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是惩罚也是成全。
——时鸢
时鸢累了,闭上眼睛,少年的梦重拾,她真真切切地与他重逢了。
手中紧攥的手机掉在了地面,她仍然掀开不了眼皮,感觉旁边有人摇晃她的肩膀,吃力地睁开眼,脱口而出地说:“下班了。”
耳边安静半许,下一秒,嬉笑声起。
“时医生,别睡了,要上班了。”
半晌,时鸢从办公椅上起来,伸了伸懒腰,苦不堪言:“一眨眼就上班。”
同她搭班的护士小何捂嘴偷笑:“好了好了,再坚持一会儿就下班了。”
这两天看病的人不算多,五点半过后,基本没人了。
时鸢拖着下巴,朝着窗外看。
晚霞浮现,余晖落在桌面上。
时鸢失神,回神时看了一眼时间,几分钟就到六点了,她摁了内线电话,“小李,还有病人挂号吗?”
小李说:“有一位,差不多到门口了。”
“好。”
方正时,“笃笃”敲门声起。
没多久,宋时淮走了进来,坐在了时鸢的对面。
时鸢低头正在病例本上写字,额前几缕碎发遮挡右眼。
见人没有说话,时鸢开口:“哪里不舒服。”
“后背伤口裂开了。”
一道熟悉的喉音响起,低沉又陌生。
时鸢正认真写着字,“嗞拉”一声,笔尖顿时往下划破了长长一条。
时鸢淡定地指着里面的隔间:“去里面把上衣撩起来,我检查一下。”
宋时淮照做,进里面坐在床边掀起黑色的T恤,一道道触目的伤痕显露出来,时鸢愣了一下。
此时,残留在窗前的余光消散,室内暗了些许。
时鸢附身按伤口旁:“怎么弄的。”
宋时淮声音嗓音慵懒:“昨天你走后,你朋友挨几位混混骚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
时鸢错愕,昨晚打电活过去,没见周诗诗跟她说一丁点。
“那她没出什么事情吧。”时鸢担心。
听闻这句话,宋时淮觉得好笑:“出事的是我,好吗?”
时鸢心口一缩:“抱歉,谢谢。”
检查下来一番,没什么大事,就是伤口裂开出血了。
她重新坐回办公桌前,语气随和:“没什么大事,平常注意伤口感染,忌烟酒,少吃辣。”
宋时淮拿着她的药单离开,到了门口,倏然侧身而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时鸢写字的手一顿,连看都不看,语气十分疏远:“就昨天见过。”
“行。”宋时淮留下一个字就走了。
人走后,办公室寂静一般。
时鸢如扔下笔,整个人释重负地躺在椅子上。
小李抱着一踏文件进来,“许医生,我们医院来了个新医生,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时鸢提不起精神:“哦~”
小李补充一句:“是个帅哥。”
时鸢没有回应。
小李感受不到冷清,永远用不完的活力,“人家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翩翩君子......”
时鸢耷拉着脑袋,闭上眼睛。
小李:“......”
时鸢没有想到,她下班也被迫吃了个瓜。
她刚出门,就被同事顺手拉去另一面办公门口,个个要挤破头目睹那位新来的医生。
“裴医生,能加个微信吗?”
“不可以。”
时鸢眉头微皱,有些奇怪,这位裴医生的声音为何如此眼熟。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工作了。”
裴行洲的话音刚落,女孩子哀声叹气散场。
“裴医生,我长得这么漂亮,你不想当我的男朋友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这话让时鸢一下没忍住,忍不住的笑了,心情终于好了些。
裴行洲起身要关门。
时鸢见众人都离开了,也走了。
“时鸢。”
耳边传来磁性的声音,时鸢转身,对上裴行洲的目光后,她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她诧异出声问。
“呆在同一个地方腻了,换个环境试试。”宋砚漫不经心地应,他一身白大褂,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身形高挑挺拔。
“你这......工作挺好换的呀。”时鸢干笑两下。
宋砚看着白倾,哂笑一声,“也不算难事。”
“...”时鸢还能怎么聊下去,她的笑容都僵了,“我下班了,我先走了。”
“时鸢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呗。”裴行洲倏然开口。
时鸢没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应,迈着快步离开。
裴行洲深深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讪笑又嘲笑。
*
陆家,陆初禾醒来,没有看到有家佣。
厨房里陆初南在煮饭。
巡了一圈,没有发现宋时淮的身影,她问:“哥,阿渊呢?”
“出去了。”陆初南停下手中的活,走出来,“还有我已经给你们订机票了,明早就回云镇。”
陆初禾置气:“还没玩够,不回去。”
陆初南觉得自己要疯,“你们已经在南城半个月,再者你也在南城呆了四年,还有什么可玩的。”
陆初禾坐在沙发,拿着毯子盖肚子,“想玩总会有吧。”
陆初南看她一眼,太阳穴突突乱跳:“陆初禾,这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
“理由呢?”陆初禾就疑惑了,从她回到南城,他哥一个劲地催着他们离开,“你在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陆初南淡淡说:“害怕你失去。”
五个字,让陆初禾恍然若失。
宋时淮已经回来,在玄关处换鞋,听到这句话,缓缓抬头皱眉。
“你喜欢吃的桃花酥。”
宋时淮拎了精致的包装盒进来。
陆初禾连鞋子都不穿就跑了过去,“你去那里。”
“伤口裂开了。”
陆初南下意识问:“你去医院了?”
“不然呢?”宋时淮挑眉。
陆初南松口堵的慌,预感强烈不好。
宋时淮察觉到了,但是没过多问,他越过茶几,把拖鞋放到了陆初禾的脚下,“说了多少次,记得穿鞋。”
“我知道。”陆初禾皱着小脸,语气急了,“我想看看你伤口。”
“回房你帮我擦药。”
“好。”
夜深了,陆初禾睡熟了。
宋时淮来到阳台抽烟,烟缭绕他的脸廓,漆黑宛如黑夜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
陆初南还在处理工作,来客厅接水,不经意就看到了阳台高大的黑影。
他思忖片刻,走了过去。
宋时淮淡淡地睨着地面拉长的影子,不冷不淡地开口,“说吧?”
陆初南不明所以:“什么?”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宋时淮眸光凝结,冷冷地横着陆初南一眼。
陆初南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比谁都希望她幸福。”
“大舅子是觉得我不靠谱。”宋时淮嗤笑。
陆初南冷哼:“那可不吗?谁知道你以前是什么德行?”
宋时淮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两指夹着烟,眸光暗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是南城,还有胜似亲人的江叔,其余一概不知。
空气凝聚在此刻,像拉紧的弦。
陆初南在死寂中开口,很冷静,“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他拍了拍宋时淮的肩膀,继续说,“还有三个月,你就要当爸爸,要向前看。”
陆初南种种举动,全都是提醒他,他们是“一家人”,过去已成为过去。
宋时淮把烟掐灭了,看他一眼,淡淡“嗯”一声。
*
早上九点,太阳斜在山头。
水泥地上堆积了两个小时的炙热,梧桐枝叶也这挡不住骄阳,时鸢浑身的汗液在蒸腾。
周诗诗发来消息:【买到了吗宝贝?(亲)】
时鸢就想回一句到去你的,手却理智了:【还有十几个人就到我了。】
一大早,时鸢就跑来梧桐街买桂花糕,某人喊的。
周诗诗毫不费力地知道对方恨不得揍死她,轻笑一声,戳了戳:【时鸢,你最近体重没涨呀?】
时鸢发了个疑惑表情包。
【脾气倒是涨了不少呀!】
时鸢:【。】
周诗诗:【OK】我退了,不惹你了。
谈话终止。
时鸢摸到自己额头满是汗,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汗。
闲着无聊,她刷视频打发时间。
一时无意识,她登了大学的贴吧,登进去,一大堆小红点。
有条帖子被顶置。
是学姐拍的婚纱照,博主发的是九宫格。
时鸢忍不住地点进去看。
好像知道宋时淮活着,她的病没有向以前那么糟糕,心情也没有那么狂躁了。
大概应了那句“人活着就好”。
忽然,时鸢刷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条三天前的评论。
“这个男生的前女友是不是时鸢,我高中的时候见他们在一起过,如果是的话,我觉得额很那个...毕竟时鸢在我印象中很好。”
只有两个人点赞,没有评论。
时鸢攥紧手机,点开那个人主页,发了消息过去。
“同学,请把这个评论删除了,我和照片中的男主不认识。”
她甩上了评论截图。
弄好完毕,她收起手机,刚好也轮到她了。
卖糕点的摊主是个爷爷,为人和蔼可亲,时鸢从小就认识。
“呦,稀客呀。”爷爷看到时鸢一眼,忍不住地笑了,“已经多久没有来我这里了。”
时鸢歪头,装佯想了想。
爷爷无奈一笑,问:“要几盒?”
时鸢说:“三盒。”
“这次又是买给阿淮?”爷爷宠溺地睨着她,他蹙了蹙眉,不满地咕哝,“这臭小子,净是懒人,跑去外地工作不说,过年过节也不来看我一次,白瞎了我当初每次都留给他一份。”
时鸢笑笑不语,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眼尾红了。
跟了爷爷说声谢谢,时鸢打开手机,那人回复了。
【不好意思,给你带了不好影响,我马上就删。】
时鸢回:【没事,以后还是谨言慎行。】
倏然抬头,撞入了一个人的眸子。
时鸢心砰砰跳,朝着宋时淮点了点头。
盛夏的天很狂热,宋时淮穿着件白背心,外面套着白黑条纹衬衫,腹部肌肉隐约可见。
得到回应,时鸢落荒而逃。
走了几步,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折返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宋时淮和爷爷聊天的一幕。
时鸢的心坠入地狱。
*
当天中午,时鸢辞职,办公室的人一脸震惊。
有人不解地问:“原因呢?”
时鸢轻描谈写:“我怕我冲动去当小三。”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你肯定不会。”有人笑着说。
时鸢很冷静很认真地回眸:“我会。”
众人诧异地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
时鸢觉得既然已经注定,那就只能接受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她倏然低头一笑,朝着大家伙深深地鞠躬,“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帮助。”她便出了门。
这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裴行洲出现了,时鸢没有回头。
裴行洲视线落在她的手中的收纳盒,拧了几分眉,走进了办公室随口一问,“时医生这是怎么了?”
“她辞职了。”小李委屈又伤心。
裴行洲怔住:“什么?”
他连白大褂都没脱下就追了出去。
医院门口,时鸢情绪稍微低沉,这让她身体也跟着难受了。
算了,她还是走了吧。
再也不见,是惩罚也是成全。
可惩罚的又是谁,成全的又是谁?
“时鸢。”裴行洲沉着脸,上前拽住了手腕,“为什么要辞职?”他抓得特别用力,还弄疼了她。
时鸢皱眉挣脱:“你弄疼我了。”
裴行洲松手些,十分歉意,“对不起。”
时鸢淡淡一笑:“没事。”
裴行洲急需一个答案,是因为他的缘故,扰乱了她的生活,还是别的原因。
“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时鸢红着眼眶道:“我爱的人还活着。”
裴行洲看着她,手彻底垂下,仅存的希望破灭。
时鸢吸了吸鼻子,牵扯地露出刺人的笑。
她说:“可他忘记我了,他快要为人父了,所以我要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也该为自己好好的活一下了。”
裴行洲大为震惊,没能说一句话来。
当天,时鸢离开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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