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匆忙赶到王宫，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宫廷主管。

“陛下在等你，”他低着头说，“请不要让他的耐心耗尽。”

你与奈布哈尼对视一眼，攥紧了腰间的佩剑。

你在觐见厅见到了苏丹，至高的君主坐在黄金打造的王座上，怀里抱着你的猫，他本人也像猫一样，高贵，慵懒，优雅。

你不敢出声，奈布哈尼比你还安静，你们远远地站在大厅的尽头，旁观君主与宠物的嬉戏。

带着金纹的手指与毛茸茸的猫爪互相覆盖，轮流压在对方上面，贝姬夫人顶着被捏耳朵、挠脑壳的骚扰，坚决不肯让步。

于是苏丹从旁边的瓷碟里拿起一根鸡肉条，在它面前晃了晃，饿着肚子的小猫立马放弃了尊严。

太阳从高耸的窗户射入，照亮了君王嘴角的笑，恍惚间你竟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那抹笑是温柔的，足以与美好相勾连的。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你的目光扫过地板的缝隙，扫过石柱上的花纹，扫过觐见厅的每一个角落，你知道那上面曾染过多少鲜血，男人的，女人的，甚至孩童的……这座宫殿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惨剧。

苏丹知道你们站在阶下，可他毫不在意，他肆意地霸占、浪费臣子的时间，悠闲地在觐见厅里喂猫，没人敢提出异议。

苏丹将贝姬夫人高高举起，当着你的面对它宣布：

“没人要的小东西，跟朕回宫吧。”

贝姬夫人抖抖耳朵，终于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你，它吃饱喝足，喵喵叫着从苏丹手中钻出，叼起苏丹赏赐的金币，头也不回地向你跑来。

压迫感比猫更先来到你的身上，像蛛网一样密不透风，透过网的缝隙，你感受到苏丹实质般的目光，他盯着你，却不是对你开口。

“奈布哈尼，我的侍卫，你为什么要站在那么远的地方？”

奈布哈尼抱歉地看你一眼，径直走上台阶，站在离王座一步之遥的位置，融进苏丹的影子里。

现在，唯一的盟友也被他夺走，你的身边空无一人，你的背后已爬满冷汗，而你的君王在呼唤你。

“阿尔图卿。”

你慢慢地走到他的王座前，恭顺地跪下。

“很久没有在宫廷里见到你了。”他闲聊一般开了口。

你的大脑滞涩但不得不飞速地转动，艰难地寻找应付他的话术。

这些天你忙的脚不沾地，一直都是贝姬夫人替你上朝，每当它叼着金币下朝的时候，你都在庆幸自己又活过一天，但苏丹的捉弄无处不在，无论你再怎么小心。

“是吗，你今天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明知故问，可你不得不回应，你说你是为接贝姬夫人而来，不过，若是苏丹陛下希望你的猫留下，你也可以晚些再……

“你的猫？”

你脸上的假笑僵了一瞬，不可避免的带上了苦涩：“您的猫。”

“当然，”苏丹大笑起来，他满意你的顺从，还有那顺从之下的屈辱，他伸手摸摸你的头顶，理所当然地强调，“连你都是我的狗。”

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你只能点头附和，将头埋得更低，紧接着，你感受到了肩头突如其来的重量，他的力道大的难以想象，黄金的鞋底几乎嵌进你的皮肉里，你无从招架，瞬间就被他踩翻在地，眼前天旋地转，你以仰躺的姿势看清了那双黑眸里的恶意。

“但是好狗不该如此僭越啊。”

他俯身抽走你腰间的剑，手指优雅地从剑尖滑到剑柄，一连串的动作是如此流畅，姿态是如此熟稔，无可否认，他的确是这柄长剑的主人。

“有意思，你从哪里找到的？”苏丹居高临下，剑尖移到你的脖子上。

眼角的余光看到奈布哈尼握住了剑柄，但那御赐的宝剑迟迟没有出鞘，你怀疑他根本不会为你拔剑，因为踩在你身上的是他宣誓效忠的王。

你努力调动打结的舌头，将事先编造好的谎言尽数吐出，苏丹安静地聆听，他的面容被王冠上的金片和卷曲的长发遮挡，你依旧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你看到他的嘴角缓缓扬起，好像被你的故事取悦。

他就这样微笑着，旋转手中的剑……

你感到了痛，尖锐的，温热的，你的下巴被割开一道口子，你的恐惧如开闸的洪水，从那个新鲜的漏洞里泄出，源源不断，遏制不住。

或许你猜错了，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如果你死在这里，没有人敢为你报仇……

最终，苏丹没有杀你，也没有带走贝姬夫人，他提着沾血的长剑离开，血珠从上面滑落，流进地板的缝隙里，成了这场惨剧里微不足道的一幕。

奈布哈尼搀扶着你坐起，贝姬夫人跳到你身上，想要帮你舔舐伤口，你伸手抚摸它柔软的毛发，同时也在抚摸自己颤抖的心灵。

在这个被恐惧支配的国度里，所有人都无可避免地扭曲着，尤其是你，被命运选中的人，经历了君王不公的对待，你竟可悲地发觉自己心底的庆幸，如此荒唐，如此绝望……你庆幸苏丹没有彻底发怒，你从他手中捡回了一条命不是吗？

“他把剑带走了，”你的声音还在发颤，“什么都没有说……”

奈布哈尼席地而坐，捡起贝姬夫人叼回的金币——这是君王为数不多的仁慈。

“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回去休息吧，朋友，至少明天不用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