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所有人都被请到空地上。
一群面色冷峻和太监和侍卫站在他们面前,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管事太监。
“前几天巡夜的两名守卫失踪,今早在北苑的枯井中发现了尸身!”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惊慌不定的冷宫众人。视线在萧珩与云萝身上停了下来。
“杂家已经收到禀报,说你们二人之前曾经与陈四、赵六两人发生过冲突,两人还动手打了你,可有此事?”
“放肆,你们是何身份,为了两个奴才的死活就敢来逼问本皇子,本皇子被罚思过也是皇家血脉,内务府如今问罪皇子,可有宗人府的命令,可是秉承了陛下的旨意?”萧珩将云萝护在身后,拿出皇子的威势,冷傲地看着管事太监。
那管事太监脸色微变,就算萧珩被废也的确仍是陛下亲子。如果万一哪天皇上想起了这个儿子,或者他牵连进了这种罪案中,皇上的态度还是不得而知,一个不留心说不定对于底下办事的人就是一场滔天大祸。真要定他的罪需要上达天听,这就是个大麻烦。
既然如此,柿子要捡软的捏。
管事太监挤出一丝冷笑。“殿下稍安勿躁。”接着将矛头转向了更好拿捏的云萝,声音陡然变得狠厉:“来人呀,把这个小丫头给我抓出来。”
两个凶悍的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云萝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萧珩眉心一皱,咬紧了牙关。
“那天夜里,你都去了哪里,有没有看见这两个守卫,是不是你与他人行凶?说!”
云萝被扔在地上,吓得浑身抖似筛糠,脸色惨白如纸,她只会重复萧珩教给她的话:“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
身边的守卫继续添油加醋道:”这个小丫头就是个小狐媚子,那天就跟陈四勾勾搭搭,说不定陈四当晚就是去找她才出的事。”
身边守卫听着不像话,怼了他一下,他才住了口。
管事太监听了这话,眼神更加坚定:“我说的嘛,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呀,快说!”
云萝听见众人提起那晚的事,身体被吓得瑟缩了一下,双手抱住自己伏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掉。
身旁的太监扯着云萝的胳膊,扬起来手,作势要打:”说不说!说不说!”
“住手!”眼看着巴掌要落下,萧珩怒火中烧,正要自己揽下所有。
旁边突然冲来一个疯狂而不顾一切的身影,一下子将扯着云萝要打的太监撞倒。
“啊啊啊,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来人直接骑在太监的身上,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愤怒,拿起手边的碎石就冲着太监的头上打去。
“坏奴才!坏奴才!欺负我的女儿!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脑袋砸碎!砸碎!流血流血,流好多好多血!”
“哈哈哈,全都砸碎,全都被我打死了!”
“坏奴才被处置了!皇上,臣妾把他们都杀了!”
所有人愣住了。
流血!砸碎脑袋!这不正吻合了井中尸体的惨状!
李娘娘疯狂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此刻却似乎有着无比疯癫和狂暴的力量,另一个太监想把李娘娘从太监身上拉起,可怎么也拉不动,反而被李娘娘抓了个满脸花。几个太监合力才将李娘娘从狂暴中制服。
管事太监眼中精光一闪。
旁边人下意识嘀咕:“这疯婆子,就算能杀人,怎么能抛尸井中呢?”
这时,跟在管事太监身后的辛公公适时上前,在管事太监身边低声耳语道:“总管大人,李娘娘疯癫多年,且力大无穷,今天这架势您也看见了,那两个守卫失踪当天,似乎有人见他们在井边喝酒,这井台湿滑,他们醉酒失足,或是遇上这疯娘娘可不就是意外吗。”
管事太监目光在疯癫的李娘娘,瑟瑟发抖的云萝和面色冷峻的萧珩之间逡巡了一圈,转了转眼珠,立刻完成了一番权衡利弊的决断。
“此事初步定案,疯妃李氏,癫狂发作,误杀两名醉酒的守卫,先将李氏严加看管,待杂家回报上官,再行定夺!其余人等,不得妄议此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珩一眼,带着人迅速地离开了。喧闹的冷宫一下子又恢复了死寂。
萧珩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冷汗从后背涔涔流下。他猛地将还在发抖的云萝拉进怀中,两人劫后余生般紧紧抱在一起。
看着被押走的李娘娘,云萝心中一阵酸楚,涌出了感激的泪水,这个她从小为了换取食物而认来的假母亲,此刻却真心实意地用疯癫的母爱保护了她。
萧珩看着被押走的李娘娘神色复杂,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样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竟然阴差阳错地被一个疯妇所救。可下次呢,自己和云萝还是会随意被人践踏,被人伤害,难以自保。萧珩的手指紧握在一起,指节微微发白,变强大的愿望在心中变得极其强烈。
冷宫命案最终还是以疯妃李娘娘疯癫误杀守卫而草草结案。李娘娘被带上了镣铐,终日锁在宫中。云萝心中愧疚而感激,每日会去看顾李娘娘的生活起居,三餐饮食。可李娘娘却似乎再认不出云萝,只是双目呆滞地看着虚空,或者哼着?小曲、自顾自的说话。
周围的守卫对萧珩与云萝的态度也有转变,大多时候都视若无睹,眼中更多了几分忌惮。但云萝的恐惧却一直没有消退,一切的声音都会触发她的恐惧,嬉戏声、野猫的叫声、雷电声甚至树叶掉落在身上都会让她身体猛然僵硬。特别是当有守卫或是太监靠近,哪怕只是例行的巡查,云萝也会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抓住萧珩的衣角,身体缩在他的身后。萧珩则会有意识隔开云萝与其他人的距离,用阴鸷的眼神警惕地看着一切靠近者。除了这些日常流露的恐惧,萧珩发现云萝的洗手变得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在噩梦惊醒的早晨,一双手被搓洗得红肿。想起那天自己对云萝口不择言的恶语,萧珩既心疼愧疚又无能为力。他变得更加沉默,大多数时候都更加刻苦地翻看那几本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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