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我女朋友下午来找过我,我俩出去了一下,忘了这茬儿了。”赵超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嘴上敷衍的回答着。
“就是你这小子是吧?”一个体格较壮的男人掀开胶皮门帘,走了进来。
男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小五指了指自己,“我么?我怎么了?”
“我上午放你这儿的车,约定好下午两点来取的,可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男人往地上狠狠地摔了一口痰,“这他妈都六点多了,你说怎么办吧。”
“抱歉,下午有些急事去处理了一下。我现在接着给你维修可以吗?”小五拿起工作外套,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向外走着。
“你没按规定时间交货,我他妈下午的安排全被你搅黄了,你现在去修有什么意义?”男人一言不合就开始爆粗口,嘴里嘟囔着一些肮脏的词汇。
“那你想怎么办?”小五停下脚步。
“你个狗娘养的,还敢跟我犟嘴!”男人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小五的衣领。
男人身上的烟酒味很重显然是带着些发酒疯的情绪在里边儿的。小五不想惹事,上次被揍成那样已经够他心惊好一阵了。
“下午急着赶丧事去了是吧?你家谁死人了,连老子的车都顾不上修?”男人仗着小五沉默不语,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势唬住了,肥硕的手掌往小五的脸上拍了拍。
下一秒,手就被小五钳住猛地往外一翻,男人受疼,啊了一身,揪衣领的手松开,蹲在地上揉着堆着肥肉层发疼的手。
“你再提什么死不死的,我就把你手掰断。”小五本想忍忍躲过去的,奈何他嘴如喷粪,咒了瞿风眠一嘴,小五就不想忍了,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咒瞿风眠的言语。
小五现在什么都不怕,他就怕瞿风眠的疾病恶化,危及生命,然后就这样如风一般措不及防的离开春天。
好不容易才遇到瞿风眠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诉说,行动,忽然一道疾病的屏障猝然落下,打破了彼此温存着的平静。镀上一层疾病外壳的瞿风眠在小五眼里显得愈发脆弱了,羽毛般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一不留神,一阵风就能把它卷走,几滴雨便能压垮轻柔的羽毛,粘附在泥水地上。
现在的小五满脑子都是瞿风眠一个人缩在床上的情形,倔强的维持着体面却又显得孱弱无助。
他只想赶紧修理完汽车汽车,再回去看瞿风眠一眼。
脑子里被各种情绪填满,浑然不知身后的男人已经从地上直起身子。烟酒是最能催发人情绪的恶魔,它们如毒蛇般钻入血液麻痹神经,吞噬理智——
木棒与坚硬的骨骼碰撞,只听得一声闷响,小五就昏死过去,倒地不起。
在小五那晚安静离开之后的几天,小五都没来找过他。
瞿风眠双手搭在窗沿上,下巴搭于胳膊肘,被风撩动的刘海惹得视线里时而狭窄,时而明亮,但不管以何种目光,什么角度的实现看去,都没有小五的身影。
手机的聊天界面停留在前天晚上。是小五提醒自己要记得吃晚饭,自己回了一个好字,之后再没有消息。
小五不怎么使手机,一方面是因为他不识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没有需要联系的人。
瞿风眠为了方便联系,教小五使会了语音播报功能,自己发的消息,遇到陌生的字眼就可以借用语音功能。
瞿风眠维持着趴在窗户上的姿势,点开和小五的聊天界面,手指在键盘上胡乱的敲动着。
他觉着自己真是特矫情一人,在面对别人时,总爱把身体的残缺疾病遮遮掩掩,明明浑身的肌肉软绵虚肿疼得要死,外在却依旧一副无所其事的样子,也不知是逞强给别人看,还是在跟自个儿闹别扭。
这会儿可好,自己的那点体面被戳破了,倔脾气上来反到把人家给唬跑了。
“瞿风眠啊瞿风眠,你该......”瞿风眠嘟囔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叮咚一声。
瞿风猛然抬起头,看向手机屏幕。
手指胡乱打出的不知所云的代码不知何时被自己扒拉着发出去了。
几分钟后,也就是在自己神游天外之际,小五那边对着这串胡乱代码回了消息。
didowa.djexjkemdldkm都没看到到了里的都看dkldmsllqld。
风眠哥这是在玩儿什么游戏吗?
.........瞿风眠看着那一串奇奇怪怪的代码陷入了沉思。他不住拍了拍自己打字那只手的手背。
“让你闲不住乱扒拉,这会儿可好了吧。”
瞿风眠赶紧稳住手机,回应道:如果我说是手指胡乱扒拉着键盘,你信吗?
估计是语音转换需要些许时间,过了一分多钟,聊天框才蹦出新的消息。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相信的口吻,小五没有转成文字,而是直接语音发了过来。
“我信。”
心中的弦被轻微的撩动了一下,化作心绪浮动的波纹。
瞿风眠看着和小五的聊天界面,在拂微的风里出了神。
忽然叮咚一声,又把瞿风眠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一条语音:风眠哥,低头往下看看。
没有任何犹豫,瞿风眠的头跟着语音的结束往下看去。
视线对上的瞬间,小五笑着冲靠在窗沿的瞿风眠招了招手,“风眠哥,要吃核桃饼吗?”
不知怎地,看到小五同往常一样出现在门口时,鼻子竟有些发酸,说不上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酸涩情感。
瞿风眠下楼给小开了门,小五进了屋子也还是带着一顶帽子,瞿风眠尽管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多想。
小五从橱柜里熟练的拿出一个盘子,把核桃酥整齐的摆放在上面,然后端到桌上。
“唔,那个印着图案的杯子去哪了......”小五嘟囔着,转身就又往厨房里走去。
“小五。”瞿风眠伸手拉住小五,手臂往里拽了拽。
“怎么了,风眠哥。”小五站定。
“那晚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该冲你胡乱发脾气的,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有冲我发过脾气吗?”小五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只当那是你的一点小别扭。”
瞿风眠轻微的摇了摇头,“正是因为生病了,所以开始更加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我努力的让自己去适应身体的不适感,尽量不去细想病情的恶化,但——”瞿风眠的声音不觉紧涩了起来,眉头因为纠结的情绪蹙了起来,“每次看到别人眼里流露出来的同情的神情,恍惚间,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得知自己生病那一瞬的迷茫和无措......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生病的事,我怕你望向我的目光里,从此带上了同情和悲悯,再读不出其它意味的情绪......”
瞿风眠放开握住小五的手,垂下了头,“很矫情,对吧?”
现在的瞿风眠没有自己所预想的那般坚强,一场黑夜里的高烧,一次刺入骨的化疗,都能让他难受得睡不着觉。因为害怕面对别人同情悲悯的目光,自己却又以生病的缘由来劝说自己长久地待在光线暗沉的屋子里,逐渐长成一只蘑菇,一经阳光直射,便会干瘪着死亡。
“风眠哥?”
小五的手掌张开又收紧,再次张开,最后捧上瞿风眠的半边脸,大拇指在单薄的皮肤上轻轻而缓慢地揣摸着。
瞿风眠转过头,脸颊不觉在干燥温暖的掌心蹭了蹭。
掀开眼睑,头发的阴影被推开,又一片阴影叠加下来,挡住了投射下来的光线。
站在瞿风眠跟前的小五弯下腰,一抹带着温热感的阴影最后落在了瞿风眠干瘪的唇上。
拉近的距离也扩散了小五嘴里草莓的清甜,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唇尝到了小五唇上弥留下的果香味。
小五直起身子,搭在他脸上的手并未放开,“这样呢,如果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和你相处的,风眠哥,你还觉得我是在同情和怜悯你的吗?”
在小五的身子压上来的时候,瞿风眠已经完全愣住了,原本驮起的后背在小五的吻落下时崩得直挺,大脑想要把贴近的小五推开,手却僵住了,失去控制地垂在身侧。
“我——我不知道。”瞿风眠别过身子,很明显的逃避姿态。
“那你看看我的眼睛。”小五掰过瞿风眠的肩膀,让他与自己的目光对上。
小五眼睛里流动着的情绪像是漆黑夜空中的明星一般,只是澄澈的亮闪着,眼角向上扬,像是某种愉悦情绪的暗示。原本带着戾气的眉毛也因眼里溢出的情意而柔和下来。
“因为喜欢风眠哥,所以每天都想对你更好一点,仅此而已。”小五的眼神里带上了坚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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