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回来了。”

“………母亲？”

塞秋小心推开挡在门前的椅子，颤巍巍走进大厅，往日充斥着各色荧石光的温馨客厅一片狼藉，装饰成隔断墙的水晶只剩下满地的碎片，站在一切杂乱中央的身影正是沙加琳尔。

艳丽的赤红色翅膀大张着，显然这就是造成一切的原因，沙加琳尔脚下飘落一两根羽毛，她却不管不顾的踩上去，硬底高跟狠狠碾压羽毛，种种行为让塞秋毛骨悚然。

塞秋恐惧到连眼泪都流不出，微微弓起腰弱弱说道：“对不起母亲，我回来晚了…别生气……”

“塞秋。”沙加琳尔唤道。

“是。”塞秋猛地挺直腰板，雾蒙蒙的蓝色眼眸盯着母亲收起的翅膀，一动不敢动。

沙加琳尔的语气格外平静，听不出一丝恼怒，却莫名让人觉得背脊发寒，她道：“还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和我一起孕育你的另一个雀灵是谁，是男是女，是活是死，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塞秋嗫嚅嘴唇，轻声回答：“你说她背叛了你，让我不要再提起她。”

“是的，她背叛了我，背叛了整个雀灵族。”沙加琳尔转过身来，金瞳发出诡异的光，与自身魔力截然不同的紫色魔力在眼瞳里缓慢流动。

“她和一个魔族有了孩子，生下了肮脏的灰子，背叛了职责，背叛了种族，我恨死她了！”

沙加琳尔的面庞陡然狰狞起来，目光直直盯着塞秋，又说：“我接受不了，所以用她的魔力和我的魔力孕育出了你，你太像她了，让我非常满意，头发像眼睛也像，可唯独不能算是她的孩子。”

“你是我制造出来的的怪物，也是我用她的血肉和血液造出来的我们的孩子……文季的仿制品。没有雀灵知道你的来历，只知道你是我和另一个雀灵的孩子，我瞒了七年，就是为了让你完完全全变成文季，变成我和洁塞娜的文季。”

沙加琳尔不知何时来到塞秋面前，她居高临下望着自己抚养了七年的孩子，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宽大的手掌轻轻摩擦着塞秋的脸颊，曾经渴望的母亲的抚摸如此的冰冷，塞秋忍不住打颤。

直到紫色的魔力完全占据沙加琳尔的眼瞳，她说道：“你还算不上是一个生命，缺乏灵魂以及心脏，你得变得完整才行。”

塞秋并不是完全听不懂沙加琳尔的话，她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雀灵，甚至连生命都算不上，或许只是一个替代品。

沙加琳尔口中的灵魂和心脏肯定来自于文季，也许她还算得上是一个容器。

无尽的心酸和委屈重新反扑，这么多年来受到的苦楚找到了借口，果不其然，痛苦到她无法接受。

塞秋的语气哽咽，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滑落，她抓住沙加琳尔的衣袖，轻声呼唤：“妈妈。”

沙加琳尔眸色陡然暗下去，她抿了抿嘴，神色出现些许动容，那一瞬间出现在脸上的失神成为了塞秋昏倒前最后的记忆。

带着眼泪，塞秋落进一个柔软但冰冷的怀抱。

沙加琳尔看着怀里幼小的身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达到顶峰。她一手搂着塞秋，一手捂着心脏，如针刺般密集的疼痛使她缓不过神。

“不是这样的……很快就要成功了，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沙加琳尔的眼泪顺着目光落在塞秋的面庞，她后知后觉抚摸脸颊，只摸到一片湿润。

不停流泪的双眼与冷漠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沙加琳尔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最终她抱着塞秋夺门而出，张开翅膀向远处飞去。

*

离开与神同行，沙加娅并没有选择回到边境处，她久违的来到领地内，飞往最高层的建筑，沙加琳尔的栖息地“萤石”。

栖息地的名字是洁塞娜在世时取得，是领地内唯一一所拥有名字的家，这个由萤石堆砌而成，领地最明亮斑斓色彩的房子此刻一片灰暗。

沙加娅仅一眼就判断出房子被魔力入侵过，她想起沙加琳尔的行径，猛的推开房门呼唤道：“塞秋！”

入幕的场景使得沙加娅心一沉，房间里只剩下一堆灰烬，不是烈火燃烧造成的，是被不属于雀灵族的魔力侵蚀化为灰烬的家具。

黑紫色的灰烬在门扉打开时扑向沙加娅，肺腑吸入灰烬一阵如被火一般灼烧的疼痛，连呼吸都有几分勉强。

魔族。

沙加娅第一时间想到。

魔族的魔力不同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种族，带有强烈的毁灭与占有，轻而易举侵噬其他种族的魔力，只有魔族的魔力才能制造出吸入就会灼烧肺腑的灰烬。

沙加娅半跪在地，死死攥着领子感受胸腔内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疼痛没有让她的大脑无法思考，反而更加清醒。沙加娅在灰烬没有影响她使用魔力之前紧急使用联络魔法联系在与神同行当值的春芙，然后重重栽倒在地。

雀灵是一个完全由魔力诞生的种族，在天地命脉产生的魔源集合下形成灵魂，而后由植物与水流组成身躯。如果说灰烬能对哪个种族造成致命的伤害，那一定是雀灵族。

灰烬作为魔族魔力的产物，继承了其魔力的侵蚀性，会导致吸入者无法使用魔力，这种情况被称之为灰烬病，曾经导致许多种族毁灭。

六千年前魔族入侵万灵，最先派出的部队是空袭，迎战他们的是天空的守卫者天翼族，天翼族是云与风的孩子，比雀灵更加完美的魔力生命体，也是曾经世界上残存的最古老的种族，与鲛人族一起捍卫世界的防线。

天空是天翼族的领地，祂们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张开翅膀拿起武器迎战，然而令天翼族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魔族的进攻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武器：灰烬。

过去的战斗不是没有迎来过魔族的火焰，天翼族在制造出来的灰烬翱翔战斗了千年，从未出现任何问题，只是这一次的灰烬与过去截然不同。

灰烬不是烈火灼烧下产生的，而是魔力侵蚀制造出的，保留了魔族魔力的毁灭性。一旦吸入，就会失去战斗的能力，还会被侵蚀体内的魔力命脉，导致由魔力运行的身体溃烂和死亡。

人类吸入灰烬最多是无法使用魔力，通过喝水排出就好了，但是与魔力越为契合的种族接触灰烬带来的后果就越严重。比如天翼，吸入灰烬先是无法使用魔力，而后是内脏溃烂，再者就是死亡。

灰烬有隔断魔力的效果，对于依靠魔力的种族来说，可不就是致命的伤害。

最初的战争使得天翼族整个种族覆灭，魔族完胜紧接着继续入侵，才有了万灵第一次覆魔大战。

那是万灵的浩劫，造成了许多种族的伤亡与毁灭，最终这场灾难众多生命的死亡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神界遗留之地不死之森，被生命的魔源浸染的土地终于有了能够承受不死之森力量的空间，不死之森的根茎延伸整片大陆，源源不断提供魔力滋养大陆。

不死之森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还能通过吸取阿洛洁克的光产生魔力，因此延伸的根茎产生的力量给了许多种族生的希望，后来借助不死之森的魔力各种族研发出了笼罩万灵的防线，这才结束了战争，将魔族赶回魔界。

沙加娅爬出房子，躺在空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她已经开始失温，无法感知周围的温度与空气的流动，呼吸都格外艰难，只能盼望着春芙尽快到来。

灰烬病虽然有名，可实际上接触的人很少，新生代雀灵更是只闻其名。沙加娅努力保持清醒就是知道很多雀灵无法确认她的症状，她得清醒着交流才能救自己一命。

荧石与与神同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春芙过来花了些时间，还没落地就看到躺在空地上奄奄一息的沙加娅，顿时慌了神，连询问和停留的功夫都没有，赶忙捞起对方返程。

能让沙加娅陷入此等境地的事情她必然对付不了，与其询问或者做救援尝试，不如尽快回到与神同行交给柱灵判断。

沙加娅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如被死死扼住脖子，瞪着双眼捂着脖子费尽心力喘气，眼前一片花白，失重感让她彻底昏了过去。

春芙仗着自己巡逻队的身份穿过窗子的结界闯进来，一脚踹开大门，她什么都顾不得，急忙将雀灵放到桌面上，拉过最擅长治愈菲帕律让对方赶紧看看。

还在开会的柱灵怎么都没料到今夜如此不平凡，沙加娅才离开没一会儿就二进宫，还是以如此惨痛的模样再见面。

菲帕律迅速反应过来，她掰开沙加娅嘴唇查看，同时手上如春天暖风般的魔力注入沙加娅体内，在探入灵脉的瞬间魔力消散。

她脸色凝重，抱起沙加娅，对瓦萨里丝特说：“去风雀之音，是灰烬病！”

能打开风雀之音的除了沙加琳尔外，只有深得对方信任的瓦萨里丝特。她们动作迅速飞往被封禁已久的灵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春芙焦急的跟随而去，却在风雀之音的地下入口前被柱灵之一的瓦莎莎拦下，对方脸色严肃，暗红色的瞳孔盯着她，语气不容置疑道：“下面是禁地，你不得进入。”说罢转身离开。

春芙欲跟上的脚步不得不停住，她在原地死死握着拳头，双目盯着合拢的大门，止不住的焦急。

余下的一位柱灵斯兰黛尔摁住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会没事的，你要相信菲帕律。你先和我上去等待，我顺便和你了解一下情况。”

春芙灼热的目光终于从门上移开，想起在沙加琳尔的房子里看到的景象，深呼吸缓气，点头道：“好的。”

瓦莎莎不让春芙跟上去是因为底下有洁塞娜的遗/体，春芙这一辈是洁塞娜看着长大的，所以才不愿意让她看到。再者底下是禁地，是雀灵族的秘密，春芙的身份是不能看的，第一章沙加娅可以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接触禁术的一族。

目前已经出场了四位柱灵，还有一位马格纳斯一直镇守在边境，所以没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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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