姜竹安抚地拍拍姜瑜，她抬起手，挡住姜瑜的眼睛。

“噌——”一声，是拔剑的声音。

地上鲜血淋漓的人吓得发抖：“救命……不，不，饶命……”

姜瑜：“谁动的手？”

地上趴着的人听到这个问题竟然吓得畏缩，他颤颤巍巍答：“没……”

剑精准地抵上他的额头。

“饶命！”他哭得伤心又害怕，“是……是一个少年……我们，我们主家看他身上的东西不错，对方又只是个单薄少年，就想抢……结果……结果……”

姜瑜感叹：“原来是害人终害己。”

姜竹一剑封喉，不容地上的人再说话。

姜竹嫌恶地用他身上仅有的干净地方擦过沾血的剑，她捂着姜瑜眼睛的手未曾放下。

“死了？”姜瑜问。

“嗯。”

“我们之前想错了，也许杀人的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毕竟，她们也杀人了。

“嗯。”

此处荒凉，若非秘境入口在附近，也不至于招来这么多人。

夜间气温骤降，小雪已经停了，姜瑜生了炭火，两人坐在火堆边。

周围黑漆漆的，燃起的火焰在此处照亮了一块天地。

“其实阿姐不必为我费心，就算修炼停滞在此，不是还有阿姐护我周全吗？”

姜竹为姜瑜拢上披肩，“嗯，我会保护你。”

姜竹脸在黄橙橙的火光下显得温暖，姜瑜笑得眼睛弯弯的，挽住姜竹的手臂。“阿姐真好。”

静谧的夜晚，虫声也安静地不像话。

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近到姜竹的范围内了。

青色的剑出鞘，直逼靠近的东西。姜竹站起身，剑在光下明明暗暗。这柄剑一侧稍钝，另一侧却是锐利无比，像是刀的结构，却做的剑的样式。

“成竹，去！”

姜瑜睁开眼，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过来。百米之内，有无数的蛇正在靠近她们。

她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姜竹回答：“我们可能误入了谁的陷阱。”

噌的一簇火苗从姜瑜手心燃起，而后落地，大火蔓延开，最前面的蛇在火光下退后。

姜竹见状，一脚踢飞刚才放置的柴火，跟随地面的火势，熊熊燃烧起来。

“阿姐，擒贼先擒王。”

这声音点醒姜竹，她手中拿剑，跃过蛇群，直逼操纵这群蛇的背后之人。

密林之中，有簌簌移动的声音，对方察觉到姜竹的气息后一路北逃。

她不擅长近战，召唤来的蛇也不能护身。她回过头去看，以火围成一圈，炙烤之下，蛇近不了少女的身。

她眸光一寒，手中迅速结印，那群蛇感知到了，突然不畏惧火光，赴死一般，朝最中心的少女逼近。

“找死。”

透着寒气的女声在她耳边乍起，她步子蓦地一顿。她抬起手，剑擦过她脸颊，狠狠一划。

她跌落在地，滚了两圈。

这边的姜瑜察觉蛇的异动，她躲开一条身上冒火的蛇的飞扑，这些蛇疯了吗？

她捏住缠绕上来蛇的七寸，狠狠甩开。那些蛇靠近她的下一刻，火再一次大盛，照亮少女的眸光。

滋滋的炙烤声音响起，地面的蛇再一次飞扑而起，尖锐的利齿划过了少女的脸颊。

姜瑜负伤，她手背擦拭过新鲜的伤，也不知这蛇有没有毒。

她舔舐干燥的唇瓣，手中凝诀，下一刻，所有蛇开始逃窜了。

姜竹拎着罪魁祸首过来，她把人丢在地上，抬头看见姜瑜脸上的伤，她皱了皱眉。

“怎么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姜瑜把血擦干净，随手系上一块纱布。

“这个人不认识啊，不是之前那伙人吧。”

姜竹扯开地上的人衣领，后背光滑，往下一拉，刻着一块不大的刺青。青面獠牙，像厉鬼的图腾。

姜瑜立刻冷下脸，“都已经杀了他们大半人，竟然还能追来。”

“她死了吗？”

“嗯，自尽了。”自尽太快，她来不及阻止。

姜瑜呼出一口气，真是阴魂不散的一群人。“也不知姜家得罪了他们什么。”

“借用其名，替他们解决麻烦也是应该。”姜竹声音不咸不淡。

黑夜将明，篝火没必要重燃。

“如果找不到秘境入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去还梦城吧。”

姜竹点头：“好。”

*

天色大亮，林中脚步声繁杂。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人，突然道：“哎呀，一起上吧，不然多麻烦啊。”

蓝色的发绳叮铃一声，他停下步伐，打了个哈欠。

树林里窜出几道身影，刀虚空掷出，直朝云昭而来。

他身影突然凭空消失，又出现在几米后的树上。他不满道：“这么阴？”

为首的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并不理会他。见一刀不成，立马下达了命令：“一起上！”

云昭立刻被围了个满满当当，他叹息：“唉，我都不想动手的。”

有人踩到枯木的声音在这对峙的气氛中带来一丝紧绷，本意是想离开是非之地的人突然被两方势力都狠狠地盯住。

云昭双眼一亮，大喊：“少虞兄！”

少虞面色僵硬地转过了头。他只是碰巧走到这，等到发现云昭已经晚了。他按了按自己的斗笠，准备若无其事离开。

“多谢少虞兄前来相救，不然的话，小弟怕是走不了了！”对面传来少年透着开心的话，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少虞：“……”

而那些追杀的人面面相觑，直到为首的人下达：“一起杀！”

少虞无奈，他拔出剑，一剑斩落靠近他的人手臂。

混战中，两人自然而然越靠越近。

“多谢你啊，没想到你不计前嫌，竟然赶来救我。”对面少年愉悦的声音传入他耳朵，未有丝毫紧张。

少虞内心怒气蹭蹭上涨，他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坑了。亏他刚才觉得他可怜，帮一下便帮一下。

一刀横劈过来，灵气拂面，苍劲有力，少虞正想捞云昭一把。却见得刚才还在身侧的人，竟然一眨眼就到了对面。

他手中蓝色的一把小剑，比在为首的人脖子上，轻巧就抹了下去。他看到少虞看向了他，他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尸体从他手中滑落，迅速泛起红色的泡泡，剑上有毒，一剑封喉。

少虞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眼前之人的刀已经到了面前。哪怕为首之人已死，他们也丝毫没有减缓行动的速度。

他迅速抬起剑，没听到刀剑相碰的声音，他奇怪地拿下剑。却看到面前之人软软倒了下去，抬眼一看，几乎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倒了下去。

而动手的人正站在数米之外，甩了甩手，铃铛相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少年声音同步响起：“多谢了啊，不然还没这么容易解决他们。”

声音清脆，阵阵寒意。

少虞握了握手中之剑，随着云昭越来越近，他也随之紧张。

直到，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事发生。

“我还有事，下次再谢你了！”他走得轻快，跃起之间，少虞又听到发寒的铃声。

他好像明白那少年头绳上的铃铛用处了。

铃铛不大，声音也微弱，但凡是见过他出手的人，再听到这声音，也会心神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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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