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哥罗德·莫顿拿着小刀割掉了手掌上长出的肉芽，然后在创口处撒了点药粉。

他的旁边是倾塌的墙壁，他的顶上是断掉的横梁，落石和墙壁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安全空间，而他的面前则是卡洛斯刚刚甩开的“讨厌鬼”。

在他们不远处，一男一女两个人倚靠在一起，守着一本极其厚重的书。正是“游记术士”玛丽安·斯图尔特·西德尼和杰尔德·西格。

“如果你们想好了，就可以开始说了。”哥罗德·莫顿张开手，五枚萦绕着丝丝黑气的子弹半透明的白色子弹在他掌心凝聚。

空气静默了片刻，只听得到远处传来的撞击声与嘶吼声，以及重物坠地发出的巨大震动。

杰尔德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位见习神官的四肢现在还有些畸形，即便有斯图尔特的延迟魔法加持，他也难以逃脱卡洛斯对他造成的影响。

“哥罗德镇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玛丽安·斯图尔特·西德尼站了起来，直接将杰尔德拉到身后。介于杰尔德高她一个脑袋，而且对方形象实在怪异丑陋，因此这般景象看起来相当滑稽。

“哥罗德·莫顿·斯利奇，荣光教会辉煌座次席‘悲苦猎人’，你真的找回自我了吗？”

“悲苦猎人”装着子弹，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

他脚边的“讨厌鬼”正想要说话，被他横了一眼，就哑了声。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

哥罗德·莫顿上完最后一颗子弹，抬眼看面前这位身材娇小的女人，说道：“我不知道。”

“游记术士”手捧着她的魔法道具，斗篷下是一张憔悴而消瘦的脸，她那双翠绿动人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而干瘪，看不到任何光彩。

她就像一个死人、一具活尸。

“我不知道，”辉煌座的次席说，“斯图尔特女士，你还记得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吗？”

“游记术士”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她这方面的习惯简直根杰尔德·西格如出一辙。

“悲苦猎人”回想着自己之前跟她的交锋，苦中作乐般想道：准确地说，应该是杰尔德·西格从斯图尔特的女人身上学到了这股不怎么适宜的强势和倔强。模仿者甚至完全没有学到精髓，根本模仿不出玛丽安·斯图尔·西德尼本人的压迫感。

哥罗德·莫顿颇为无奈地一笑，他那显眼的八字眉稍微舒展开，就显得十分亲切近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女士。”

“教会对辉煌座开放的文献里面并没有关于被‘异神’污染侵蚀后还能恢复原样的方法。公正座在这方面相当保守，帝国人民都知道，公正座可以为了他们的‘正义’去死，这‘正义’当然也包括维护所有死者应有的体面。”

他的话语稍停，好似思考了一番，有些犹豫地说道：“你如果对这方面有所需求，不如去问问你们大公的盟友。”

“你是说‘生时容器’阿默尔·蒙蒂利亚？”

玛丽安皱紧了眉头，“蒙蒂利亚家族擅长封印魔法，我确实听说过‘生时容器’能够封印邪神的传闻。”

“看来你们并不了解你们的盟友。”

哥罗德看着她略有阴沉的表情，语气颇有些揶揄，“又或者你没有进入你们西娅大公的内心。”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游记术士”，她手中的书本翻篇，眼眶中陡然伸出了两条干冷而尖锐的触手。

“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玛丽安的神色冰冷至极。

“你做不到，‘怠惰’的眷属小姐。”哥罗德·莫顿动都没动。

他把玩着手里的枪械，毫不在意般说道：“这里是教会‘第七圣物’所制造的领域。外面那只怪物察觉不到这里，‘怠惰之王’埃斯蒙德同样也干涉不了这里。你在这里也无法伤害我。”

“第七圣物……”

哥罗德·莫顿看她思索的模样，不禁哼笑了一声，引来了杰尔德怒目。

“悲苦猎人”对此毫不在意，“你就像情报里说的那样醉心魔法和爱情，完全不关心外物，真是单纯得可爱。如果斯图尔特的延迟魔法稍弱一点，我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这两句话成功的再次激怒了对面两个人。然而事情正如“悲苦猎人”所说，他们的攻击根本没能落到哥罗德·莫顿身上。

“这是‘忏悔位’的禁制领域，教会高层受审之地，我的处刑台。除了被任命的审判者，谁都杀不了我。不要因此白费功夫。”

哥罗德·莫顿笑着说道：“反正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可以免费告诉你关于阿默尔·蒙蒂利亚的情报。那可是连赫罗斯都不知道信息——”

“那些在你成为‘怠惰之王’的眷属时就应该存在于你的脑子里，却被某种力量蒙蔽了的信息。”

“现在居于东部米歇拉山脉的‘蒙蒂利亚’家族曾经是帝国中部最强大的家族之一，就是现在他们迁居到了米歇拉山脉这样荒僻的地方，也依旧是帝国一流的贵族，有着丰厚底蕴和可怕的财富，阿默尔·蒙蒂利亚享有公爵的头衔，米歇拉整条山脉和周围的几片山林都是他的封地。那几座山脉富含丰富的矿藏，山林之间的‘杜撰峡谷’是通往‘自由遗迹’最安全的道路——这是你们的大公和他结盟的原因。”

哥罗德说着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阿默尔·蒙蒂利亚，‘蒙蒂利亚’家族的当代族长也是蒙蒂利亚至高血缘魔法‘生时容器’的持有者。在你们东部联盟的人眼里，他似乎除了有钱有钱身份，就只是作为监秘会的高级调查员在行动，特点是擅长禁制和封印魔法，除此之外似乎只有性格稍有可取之处——真是帝国近百年来最滑稽的笑话之一。”

“你们完全不了解‘阿默尔·蒙蒂利亚’，也根本不了解‘生时容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跟他结盟，还相信他。”

“看来荣光教会在他身上吃了大亏。”

玛丽安嘲讽道，她身后杰尔德已经被面前男人的轻佻傲慢气到发抖了。

一旁坐在地上的“讨厌鬼”伸了伸手，大概想要劝他们的次席收敛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悲苦猎人”捧腹笑完，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女士，你知道‘生时容器’的制作方式吗？”

玛丽安声音淬满了冰渣子：“不、知、道。”

“那可是相当庞大的工程啊，”哥罗德感叹，“秘界所有人——不，所有人类和非人类都是见证者，你们的祖先、我们的祖先，包括你我，都是参与者之一。”

“‘蒙蒂利亚’的超凡者花费数千年之久，收集无数地‘诅咒’和‘祝福’把它们用秘法封印灌注在拥有‘蒙蒂利亚’返祖血脉的胎儿之中，从胎儿在母体之时，就开始炼化，耗费无数资源和鲜血制作而成的魔法‘道具’。”

“他是‘蒙蒂利亚’数千年累积的‘祝福’和‘诅咒’的化身，他可以使用任何一种灌注封印在他身上‘祝福’和‘诅咒’。”

“他是活着的‘道具’。所以，他被称之为‘生时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