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安都太大,他们这么久以来也只打过几次照面,李宿思索一瞬,便将他带到茶棚说话。

“你看着精神很多啊,日子过得不错。”李通文笑了笑,心情似乎也好着,眼里都冒光:“不知道吧?爹升官了。”他比出一个二,压低声音:“连晋两品,现已是个六品官,以后没准我还能进国子监。”

此事李宿确实不知,只忽然想起李父曾经怨恨他,怨恨他和幸家的关联,才使得自家与幸家牵上关系,连累贬官。于是此时微微颔首,真心祝贺:“那真是好事。”

但李通文显然是真的很开心,竟然又拿出一个锦袋放他手上,里头大概装着不少碎银:“呐,我自己的零花,你拿着花用,那老板娘对你不错嘛,还给你买新衣服,但到底是个外人,老用她的也不成。”

“她不是外人。”李宿说:“她是我的亲人,外人是你们,我们早就断了关系。”话落,锦袋已经回到了李通文手中,李宿转身便要走。

“诶!”李通文吃惊他的转变和强硬,慌忙问:“爹不是你爹,娘不是你娘,小混账不是你弟,行,都随你去,可我就不是你哥了?你想想你饭都没得吃的时候,谁给你送的饭?”

李宿没有应答,但终究也没有再走。

“好,她是你姐,我不管,”李通文嗅到端倪,先软语臣服,而后便打蛇随棍上,重新递银子回去:“拿着,等你以后赚到钱了也要给我递的,你得记住,我一辈子都是你大哥,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以前在丹州的时候,那瞎子就说你命硬,有什么事你得帮我顶着……”大概终于说到正事,他声音小下来,有些心虚了。

果然,李宿不太意外,问:“有什么事?”

李通文也不再遮掩,长叹一声:“咱们爹……不是,我爹升了官,我就不能和以前那些同窗玩,不然多不配,那堆禁军的公子哥儿们组了个蹴鞠队,非要我进去。”他压低声音:“今年的蹴鞠会上,还要在官家面前比赛,盛事啊。”

大齐自皇室到官吏,普通百姓甚至孩童都喜爱蹴鞠,办蹴鞠会和比赛都不足为奇,可难就难在李通文根本不善这些,跑起来都喘气:“我也跟他们说通了,反正那堆人争强好胜,只要赢,旁的都不管。叫我必须找个好手来替,你看你就帮我上了,成不成。”

李宿沉吟片刻,“可我不会。”

“不会便学,到秋天办蹴鞠会还有大半个月呢!”李通文有些急了:“你能跑能跳的,打架又厉害,蹴鞠怎么会不行?可别见死不救。”

李宿摇头:“可我要念书,放学习武,闲时也有别的事。”

他虽至今未与那位童大人打过照面,但单日去一次童府练武,雷打不动,已成习惯,的确不好安排。

“练武和蹴鞠又没什么不同,”李通文情急之下竟握住他的手:“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看不起?以后都融不进那些人里?你不知道,李瑞那个小混账自打去念了书,眼里再没一个我这兄长,你是不是也要学他?”

他一通话下来,李宿终是颔首,应了他的话:“但我也只能勉强一试。”

闻言,李通文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哪里还计较那么多,生怕他反悔一般,说了来学堂接他的时日,便忙不迭地走了。

……

谢相呴出宫之后,并未直接回府。

因为生暗人的身份,又是个孩童,他出入宫闱便利许多,帮兄长和公主传递些东西,平日里再顺带为公主解些烦忧,就算没有兄长,也算是很得公主喜爱。故而现在也相对自由许多,不再时时被拘在府中,就连取用银两都随意些。

车马在大街上平稳前行,路过一处时,谢相呴却道:“停。”

小厮掀开帘子,问:“三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相呴看着此人。这是兄长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名唤金步,并不听他的话,只听兄长的命令,会将他一日的行程都报给兄长。

金步金步……是为禁步。有此人在身边,本质来说,他还是没有半分自由可言。

入宫出行从简,身边人并不多,谢相呴令他支走马夫,拿起一旁插了几支秋菊的瓷瓶,将花递向金步,金步虽不明白,但还是接过,谢相呴则打量这手里的瓷瓶,因为放在车马中,刻意做得小巧精致,瓷身也薄。

忽然,谢相呴用尽所有力气,将瓷瓶往桌角上狠狠一砸,碎瓷片即刻溅开,散入柔软的地毯中,金步讶然,立刻探身迈入车马中:“三公子——”

“你素来只听我兄长的话,对他忠心耿耿,我念你们不容易,平时也不多说什么。”谢相呴却打断他的话,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碎瓷片,只快速取了一片,比在自己手腕上:“但若今日我将手划伤,回去说是你照顾不周,你猜兄长会不会信你?”

金步惊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男孩的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容,锋利的瓷片就抵在白皙瘦弱的手腕上,仿佛随时要见红。

他又问:“就算你躲得过这次,如果我又跟兄长说,你对我不敬,有不轨之心,兄长是会认真查证,还是先打你一顿,再留你半条命赶你出府?”

一声闷响,金步竟然直接跪在地毯上,“求三公子放过小人!”

“我从来不想为难你。可是你到我身边,却只为监视我。”谢相呴压下不忍,音调如常:“你跟了我这些时日,也应当知道,我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今日只为同你说清楚,若你依旧如此,那我也留不得你了,总会换到愿意听从我的人。”

金步沉默一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他是能感受到谢相呴的不满的,可起初只以为是受大公子之命看顾三公子,岂会知这三公子如此难缠,全然没有孩童的幼稚……甚至比大公子还多了几分老谋深算。

可未等他回神,一只小小的手掌便在他眼下摊开,灿灿一把银,须臾,金步终于伸出双手:“谢三公子赏,小的任凭三公子差遣。”意识到那道目光还落到自己身上,他忙补充:“唯命是从。”

“快起来吧。”冰凉的银子落入他掌心,谢相呴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信你。侯府虽然照常发着月例,但你们做事的到底不易,稍后回府,再去库中支二十两银,说是为我购买花笺,自行拿去花用就是。”

实打实的好处给下去,金步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谢过站起,才问:“三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

金步伶俐,办事利落,第二日就帮谢相呴将人找了来。

大约是因为刚从赌坊里被揪出来的缘故,来人一开始还有些谨慎,但见到是谢相呴后,神情明显变得惊讶。

“三公子?”

谢相呴颔首。

身边的金步立刻露出笑脸,亲和近人:“今日我家公子找你,是有些事想问你,你是李二公子身边的人,平时都跟着他,对他最为了解。”

说罢,出手很阔绰,竟然直接递了一锭银到小厮面前。

小厮瞄了一眼银锭,不自觉咽下唾沫,但仍是摇头:“我家公子的事,怕是不好——”

“你不必担心,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见他仍保持着防备,谢相呴才出声:“你家公子近来不常寻我,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原来是为此!小厮面上立刻划过一丝喜色,倒也正常,一个小孩子能问些什么。但他还是有几分迟疑,声音小了些:“谢公子平素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我家公子?”

“胡说些什么,”金步适时开口:“我家公子是生暗人,总要矜持些,怎好主动,否则也不会找你来问了。”

这个倒是言之有理,生暗人总得傲些,不然难免叫人看低。而且公子近来沉迷博戏,的确不常出书房了,小厮的怀疑彻底打散,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是。”

先不说谢相呴从前为自己说过好话,再说诱惑就在眼前,还是些小事,耳边仿佛还响着骰子摇动的声音,小厮自然立刻改口:“若是为着同我家公子的情分,那小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公子想知道什么?”

银锭恰好地又往送了送,小厮立刻敛着笑容,忙接下了。

“近日让人盘点库房,才发现不小心弄丢了他送我的玉狐狸。”谢相呴问:“你可听你们公子在你面前提起过?”

小厮感受着沉甸甸的银锭,认真思索起来,喃喃低语:“……似乎是有这一回事。”

忽然,他猛地一拍掌,忙道:“哎呀,谢公子你误会了,我家公子并不是因为这个。”

谢相呴似乎依然平静:“哦?”

“谢公子的玉也不是丢失了,而是被人偷了。”小厮补充道:“我家公子也知道这事,怎么会因此怪谢公子?”

谢相呴移目看向窗外:“偷。”这个字,太重了。

小厮眼珠子一转,精光外露,金步心中暗骂他贪婪,面上却又递了一袋银钱:“什么偷窃?也说清楚些,好叫我们三公子清楚。”

“说起来,偷玉的人正是我们家公子最讨厌的那个李宿,”小厮心满意足,说话都如说书般抑扬顿挫:“不过三公子不必动怒,因为我们公子已将他狠狠打了一顿,收回了玉狐狸,兴许是在准备惊喜。”

小厮说完,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可偷偷瞄一眼谢相呴,却见谢相呴神色如常,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毫不关心:“哦,你家公子素来不喜欢他。”

他像是琢磨着什么,又问:“你家公子近来课业做得不错,我若拿这个去向他请教,你觉得是否可行?”

“这……”小厮不敢回答,他家少爷沉溺在书房的博戏中,哪里有功夫管课业,但若是拒绝,只怕被他察觉出端倪。正踌躇不定时,却听谢相呴又笑问:“他早同我说过,想让别人帮他写课业,若他能开心些,倒也无妨,难道是你写的?那我该赏你了。”

“小人哪里敢受。”小厮放松地笑出来:“实不相瞒,课业是那个李宿的,主意倒的确是小人出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房间里又冷了些,环视四周,见没有什么光照入,只能说服自己实属正常,方才听见谢相呴的话:“好。你很聪明。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吧,以后恐怕还要拜托你帮我些忙。”

[愤怒]下章某人开始倒霉[愤怒]

以及下周有榜就更新[可怜]没有的话……看情况![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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