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序是被窗外持续的汽车鸣笛声吵醒的。

阴沉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灰蒙蒙的光带。

他坐起身，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气息，空气中有种挥之不去的沉闷感。

他先拿起枕边的黑色指环和七彩琉璃片。

指环沉默，琉璃片暗淡，随后他把它们放回原处，动作机械得像个提线木偶。

这些物品每天都以同样的姿态等待他的检视，就像他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走进卫生间，白序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来短暂的清醒。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一双缺乏焦点的眼睛。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片刻，然后移开视线，似乎对镜中人的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白序换上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裤，依旧戴上帽子挡住显眼的发色。

他需要换个环境，决定去几条街外的大型超市。

这个决定做得随意，就像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件商品，没有太多理由。

超市里人声嘈杂，白序推着空车，漫无目的地在货架间穿行。

生鲜区的水箱里鱼尾摆动，那些鱼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游动，仿佛永远找不到出口。

零食区的包装鲜艳夺目，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在荧光灯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日用品区的锅碗瓢盆整齐排列，这些构成日常生活的物件，与他格格不入。

他看着一对年轻夫妇在挑选餐具，妻子拿起一个瓷碗对着光仔细检查，丈夫推着购物车在一旁耐心等待。

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雨夜，窗户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他蜷在沙发里，身上裹着毯子，只露出半张脸。

电视屏幕闪烁着模糊的光影，声音开得很小，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W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他走到沙发前，俯身靠近，带着刚沐浴过的湿润气息。

"冷吗？"

W的声音很轻，手指碰了碰他露在毯子外的手腕。

那触碰短暂却清晰，像雨滴落在皮肤上。

他没回答，只是往毯子里缩了缩，这个动作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W直起身，去调高了空调温度，然后回到沙发边，挨着他坐下。

毯子下的空间变得拥挤，却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雨声持续不断，电视的光影在墙上晃动。

谁都没有再说话，但这个沉默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度。

超市的广播突然响起促销通知，把白序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一个女声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今日特价商品，声音在空旷的卖场里回荡。

他推着车继续往前走，金属购物车发出吱呀的声响。

在饮料区，他拿了两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又在糖果区停顿片刻，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糖果架上扫过，最后拿起两袋大白兔奶糖。

这个选择似乎带着某种惯性，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排队结账时，队伍移动得很慢。

他前面站着一对老夫妻，正在慢吞吞地数着零钱。

他注意到收银台旁的小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画面闪过某个老旧街区的俯瞰图，主播的声音被超市噪音掩盖，只隐约听到"调查"、"居民反映"几个词。

他记下了画面里的街景特征，一排破旧的红色砖房，房顶上长满了杂草，街道狭窄得只能容一辆车通过。

走出超市，天色比刚出来时更阴沉了。

他没直接回去，拐进了旁边的书店。

书店的玻璃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推门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书店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他在地方志区域停下，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最后抽出那本厚厚的《Y市地方志》。

书皮是深蓝色的，已经有些磨损。

他走到阅读区坐下，翻开厚重的书页。纸张泛黄，散发着霉味。

他看得很快，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直到翻到城西区部分。

那里记载着圣约拿教堂的历史。

建在旧墓园原址，由一位海外传教士筹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渐渐没落，最终废弃。

旁边附着一张模糊的教堂旧照，哥特式的尖顶在照片上显得格外阴森。

他合上书，准确地将它放回原处，动作精准。

细雨开始飘落，冰凉的雨丝很快浸湿了他的外套。

他没有加快脚步，任由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路过一个积水坑时，他看见自己的倒影被雨滴打得支离破碎。

回到出租屋时，衣服已经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凉意。

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他脱下湿外套挂好，衣架在挂钩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把购物袋放在桌上，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

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又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扩散，与屋外渐大的雨声形成对比。

窗外雨势渐大，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

观测家的指环毫无动静，修复殡仪馆的源质没有头绪。

这些问题像窗外的雨一样绵密不绝。

拿起黑色指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枚指环代表着某种可能性，就像黑暗中隐约可见的一丝微光。

他把指环攥在手心，金属硌着掌纹。

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直到指环被捂得温热。

雨没有停，他站在窗前很久没动，像个雕塑。

窗玻璃上凝结的水汽缓缓流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口中的甜味渐渐淡去，只剩下寻常的味道。

坐到桌边，木质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点开手机里伪装成购物APP的图标，进入里世界论坛。

不发帖，不联系谁，只是搜索与"观测家"相关的任何信息，再零碎的传闻也不放过。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雨声淅沥，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细白的手指滑动屏幕和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清晨雨停，天色依旧灰蒙。

白序几乎没睡，眼中依旧与平常一样冷漠，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窗外的街道被雨水洗刷过，湿漉漉地反射着天光。

先进入系统个人空间，需要做些准备。

这个念头浮现得自然而然，就像每天例行公事。

在系统商店里，他选择了【基础空间感知强化】。

这个被动技能不能直接提升战力，但能增强对空间波动的敏感度。

价格昂贵，几乎花光现有积分。

确认支付的瞬间，积分余额骤减，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支付后，清凉能量流遍全身，汇聚眉心。

周围空间变得"清晰"了些，能隐约感知到个人空间与现实之间的脆弱隔膜。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近视的人突然戴上了合适的眼镜。

开启训练场，设为空旷平地。

需要测试新获得的空间感知，熟悉阴币与恐惧之核的配合。

训练场的环境可以根据意念随意变换，此刻呈现出一片望不到边的灰色平地。

闭眼集中精神感知空间"边界"，起初模糊，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

随着精神力输出，渐渐"看"到训练场由系统能量构成的球形壁垒。

那壁垒泛着微光，像一层透明的薄膜。

尝试将感知与阴币连接。

注入精神力并运转空间感知时，阴币纹路似乎活了，传递来对周围空间规则更细微的"解读"。

甚至能隐约感到阴币与【双人殡仪服务馆】的一丝联系，那联系微弱得如同蛛丝。

记下这个发现，留待研究。

退出训练场，回到个人空间查看团队频道。

虚拟屏幕在面前展开，信息一条条滚动。

迟段分享了《常见空间类规则异常初步分析报告》，推测高强度空间乱流中可能存在"相对稳定点"。

报告写得密密麻麻，配着复杂的图表。

程钰报告了训练进度，询问下次任务时间。

他的头像旁边显示着"在线"状态。

沈谷恒用感知探索附近，发现几处微弱死亡气息，无规则异常。

他的汇报总是很详细，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白序回复迟段关注空间锚点情报，告诉程钰时间待定，让沈谷恒继续监控。

打字时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移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处理完团队事务，注意力回到黑色指环。

它静静地躺在掌心，像一只沉睡的甲虫。

白序回忆起与"观测家"代理人"九"见面的细节，尝试将微弱精神力探入指环。

没有传递信息，只是敲门。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细的精神力控制，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失败。

指环先无反应，几秒后内部机制触动，轻微震动。

紧接着，无感**彩的信息流直接涌入脑海。

「标识确认。白序，规则异常体，'殡葬师'。观测家已收到信号。如需会谈，可于现实时间今日午后二时，前往'边缘咖啡馆'。独自前来。」

信息流停止，指环恢复平静，整个过程短暂得像是错觉。

"边缘咖啡馆"位于三不管地带交界处，里世界人士使用的安全屋之一。

他知道那个地方，曾经路过几次，但从未进去过。

对方反应迅速，一直在等他联系。

白序退出个人空间回出租屋，为会面准备。

时间近中午，窗外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检查阴币和恐惧之核状态，几样可能用到的物品放入黑色腰包。

不戴明显武器，这些动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白序换上深色衣裤便于活动，指环戴左手食指，套薄黑手套遮掩。

手套很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却能完美隐藏指环。

午后一点半离开出租屋。楼梯间很暗，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边缘咖啡馆"门面不大，招牌字迹褪色。推开沉重木门，铃铛闷响。

内部光线昏暗，装修老旧，空气里咖啡醇香混合陈旧气息。

吧台后有个正在擦杯子的酒保，头也不抬。

店里客人很少。

白序目光锁定最里面卡座背对门口的身影，穿灰色风衣，面前咖啡没动过。

那人坐得笔直，头发微微花白。

白序在对方面前坐下，椅子是木制的，坐上去不太舒服。

那人抬头，正是"九"。

面容平凡，眼神锐利。

"你来了。"

九声音平淡，像在谈论天气。

白序静静看他，这个对视持续了几秒，但九最先打破了沉默。

"看来你做了选择。"九摩挲着咖啡杯沿。

"关于源质，你的'殡仪馆'，甚至你的另一半…我们有些线索。"

白序瞳孔微缩，这个反应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条件。"

"简单。"九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需要你进入'记忆回廊'，取回'初心之石'。作为回报，我们会提供'尘'的位置，关于稳定空间乱流的理论支持。"

"记忆回廊"充满破碎记忆和执念，物理形态不稳定。

"初心之石"碎片无强大力量，但对观测家重要。

这些信息像碎片一样散落在对话中。

"为什么是我？"

"规则异常体对规则扭曲和记忆碎片有天然抗性。你的阴币对回廊有用。"

九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白序沉默，对方做足功课，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心计算。

"需要更详细情报。回廊规则，石头信息和位置。"

"可以。"九从风衣内侧取出黑色文件夹推过来。

"这是已知信息。'初心之石'外形像白色鹅卵石，触手温润，安抚精神。最可能出现在回廊中执念最纯净坚固的区域。"

白序拿起文件夹没立刻打开。文件夹很薄，但分量不轻。

"需要考虑。"

"当然。"九丝毫不意外。

"二十四小时。明天此时此地答复。"

端起冷咖啡喝了一口，不再看他。

这个动作表示谈话结束。

白序拿起文件夹离开咖啡馆。

门铃再次响起，比进来时显得刺耳。

外面天空阴沉，他拿着轻飘飘的文件夹走回出租屋。

雨又开始下，他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湿肩膀。

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事，但现在他需要回去仔细阅读这份文件。

雨水顺着文件夹边缘滑落，在牛皮纸袋上留下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