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汤面上缀着一抹黄，蛋黄被厨房微暖的吊灯照射得亮澄澄的。陈红梅两只手用力捏住陶瓷碗边，从厨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嘴里招呼着林疏月快来吃饭。

林疏月整理好从超市拿出的全新洗漱用品走到客厅餐桌前，伸手想接过面碗却被陈红梅灵巧躲开“烫，你别碰。”

碗边点缀着翠绿的小白菜，碗中配着流芯煎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小青菜汤面摆在她面前，林疏月看的食指大动，接过阿姨递来的筷子搅拌起碗中的面条。

陈红梅转身又从冰箱里拿出可食用的海货放在林疏月手边“别光顾着吃面，口袋里有虾。”随后又无奈地说“真不好意思，月月。大晚上没给你做点好吃的，还麻烦你陪我们在医院折腾。”

林疏月放下筷子接过递来剥好的虾仁，虾子的个头不小，有她半个手掌大。虾壳和虾线也被陈红梅刚才说话时利落地剥干净。

“阿姨，明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您不用对我这么见外。”

陈红梅有些感性地红了眼圈，拍着林疏月白嫩的手背，语气里带了些哭音“阿姨一家遇见你是我们的福气。你快吃，快吃，早点休息。”

林疏月本想在安慰安慰她，但陈红梅的 DJ 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陈红梅不好意思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喂，孩子他爸。”

也不知对面许成刚和她说了什么，林疏月觉得手臂被人点了两下，疑惑望去。许愿不会在医院出什么事吧。

林疏月不能细想，毫不犹豫接过陈红梅的手机，温声问道“叔叔，我是小月。许愿她怎么样？”

等了两三秒，对方都没有回话，林疏月以为是信号不好对方挂了，拿下贴在耳边的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林疏月试探地说“喂，您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话筒里传来低微的声响。

电话那头是许愿，虽然声音很小只回答一个字，但林疏月还是马上捕捉到是许愿接电话的事实。

林疏月耐心问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只听对面的许愿声音中夹着哭腔，还微微有些大舌头，口齿不清委屈地说“难受。”

随即伴随着许愿嚎啕大哭声音“呜呜，林疏月，我好难过。”

“你在哪？”

“怎么每次丢脸你都在。”

“我想你，你陪陪我。”

“姐姐我想见你，呜呜。”

许愿一连串暴雨似的控诉让林疏月措手不及，对面此时依然连珠炮似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在她身边。她现在都怀疑电话那端真的是她认识的许愿吗？

林疏月张了张嘴竟不知要先回答她哪个问题，大脑短暂的宕机沉默下来。

在病床旁看护的许志刚对性情大变的女儿也大吃一惊，直到主刀医生来查房，他才明白女儿反常的原因。

“她体内留存的麻醉药效还在，情绪起伏变动是正常现象，睡一觉就好了。”

林疏月自然也听到医生的解释，了然一笑。小孩算是彻底解放天性，不再是小木头人，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克制情绪。

许志刚从许愿手里抢过电话对林疏月说“小月，打扰你休息了。”

林疏月摇摇头说“叔叔，你给阿姨打个微信电话。我和许愿见一面或许她的情绪会平静下来。”

屏幕里的许愿脸色不再惨白，手术后明显精神好了很多。只是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依然虚弱。她躺在医院洗得发白的枕头上，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嘴角下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不高兴。

林疏月让许志刚把手机屏幕挪到许愿面前，可小姑娘发脾气一般看见镜头把脸扭到一侧，双手捂着脸颊不让林疏月看。

林疏月以退为进，语气委屈的问“妹妹讨厌我。”

许愿听后急切反驳道“不是，不讨厌。”

“那你不看我，肯定是我很丑，所以妹妹才不喜欢和我见面。”

林疏月故意歪曲事实，许愿听着心里像团被揉皱的纸，她好过分！林疏月怎么能曲解她的心意！

许愿不再逃避转向镜头，一双小鹿眼从指缝后露出说“我刚哭过没洗脸，很难看。”

现在的青少年也太在意自身形象吧。

她们俩只是打个普通通讯视频又不是粉丝见面会，许愿竟然因为哭花了脸就藏在手心背后，不肯和她见面。

林疏月虽然不懂小孩儿的“偶像包袱”，但她尊重“抽屉里有湿巾，你让叔叔帮你擦个脸，我等你。”

一旁的许志刚放下手机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湿巾在许愿的脸上擦了擦，确认无误后又充当工具人把屏幕举在许愿上方。

可能是许愿皮肤比较薄又或是许志刚着急用了些力气，镜头里的许愿脸颊有些微红。红红的眼圈再配上微红的脸颊，许愿一张嘴喊出那声姐姐露出她的门牙，活脱脱像是一只受伤未愈的小兔子。

林疏月哄小孩似的说“时隔三天，我们又见面了。”

许愿干涸的眼圈重新湿润，原来她都记得。

“你也知道三天！”许愿嘴上虽说是气愤地控诉，但是不时瞥向林疏月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林疏月也不和她计较，说“放心，等你病好马上给你补课。”

这女人也太不解风情。明明自己不是催她补课的事情，怎么七拐八拐被她讲到上课那里去。许愿不满的撇撇嘴，却也没接话。

林疏月不是许愿肚里的蛔虫，自然猜不到她心里的小九九。她此刻心里也有一份隐隐的自责，如果下午没有发那条信息，许愿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一旁的许志刚见两人隔着屏幕也没说话，开口打圆场说“时间不早了，小月你早点休息，许愿也该睡觉。”

许愿瞧见屏幕上方的电子时间显示，对面的林疏月一直专注的看着自己。许愿这才注意到林疏月眼下的黑眼圈有些重，一想到在医院里她为自己跑前跑后的样子，也觉得刚才说的话过分。

“姐姐，我要睡觉，你也早点休息。”

许愿好似又变回柔软的小孩，林疏月听后微笑和她摆摆手挂了电话。

自从林疏月备考后，她就严格控制自己的时间，即使没定闹钟，但连续几个月的生物钟还是早早把她叫醒。

粗略翻看一下软件上的售票信息，林疏月打算先去医院探望许愿，再坐车赶回学校。

林疏月跟着陈红梅来到住院部，可病房内空无一人。她把买好的水果放在许愿床头往外走，却正好和走廊里的父女二人相遇。

林疏月想到昨晚陪护许志刚可能一晚都没合眼，体贴地走到旁边主动接过许愿的手说“叔叔阿姨，我陪她回病房，你们可以先去吃早饭。”

林疏月搀着许愿回到病房，本想给她倒杯水，但小孩却紧张地拽住她的大衣袖子摇头说不用。

林疏月点点头坐在她的床边问起昨天下午的事情经过，得知是简单的同学生日会她才松了口气。具体的事项她昨天也只是和许家父母提个大概，她怕两人担心也怕许愿有自己的小心思。

昨晚送她们来医院的男人和在 ktv 遇见的一个男孩长相相似，她没说也是怕许愿心里会有芥蒂。她也是从青春期过来的，懵懂的好感有时候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她还是要和许愿说清楚，以防出什么事故。

“许愿，不可以早恋。”

许愿“唰”的瞳孔放大，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棉被，被子下盖着的脚尖紧张地绷紧。许愿还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在林疏月面前被她一览无余。

林疏月心里叹息“放心，你的事我没和你爸妈讲。”

林疏月在脑中回忆说“那个男生叫李子杰？你现在的任务是提升成绩，恋爱是长大后的事情。”

许愿听到李子杰的名字下意识皱眉，和他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林疏月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那情况更糟了。

许愿郑重对林疏月解释说“我们只是同学，没有任何感情。他那么笨，我怎么会喜欢他。”

小孩信誓旦旦地举着三根手指在自己面前怼天发誓，可能真是自己多想，他们只是普通同学。

许愿以为林疏月不相信自己，主动伸出右手松开小拇指横亘在两人之间“不信的话，咱们拉钩，我答应你成年之前绝不早恋。”

林疏月本来就没想计较，只是提醒，没想到许愿却把话听进心里，现在还要和她拉钩。林疏月看她认真不想扫兴，也伸出小拇指，一把钩住她的手指。

“好，我相信你。”

两人竖起大拇指碰了一下，林疏月想收回手指却发现被许愿的小拇指钩的很紧，无法抽出。

许愿开口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疏月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如果，如果你有一天有了男朋友，你也要告诉我。”

林疏月眼里亮起水光，许愿比她想的有趣，但她没应反问道“为什么？”

许愿眼神飘忽放大声音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互相分享。”

林疏月起了坏心眼，面对许愿的强词夺理她坏笑道“那我现在到底是你的家教还是你的朋友。”

许愿停顿几秒认真看着她说“都是。孔子不是有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所以你既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的朋友。”

林疏月没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头，怎么如此可爱。

林疏月笑着答应“好，我答应你。”

“如果我有男朋友，我第一个告诉你。”

许愿喊道“盖章！”

林疏月的拇指凑上去，两人重重地在对方的手指上碾压，仪式生效。

小剧场：

许愿在医院呆了四天，医生见她年龄小，恢复的不错，允许她出院。许愿低头收拾东西，外卖小哥捧着一束花走进来“许愿在吗？你订的鲜花已送到。”

许愿诧异的举手，爸妈除了看视频以外不怎么会点外卖，难道是她姐姐送的？

一大束鲜嫩带着朝露的黄百合被她抱在胸前，许愿抽出花束中的卡片翻开。

“出院快乐，我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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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