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下午五点半,天气很好。

林赴年一下课就抛下江源,准时出现在谈礼的舞蹈室门口。

此时的舞蹈室大门紧闭,里面还在上课。

他靠在外头的墙上安静地等着。

二十几分钟后,舞蹈室内的音乐暂停,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闻声,他抬起眼皮,看见了站在第一个的谈礼。

她应该也在找他,先是环顾四周,最后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他。

林赴年和她对上视线,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他朝着她招手,张着嘴无声道:“我在这儿。”

谈礼抓起放在旁边的书包,就朝他这边走过来。

“走吧。”她走到林赴年的面前道。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垂下眼睑,仔细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的气色比上午那会儿好了很多。

两人一路并肩离开校园,对早上的事情默契地闭口不提。

谈礼路过舞蹈室时,顾画一行人就站在门口。

她们吃了处分,表情自然不爽,只能用眼神狠狠地剐了谈礼一刀。

谈礼脸色如常,根本没把这种挑衅放在眼里。

林赴年则用余光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

顾画大概也认出了他,她慌乱地眨着眼,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心虚成这样,装什么呢——林赴年想着,不由得嗤笑出声。

听见身边的动静,谈礼这才有点儿反应:“你笑什么?”

“笑你那几个同学,没本事还要找你事,这下吃瘪了,都心虚成什么了,还要来装。”林赴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被顾画她们听见。

谈礼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接着笑了声:“也许是吧。”

谈礼的回应,这倒是林赴年没料到的。

不出意外,顾画几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

两人走在出校门的路上,两边的香樟树枝繁叶茂。

迎着路边的风,林赴年开口:“我发现你也挺会气人的啊。”他转过头,望着身边的人调侃道。

“是吗?”她抬眼瞥了他一眼,无所谓道,“那算她们倒霉了,因为今天我心情不好。”

“哈?”林赴年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他发现自己还是真的不了解谈礼,否则怎么每次见到她,她都会给自己留下一个不同的印象。

“你又笑什么?”谈礼低头走着,看着被风吹落的叶子躺在路中央,林赴年的笑声就这样从她的耳边漾开,她的耳朵变得酥麻。

林赴年努力憋笑,没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谈礼也不在意,干脆就随他去了。

等他们走出校门口时,谈礼才发现校门口的樱花树开了。

一条灰黑色的柏油马路上,两边的几棵樱花树开花了。

热气洒在马路上,柏油路被晒得发热、发烫,热气随着风吹过来,像一股被烧焦了的味道。

谈礼闻到这个味道就直蹙眉,但眼下她更在意的是那几棵樱花树。

“今年的樱花开得好晚啊。”她本来都以为今年看不到樱花了。

没想到江中这边几棵稀疏的樱花树,居然到现在才刚刚□□。

“今年苏城的樱花都开得晚。”林赴年回着话,抬手扇了扇风,试图把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给扇走。

他摆着手,才发现身边的人早早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上。

她喜欢樱花吗?

可是这里的樱花也太少了。

林赴年想着,便开口问:“你喜欢樱花啊?”

“没有。”听见他的问题,谈礼才稍稍收回目光,心口不一地回答了句。

她应该是喜欢的。

在很多年前,她应该是家里除了她之外喜欢樱花的人,但现在应该是不喜欢了。

林赴年没管她的口是心非,望了一眼那几棵树继续说:“这边的樱花开得太小了,而且这么稀疏。不好看,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

“不用了,我不喜欢樱花。”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谈礼冷淡地打断。

她收回方才的眼神,催促他:“快走吧,这个点烧烤店要忙起来了。”

林赴年被她催着往前走,两人与那条柏油马路错过。他一边走,一边用不解的眼神盯着她。她明明就是很喜欢樱花的样子。

谈礼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看到樱花那会儿的眼睛有多明亮。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要否认。藏在她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上午奇怪的恐高,还有现在口是心非的喜好。

林赴年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直觉在告诉他,那些事情对谈礼来说,不是什么太幸福的回忆。但可惜,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能让她敞开心扉的地步。

像谈礼这样一个人憋在心里,迟早得憋坏。于是他又想起,那次在矮墙边上,无意撞见她手腕上的疤——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分不清哪一道更深。虽然都是结痂掉落后的浅色疤痕,可他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想着这些,林赴年心里觉得他一定要和谈礼再熟一些,然后帮帮她。谁叫他林大帅哥,就是这么个善解人意的人呢。帮帮自己的这位好朋友,他在所不辞。

-

烧烤店门口后,谈礼抛下他,跑去后厨换员工服,开始准备工作。

今天林文初难得坐在店里,看见她是和林赴年一起来的,连忙笑着站起来:“谈礼。”

“嗯?怎么了,老板?”她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就发现林文初盯着自己。

谈礼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没做好什么事,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不是昨天的乌龙事情,她绝对不会请一天假。

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舞蹈比赛就在八月份,她得快点儿把钱凑齐。

“欸,你别紧张,昨天你没事吧?”林文初看眼前的小姑娘如临大敌似的,忍不住笑着安抚她。

谈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怔了半晌,才缓缓摇头:“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

“没事就好。”林文初笑着。

听着,林文初还朝谈礼笑了笑,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抛下一句话就往外走了:“小姑娘嘛,正值大好青春,鲜活开心一点儿多好啊。不要老是死气沉沉的啦,关心你的人会难过哦。”

林文初虽然跟谈礼接触不多,但大家都在一个镇子上,她要是想去了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小姑娘可怜,才这么点儿大就自己出来赚钱,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想着,林文初无奈地吐了口气,走到门口就瞥见林赴年这小子。

他一脸好奇又怀疑地看着她:“姑姑,你刚刚和谈礼悄悄说什么呢?”

“关你小子什么事,不是说要来干活吗?麻溜地进去,别耽误老娘我做生意。”林文初见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和谈礼一比,自家这小子真是要有多不正经就不正经。

“欸,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生气啊。”林赴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生怕林文初下一秒抬起巴掌要落到他的头上,说完就赶紧跑进去了。

他跑进店里,和正要走出来上菜的谈礼撞上。

“你……”谈礼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问他待在这里做什么。

她以为林赴年嘴里的有事过来,是过来吃烧烤的意思。

不料还没等自己的话没说,林赴年就接过她手里的一大盘烧烤:“我来吧。”

然后他也不等谈礼喊住他,自顾自地端着手里的烧烤出去,熟练地放在了那桌客人的桌上。

谈礼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抢活吗?

没等她再开口,后厨那边又有人喊她上菜。

谈礼又返回后厨去端下一桌的烧烤。

林赴年上完那一桌烧烤后,就从旁边的、没人坐的桌子上随便抽了张纸,擦了擦手。

他朝着店里望了望,这会儿还早,烧烤店外只坐了一桌,店里人也不多。

谈礼忙着上菜,一个人还算应付得过来,就没空理他。

看她没注意到自己,他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他还有件事情要去办,等办完事情后,他再回来帮谈礼。

想着,他低头盯着自己手里早已揉烂的餐巾纸,将纸巾揉成球,耍酷般朝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一丢。

那团纸被他轻而易举地丢进垃圾桶里。

接着,少年抬头,朝着江中的那条路折返回去。

谈礼是他们班里走得最早的,等林赴年走到舞蹈室门口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在练习。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盯着舞蹈室里的人,心上一计。

顾画这会儿并不知道外边有人盯着她看。

她今天本来就不爽。

平日里看谈礼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没想到谈礼居然会去告诉老师,害她拿了个处分不说,又被她爸妈骂得狗血淋头,刘音也对她大失所望,还罚她和另外几个同谋的女生,下课放学后加练半小时。

刘音一向对学生都是温柔、宽容的,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顾画几个人也只好乖乖照做。

但她越练越烦。

“顾画,你还要继续练吗?”外头的女生喊着她问。

“不练了,你们要回家了吗?”她自暴自弃地将手里的舞蹈服摔在地上,她才不要继续。

“嗯,我们先去上个厕所,你快点儿整理好,我们在外面等你,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天都黑了。”

“好。”她应了一句,看了眼外边的天已经漆黑。

她练习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也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此时的顾画有点儿心虚。今天可没人来接她回家,她得抓紧点儿。

看着地上的舞蹈服,顾画狼狈地捡起来。

她这边正收拾着东西,外头不知道是什么动静。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舞蹈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下一秒,舞蹈室内一片漆黑。

顾画被吓了一跳,连忙摸黑想去开门,屋子里黑漆漆的,微弱的月光打进来,落在镜子上。

她能看见镜子里自己融在月光里,害怕得腿软。她扶着墙,嘴里不停喊着朋友的名字。好不容易摸到了门边,她疯狂按着屋内灯光的开关,见没用,又慌乱地摸着门把手。

等她将门把手往下一拧,顾画才绝望地发现,门被锁上了。

她用力地拍打门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外面依旧没有回应。

她喊得嗓子发哑,手掌心泛疼,在无尽的黑暗里,恐惧被无限放大、加重,蔓延在她浑身的每一个器官上,像是攥紧了她肺里的空气,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熬了十几分钟,顾画的几个朋友去找她后,才发现她在舞蹈室里发疯似的不停拍着门。

她们这才注意舞蹈室里的灯全灭了,连忙打开门。

“顾画,你干吗呢!大晚上又喊又叫吓死人了。”

“就是啊,你干吗啊,还有舞蹈室的灯怎么关了,还没到熄灯时间吧。”其中的一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摸黑摁下了开关。

舞蹈室重新恢复光亮,顾画这才如梦初醒,她被吓得浑身颤抖,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说话都哆嗦:“刚刚……突然灯就灭了,而且无论我怎么拧门把手,我都出不去!”

“怎么可能啊,这门不是能打开吗?”

“就是啊,顾画,你快点儿收拾吧。”

其他人都不相信她的说辞,催着她快点儿收拾。

顾画又气又害怕,声音强硬起来:“我都说了,刚才我打不开门!肯定有人故意想吓我。”

“谁没事要故意吓你啊,再说了,就算真有人那么做,你昨天把谈礼关在这里一晚上时怎么不说自己不对。”

站在一旁的几个女生忍不住生气。

本来昨天的事情就是顾画自己主张的,因为顾画,她们拿了个处分不说,现在还要看她脸色,这换作谁,谁都不愿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天那件事你们没有参与吗?”

顾画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种气,她咬着牙,呼吸都急促起来。

“顾画,说句难听的,就算真的是谈礼要报复你,你不也是活该吗?昨天那件事可是你自己要做的。”

几个人推卸着责任,又提到了谈礼。

她听到谈礼的名字,脸色一白,脑海里倏然闪过了林赴年的那张脸。

少年站在谈礼的身边,冷冷地摆着张脸,眉骨上还贴着块创可贴。他抬起眼睑,冲她挑衅地一挑眉,冷笑,大有一副“等着瞧”的意思。

顾画是认识林赴年的——江中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和处分通报挨边的事情,他没少干过。

高一那一年,她经常能听到楼上班级说关于林赴年的事迹——事情的真假,她不知道,总之传遍了整个高中部。

谈礼不在乎这些八卦,自然也就不知道,但其他人都会默认林赴年不好惹。

也不知道谈礼是怎么和这种人认识的。

想起他下午的那个表情,顾画就忍不住胆战心惊。

-

另一边,林赴年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黑色鸭舌帽,动作利索地拉下舞蹈室的电闸,从外面锁上了舞蹈室门。

听着舞蹈室里人的叫喊,直到她声音嘶哑,精神崩溃,他才松了手。

舞蹈室的钥匙就挂在外边的锁上,他麻利地将锁拧到刚才的样子,随后把电闸给推了上去,转身离开。

谈礼不知道林赴年是一个特别记仇的人,这次顾画一行人的事做得这么过分,区区一个处分怎么可能结束。但他知道谈礼不想多生事,所以他决定给顾画留个教训,让她以后离谈礼远一点儿。

等顾画和身边几人从校门外分道扬镳时,她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站着的林赴年。

他站在黑暗里,微弱的路灯光照在他身后,他死死地盯着她,盯到她头皮发麻。

顾画确定刚才的闹剧就是林赴年干的,可眼下她只好装作没看见地转过头,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林赴年就这么望着她害怕到颤抖的背影。

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原来自己在外的名声这么差啊,就站着都能把人吓得够呛。

他想着,无所谓地一耸肩。

这样也好,顾画肯定没胆子把这事说出去了。

做善人可从来不是他林赴年的风格。

欺负谈礼,在他这儿就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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