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下班回家的时候屋里没开灯,但是沙发上坐着个人。
--是何程。
他这会儿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手机,看着很有兴趣的样子。
手机是竖着的,大概是在跟谁聊天。
我绕开了懒人沙发,想问他这次是不是工作完就去跟自己朋友家住了,然后又觉得算了吧,也没什么好问的。
然后我抱着自己的文件走进了卧室。
我以前从来不把文件带回家里,但渐渐的就会抱着文件回了。因为家里空的让我心慌,就是打开电视我也没有那种有人在外面看电视的感觉。
太空荡了,没半点人气。
他还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没动。
我工作的时候一向有听歌的习惯,担心吵着他跟对方聊天,于是我就把门关上了。
刚放下文件,椅子都没来得及捂热,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我转头看过去,看着何程朝我这里走过来,手上倒是没再拿着手机。
他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就跟要和我打架似的,然后扬手就把自己身上穿着的西装脱了。
他坐在我腿上的时候,尽管有些不合时宜,我还是忽然想到了一件挺好笑的事儿。
——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男性的时候也看过那种被称为**的书,有不少受把攻踹下床的剧情,导致我一直觉得攻很惨。
都说直男如果某天转变想法,就是说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同性恋的时候,但他上床的话会不想做受方,因为尊严作祟。
但何程和我的第一次确实是受方。
因为我在那些书的影响下,真心觉得受方疼得要死。我宁愿被踹下床,也不要疼得要死,浑身都是牙印。
第二天何程醒的时候身上的牙印都消了,我把他翻来翻去的看,也没找到个牙印,忽然意识到原来书也是会骗人的。
他当时就那么掀开眼皮看着我,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还是任着我翻他,在他身上看来看去。而他就像只不情不愿还得应付铲屎官上摸下摸的猫。
然后铲屎官因为没翻到牙印而叹了口气,猫闭了闭眼睛,又特别无奈地睁开眼睛,问我到底怎么了,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我说我居然没有看到有牙印,这不正常吧。
他说我看你好像脑子有点那个什么大病,然后把我往他怀里抱,很使劲的,就好像想把我挤死似的。
“啃吧,”他说,声音里还裹着浓浓的睡意,“你再来一口就有了。”
其实他那个动作也有点像是一个拥抱,或者说那就是一个拥抱。
一对把自己交付给对方的情侣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给对方的一个很平常的拥抱。
然后他开始扫兴:“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再啃一个,然后计时,看多久会消,隔一段时间就啃一下。”
“怎么样?——啊?”
我那会儿觉得……怎么说呢,就觉得扫兴的他也挺可爱的。倒也没有像个弱智一样觉得我们俩一定能在一起很久很久,但我确实觉得很舒服。
我忽略了他后半句的‘就像是那个狗…啃磨牙棒一样’
我就是觉得这种生活很舒服。
这种琐碎的日常很舒服。
这种让我像是躺在暖烘烘的沙发里的日常让我觉得很舒服。
何程似乎很不满我在这个时候的分神,他弯下腰,然后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转脸看着他,假装现在自己的情绪很平静,所以我问他:“你刚刚在跟谁聊天呢?”
他说是父母让他去相亲。
我对这事儿早有过准备,但我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这才第几年?
这才第五年,这才第五个年头,或者说已经过了第五个年头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是会这样,试图把他拐回去,拐到那条路上去。
是因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然后我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说能怎么想,自己出柜也有三年了,他们还让他去相亲,那就去好了,大不了到时候把相亲搞砸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笑意,也不像以往一样,身上不再有一贯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了,他就像是被生活打倒的每个人那样。
我感觉我懂他的意思了,我懂他想跟我说的是什么了。
我就说还是别了,万一跟你相亲的是个小姑娘,看你是个青年才俊,刚对你有点心思就被你给破坏掉了,那多难受。
何程看着我,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过了一会儿我说你先把衣服穿上吧,别感冒了。
我其实很想说你他妈的到时候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但是我又想:我是他什么人啊?我又不是他的亲人。
我是不被法律承认的他的爱人。
他的亲人比我更有权力跟他说要怎么做,得怎么做。
而且他如果真的想要拒绝,也不是不能拒绝,他没有拒绝,这就已经是答案了。
我感觉我好像在那瞬间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心里说你他妈的不准去,一半又在嘴上说你去吧去吧,记得别对小姑娘太狠。
好像个娘炮。
两半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但一样的是两边都在滴着血。
但是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呢,真要说的话我又要怎么说呢?
那毕竟是他父母给他安排的。
——那是他的父母。
是亲手养大他的人。
我甚至开始恨他告诉我这些事儿,我感觉我现在终于要疯了。
疯了好啊。
疯了就不用疑神疑鬼了。
疯了就不用想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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