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耶路撒冷的眼泪

穆萨失踪,乔做什么事都显得心不在焉。铲子落地角度都是歪的,除了扬起些许黄沙,地上的土没少多少。不爱说话的训犬师见罢叫他站到一边等着,自己几铲子就挖好了洞。两人把排泄物处理干净之后,回帐篷煮饭。

狗已经虚脱到吃不了东西,乔拿了针管将混合葡萄糖的止泻药灌入犬嘴,这些狗还是有灵性的,知道乔在救治它们,很配合的吞下药剂。再回帐篷,训犬师正在盛饭,乔把残留着药水的针管放在台子上,吸手说道:“等六个小时后再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得把它们拉进城找宠物医院检查。”

“嗯,先吃饭吧!”不爱说话的训犬师并不关心狗子们的健康。

两人对座,乔靠着堆放物件的台子,那管残留着药液的针管就在他手旁边,为了封堵药水上了针头,针尖就对着训犬师。晚餐也简单,就是烤肉炒饭,烤肉还是昨晚乔买回来的。乔的盯着碗里的饭,不爱说话的训犬师盯着他手边的针管。

乔放下碗,不爱说话的训犬师也放下碗,乔起身去添饭,训犬师余光随之移动。乔摔了碗,训犬师踢倒储物台的瞬间针管掉落,他抽刀的一瞬,跳开一步的乔从怀里抽出了个组装麻/醉枪。一枪射出,麻醉剂针管稳稳插进训犬师的脖颈。

训犬师的优势在于专业,在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里也足以将这个身材瘦削到铲不动地的男人杀死千万遍。然而,乔的反应敏捷到出乎他的意料,乔抓起一旁的铁铲,以标准持步/枪托打击姿势对着迎面冲来的面颊就是一击。力道虽不强,但戳中的位置比较要命,鲜血从断裂的鼻梁骨喷溅而出。

见训犬师颤巍巍倒地,乔哼笑了下。他把剩下的炒饭倒进煮狗食的锅里,然后当着训犬师的面,把牛下水和豆粉倒了进去,又往里面加入兴奋剂,麻醉药和特殊香料。

双倍剂量的兽用麻醉剂药效强劲,训犬师头一歪晕睡过去。

麻醉/枪是乔用当年报废枪支改装的,平时不用拆卸装在工具铲上面,以便通过岗哨检查。之所以需要组装把麻醉/枪,是因为阿提在失去家园后,进入海法之前的五年时间里进入东域荒漠给富人抓猛兽幼崽当宠物赚钱。当时的乔还在服役,除了给阿提组装一把麻醉/枪、用自己医务兵身份采购些麻醉药给乔而外,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就是非法买卖麻醉药的事被人发现,断送他行医生涯。

炉子上煮着狗食,乔拖着训犬师进入仓库,拆到的床板放在狗笼中间的空地上。

在条件不好的野外,实施外科手术时没有医疗床,医务兵们把伤员绑在简易床架上防止他们因疼痛抓挠伤口造成二次感染。对于把人绑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件事,乔还是很在行的。

几分钟的麻醉药效持续到了十几分钟,专业武装人员出身的训犬师身体素质很好,醒来后除了头还有点晕而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好在狗笼子关着,拉脱水的狗子们恹恹趴着,抬眼欲看不看的望着他。

乔提着狗食桶走了进来,他腰上别着手电筒,灯光射在地上随着步伐晃动,让训犬师看见狗子们扇动的鼻翼。狗子们把昨晚吃进肚子的食物全拉干净了,又饿了一天除了葡萄糖浆而外什么也没吃。等腹泻药效过了,它们还是精神矍铄的饿狗。

乔不喜欢乌鸦,遂关严实了仓库门。他蹲在训犬师身边,舀了勺狗食淋在他身上。

训犬师用波斯语骂了通,挨了记木勺,才凝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飙血。

乔问道:“我只问我儿子的事,至于你们从哪里来,来干嘛,我不关心。我儿子为什么得死?还是我们都得死,只是时间而已。”

训犬师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再挨了一记木勺,乔听懂了其中一个波斯语词汇,哼笑道:“胡齐斯坦?你们要争取权益在你们自己的地盘上闹去。我说了,我不关心这些。这些狗拉肚子是因为我喂了它们泻药,药效一般维持六小时,六小时快过去了。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说,是谁非要杀我儿子,为什么非得杀我儿子?!”一勺黏糊狗食淋在淌血的面部,烫得训犬师乱叫。糊状物差点没呛死他,在吞咽干净口鼻里的狗食后,训犬师嚷道:“是卡佩让我们杀你儿子,他在山地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

“卡佩?!”乔把木勺狠狠的戳在地上,他起身对训犬师说道:“其他的我不关心,穆萨叫了我十年的爸爸,我是他父亲,我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他举起木桶将整捅的狗食倒在他的身上。训犬师挣扎得更厉害了,只是乔在绑人这件事上也能称得上句专业,训犬师被绑得连一根手指也使不上力气。

“狗子们拉干净就该进食了!”乔站起身,挨个打开狗笼子关门走人。

他握着麻醉/枪,坐在帐篷里等待其他训犬师回来,白坐一晚。狗子们饱餐了顿,在麻醉药和血糖双重加持下呼呼大睡。乔选只最壮的,戴好狗嘴套,拖进卡车。卡车上面还是挂着阿提育犬场的宣传画,形象是阿提和穆萨最喜欢的灰狗,流线型体态,奔跑如风的灰狗。

他没管一地残骸,也没管天空上的黑鸦乱飞,他直接开车去往古城。

哨兵检查时,他出示育犬场证明和赛狗证,说他们的赛狗生病了想要进城检查。哨兵一看狗子酣睡,用枪托戳也戳不醒遂放行。

乔把卡车停在酒店门口,也没进去就站在车外等候。

楼上的保镖和卡佩都看到了,保镖说道:“要我去打发他吗?”

卡佩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明天就是西家订婚礼了,那些贵客的安保都来了,眼线太多。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闹事,也不能让人看见我接触过他。”

“就让他在门口守着吗?我让酒店前台叫人把他撵走。”

房间电话铃声抢先响起,保镖接听是前台服务,对方说酒店外停着辆老旧皮卡车,因为车上有病狗不方便在酒店门口逗留,可车主报上了卡佩先生的全名和房号说要等访。

卡佩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保镖:“让那几个人去把他解决了!反正所有事情等明天都会结束。”

卡佩:“不行,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出纰漏。他们的样子不能出现在酒店或教堂附近,这里到处都是安保和安全局的眼线。我们从后门离开。”

卡佩和保镖走了。

海蒂和伊莉莎等人走出酒店等车,看到站在车旁的乔。海蒂想到卡佩和保镖走后门一定是为了躲他,遂走过去叫他:“嗨,乔医生,你来这里找小弗先生吗?”

乔:“不,我找卡佩先生。”

海蒂:“他们都在XX教堂,我们明天在那里有活动,我们今天都得去现场彩排。”

乔了然道谢后开车走了,五分钟后,卡佩在教堂内看见乔的卡车刚停下就被现场便装安保叫走。叫走也没走远,反而停在了进入教堂的必经之路上,阿提育犬场的招牌如此醒目。那几个从东方过来的专业人士的工作关系就挂在阿提育犬场,太招摇了,仿佛在提醒在场便衣人员快来查我呀。

卡佩绝望了,他叫保镖开了家小旅馆让乔过去等他。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保镖给乔送房门钥匙,乔随口说了句:“卡佩先生还真在这里啊?海蒂小姐和小弗先生他们果然没骗我。”说罢他开车离开。

卡佩听见保镖说乔把行踪透露给季若离和海蒂,轻蔑一笑:“这个人还想把和我的关系搞的人尽皆知?以为这样就可以绑架我非得帮他办理移民?我去把他打发了,让他安静一下。”

“确定不要我跟着你吗?”

卡佩睨了眼人群中左右逢源的海蒂,说道:“不用,你盯着海蒂那个女人,不要让她这个首席女傧相勾搭上什么贵宾乱说话!她是我过去的恋人,现在的合伙人,你这个保镖应该保护她的安全。”

“好的。”

乔当初在军队只是个医务兵,可也接受过必要的军事训练。他把车子停在小旅馆旁静待好久确定没人跟来才走下车。他牵着半睡半醒的狗子去找兽医。半小时后,狗子的药效也散的差不多,他牵着狗回到房间,把狗拴在门把手上等待卡佩。

等卡佩进入这家位于陋巷的小旅馆房间时,被蹲在门口的烈犬吓了跳。乔双手插兜坐在床上对他笑吟吟地道:“带了嘴套,不用怕,就算扑过来在极端条件下最多伤条肋骨。”

卡佩绕着狗子走到他面前说道:“你带条狗进城干什么?”

乔扬扬眉,笑道:“它生病了,为了不耽误赛狗,必须带它进城检查。”

“什么病?”卡佩怕被传染离狗更远了些。

乔:“吃多了积食,消化不良。”

卡佩松了口气,问道:“你又怎么了。”

乔抬头看向他说道:“没什么,怕你空许诺,想要个保障。”

卡佩抓抓头发,他都快疯掉了,他讽刺道:“我给你什么保障,写份保证书吗?”

乔淡定的笑着,继续挑衅他:“也可以。”

卡佩来气了,他指着大门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有义务帮助你吗?私生子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以为我会怕你拿着已故叔叔的照片去领事馆吗?”

乔不徐不疾地道:“这么说你不打算帮忙了,是吧。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帮我们。从你在阿提手里得到一只黑色迷你灵缇犬开始,你就一直在撒谎,你让海蒂抱着假米拉在节目里愚弄观众。你也愚弄着委托你寻找投资项目的西家。那几个训犬师除了一个能流利说阿语的而外全都是哑巴,他们并非哑巴而是不想暴露自己那口波斯语腔调所以不说话。你是个爱撒谎的阴谋家,你以为我多希望跟你扯上关系。”

卡佩被他戳中了要害,被一个他压根看不起的人看穿且戳中了要害。他恼羞成怒:“你又是谁,你不过是只蠢猴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妈是什么人吗?她在开罗的时候会为了得到更多的小费敞开她的衣领!你爸快死了还给她准备了三年的生活费,而她却选择去酒店作陪挣快钱也不想脚踏实地的生活!要不是源自我们家族的高加索面孔和蓝色瞳孔,你在这里只能过低等生活。”卡佩对自己情绪失控和口出恶言懊悔,他违背了从小到大遵守的贵族教养,他拂了拂额前金发又道:“既然话不投机,你也不要再找我了!”

乔冷静补充道:“如果西家知道你借投资方、也就是他们西家的名义塞来几个可疑分子进我们育犬场的话,他会对你用什么样的态度谈话?我今天其实可以不找你,直接找小弗先生的。小弗先生虽然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但他身边的林先生可是个明白人。”

卡佩才知道他是想敲诈自己,他冷笑道:“你想让我给你什么保障?”

乔:“十万谢克尔。”

卡佩笑的更厉害,十万谢克尔恰好是当地银行免预约支取的上限。他说道:“你现在就要?”

乔点点头。

卡佩:“行,我们现在去银行,我马上取钱给你!”

乔拿起车钥匙对他说道:“坐我车去,我等不及了!我还得把狗送回营地!”

卡佩心想今晚就要那几个训犬师杀了他!

卡佩坐上车发现连安全带都没有,老式货车驾驶室观察后车厢的窗户缺了玻璃,拴在后车厢的狗把头伸进驾驶室吓了卡佩一大跳。

乔拍拍狗头,让它退回去,对卡佩说道:“你看这狗头又圆又大又漂亮,不要嫌弃它。”

卡佩睨了眼口涎滴悬的狗嘴,紧了紧风衣领口说道:“去城边上的银行,我不想被熟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没问题,欧文,我只要钱,我不会叫人注意到我们在一起的。”乔发动汽车,向出城方向开去。

道路越走越窄,周围房舍也越来越少,街道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卡佩预感不好,他说道:“差不多了,我还得回去应酬。”

乔淡笑道:“拐个弯就到,不要着急。”

拐个弯是一片荒废空地,几个小孩在空地边缘踢足球。卡佩警觉起来,他摸进风衣,在拔枪的一瞬乔猛踩刹车,惯性使然,卡佩撞上控制台。乔手起针落,一管麻醉药推进卡佩的后脖颈,并夺过了他怀中的手枪。

卡佩歪歪扭扭的晕倒在汽车驾驶位上,汽车继续往前开,最终停在一处残垣断壁之后……

卡佩离开教堂四十分钟时,他的保镖去到小旅馆找他,旅馆老板说两人有说有笑的开车走了。

“你确定金发先生是自己走上卡车的?”

“当然,天啦,他那么大个人不自己走上去,难道还想被人抱上去吗?”

残垣断壁是民居遭枪炮袭击后留下的伤痕,一旦发生战争,就没有人会对平民损失负责。或许这里曾是一幢石木楼房,或许还住着几口之家。可现在除了几个踢球孩子而外,谁会路过这里。中午,孩子们回家吃饭,空地上除了觅食的鸽子而外就只有几只乌鸦盘旋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上。

乔只有兽用阉割手术刀,刃口窄小,不妨碍他实施骨肉分离术,毕竟当年他读医学院的时候解剖课可是满分。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个人和一只狗。尸体下铺好了防水布连接着引流袋,这些都是他野外医疗救援时养成的好习惯。

他穿着卡佩的风衣,戴着卡佩的墨镜以免血溅上身。他的缝合技术也不错,离开军队后这些功夫都用在宠物睾体摘除术后缝合上面。

乔一面缝合,一面说道:“你说得对,我是一只蠢猴子。与你相比,我不高贵还很肮脏。可现在的你了,要顶着一只狗头下地狱。”

猴子在英国有歧视混血种族的意思,但乔没那么玻璃心,不会因为卡佩的咒骂就实施变态报复。他这样做全然是为了帮阿提摆脱卡佩、还有为穆萨报仇。

阿提和乔是相互陪伴长大的朋友,阿提父亲和乔的母亲在四十年代频繁袭击英资海法炼油厂的冲突中相互帮助逃脱,虽然两人总是伤痕累累,但好歹还有命养伤。从那时起,两家人的相互帮助就成了习惯。在乔妈妈工作时,乔就呆在阿提家里。直到多年后阿提一家为守护祖屋搬回位于加利利地区的老家,两人才分开。

乔剪掉缝合线,清理缝合口,从引流袋里沾了点血在卡佩光裸的背部写下:by the dog, the god of the Egyptians。

“这场变态杀人案皆因你我私怨。我的母亲是埃及人、是学习埃及古代历史的多神论者。你们辜负了她、欺骗了我。我就是只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臭虫,我认为我所有的不幸皆源自于你和你的家族,所以我对你实施报复。呵呵,这是不是很符合罪犯心理,对我就是只变态臭虫!我要你代表你的家族接受古埃及冥神阿努比斯的审判,我也要把你献祭给冥神,以换取我在地狱受苦的母亲。这些与育犬场无关,与你企图谋划的事情无关。所有的罪孽都在你我这里终止,不会连累其他人,也不该连累其他人。你死了,那几个训犬师要是还有半分理智的话就该滚蛋,你们不该连累我们!都说的过去,一切与阿提无关。没能保护我儿子穆萨,我只能对得起我兄弟阿提了!”

乔说完,流下一行眼泪。他在心里默念凡所大能啊,请接受我的忏悔即便我因这种罪行并不值得被拯救。

残垣外,黑鸦越飞,叫声越甚。

乔换了张防水布裹了卡佩的尸体,开出残垣断壁的废墟,扔到街角。中午,天气炎热,人们大多呆在屋子里,就连执勤的军警都躲在警卫亭里吹风扇,没人注意他的抛物行为。

直到四点左右,几个孩子出门踢球看见街边的黑色包裹物,在耶路撒冷人人路不拾遗。因为你不知道袋子装的是垃圾还是炸弹。孩子们叫来大人,大人叫来军警。军警看到从缝隙间渗出的血水后拉起了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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