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部线条流畅，利落的下颚线好像游戏里的建模脸，他皮肤很白，眉眼锐利，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上穿着成套的藏青色套装，银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聚光灯下，整个人透出一股让人不敢接近的清冷高贵气。
男人出现的那瞬间，整个楼层都安静了。
香格里拉酒店的负责人从里面走出来，步伐匆匆，脚步却放得极轻。
“裴总。”他迎到男人面前，微微鞠了个躬。
叶缜盯着男人，不由自主地起身。脑子还空白着，就发现对方看了过来。
眼见男人一步步朝他走来，叶缜的心脏慢慢抽紧，直到对方站到他面前。
“学长……”叶缜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好像在发颤。
看到叶缜的打扮，裴禾原本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好久不见，叶缜。”
叶缜突然鼻尖一酸。
裴禾：“等很久了吗？”
“没。”叶缜缓了下情绪，笑道，“我也刚到。”
裴禾点点头：“进去吧。”
香格里拉酒店是海城最著名的顶奢酒店之一，里面的餐厅堪比外头最顶级的米其林。酒店的位子是裴禾一早让助理订好的。侍应生带着两人往里走。叶缜跟在裴禾后面，眼睛连一瞬都没离开过裴禾。
他和裴禾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多前，裴禾高中毕业时。当年他比裴禾矮了整整一个头，叶缜原以为自己这些年长高了不少，但现在看来，裴禾好像也是。肩膀变得比以前更宽了，高定西装将他完美的身材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窄腰、长腿，叶缜看着看着，心跳不住加快。
他们的位子是餐厅专门提供给的VVIP客人的，私密性极好。两个服务员分别替两人拉开位子，落座后，裴禾的目光又在叶缜身上逡巡了一遍。
叶缜放在腿上的双手忍不住蜷了下。
如果叶宇在这儿一定会大跌眼镜。白天还在学校雷厉风行教育他的大哥，这会儿完全就像个被老师打量的小学生一样。
裴禾：“很适合你。”
叶缜愣了下，意识到裴禾是在说自己的穿着，忙道：“谢谢学长。”
他谢得飞快，生怕慢一点自己就会结巴。
裴禾示意服务生倒酒。叶缜呆呆地看着如红绸般丝滑的酒液滑入杯中。
从今天收到裴禾邀约开始，他的心就没静下来过。久别重逢，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现在真跟裴禾面对面了，却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还是裴禾先开的口：“听说你现在自己开了公司？“
叶缜绷着肩膀点头：“刚起步没多久。”
裴禾：“很厉害。”
自从叶缜开出这间公司以来，周围的赞誉声就没断过，但叶缜一直很清醒，可现在，裴禾只说了三个字，叶缜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犯晕。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和学长比不算什么。”
他和裴禾是同一个高中的，对方比他要大两级，两人之所以会有交集，是因为同在学生会。当年裴禾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从入学到毕业，对方的各科成绩单永远都是满分，大小赛事的奖项更是拿到手软，毕业以后裴禾直接去了美国深造，后来直接在海外接手了家族公司的分部。
从学生时代开始，这个人就是他的目标，他的向往，他的……
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上来。
裴禾示意他把一盘鹅肝放到靠近叶缜的那边：“这家店的鹅肝很好吃。你尝尝。“
叶缜顿了下，拿起手边的刀叉，切了一块慢慢放进嘴里。
叶缜不喜欢鹅肝，再精致高级的料理方式，也不可能摆脱食材固有的味道。他忍住想蹙眉的冲动，笑道：“很好吃。”
裴禾：“合你口味就好。”
舌尖上淡淡的腥味刺激了叶缜原本阻塞的大脑，他抿了口红酒，试图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学长这次是有公事回国嘛？”
裴禾：“爷爷决定让我接手总公司。”
裴家的产业是从上个世纪就流传下来的，在裴禾太爷爷那辈已经完成了很多人望尘莫及的资本积累。裴禾爷爷接手后，趁着上世纪国家经济腾飞的契机，将公司业务扩展到更广阔的领域，直接形成了一个在世界范围内都极具影响力的商业帝国——龙腾集团。
龙腾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分部，总公司则设在海城，如果裴禾接手，那以后他就会常驻海城。
想到之后能和对方长久待在一个城市，叶缜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要爆开似的：“……恭喜学长。”
“谢谢。”裴禾慢慢放下手里的餐具，看向叶缜，“其实爷爷跟我说能回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叶缜愣了下。
裴禾：“我本来想请你来我公司。”
空气陷入短暂的寂静。
裴禾：“还记得高中毕业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嘛？”
“……记得。”叶缜回忆着那时的画面，“学长说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共事。“
裴禾点点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还能有机会再好了。“
叶缜握紧手里的刀叉，试图给自己翻滚的情绪借力。
餐桌上的氛围再次凝住。
“虽然很可惜。”裴禾率先打破沉默，举起酒杯朝叶缜示意，“但还是要恭喜你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他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说这话时，嘴角却微微扬了些，只是语气里流露出的一丝遗憾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忽略。
叶缜的脑子乱作一团。他放下餐具，甚至忘了回应对方碰杯的动作。
裴禾：“怎么了？”
叶缜：“您真得很想我去吗？”
裴禾顿了下，放下酒杯。
杯底碰上桌面的声音让叶缜原本发热的头脑唰地一下冷下来，随即心底生出一种想要钻地缝的冲动。
……自己都他妈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
“想。”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把叶缜到嘴边的那些想给自己找补的话全都卡了回去。
他怔怔地看着裴禾。
裴禾：“我原本想的是，非你不可。”
——
同心国际大厦，17楼，董事长室。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叶缜靠在沙发椅上，面朝窗外。夜色已深，作为全国金融中心的海城却还是一片华灯璀璨。星星点点的光透过玻璃落在叶缜眼中，闪烁不定。
“叶缜？”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敲开。
叶缜转过椅子，看着好友肖飞走进来，愣了下：“你这么晚还没回去？”
“赶了个企划案，咱们后面不是要扩招么。”肖飞把一沓文件放在叶缜桌上，“怎么不开灯啊？”
叶缜闻言，好像才意识到，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手边的台灯底座。
幽暗的光亮起，混杂着阴影，打在叶缜脸上，有些斑驳。
肖飞：“我前面跟小宇打电话，他说明晚你要跟让·保罗吃饭？”
叶缜：“恩。”
听到肯定，肖飞双眼一亮，两只手往叶缜的办公桌上一撑：“我靠可以啊，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叶缜眼睑微垂。
肖飞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叶缜：“明天要不你去吧。”
肖飞乐了：“人家看上的是你叶董，我去算什么。”
“肖飞。”
“恩？”
叶缜抬眼，直视肖飞的眼睛：“我准备离开公司了。”
肖飞愣了下，感觉这句话里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串起来却完全没理解。
叶缜：“有家公司找我，希望我去他们那边上班。”
肖飞顿了下，隔着办公桌，把手搭到叶缜的额头上。过了几秒钟，他嘀咕道：“好像没发烧啊，你等会儿，我去拿个温度计。”
叶缜拉住他的手腕：“我是认真的。”
“不是……”肖飞还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叶缜另外只手上攥着个东西。那是一只小老虎羊毛毡，皮毛白中带灰，肩膀地方挂着两根蓝色带子，再往下的部分被叶缜握在手里，虽然看不全，但肖飞的脸色却还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跟叶缜不止现在是合伙人关系，以前大学，甚至高中都是同学。关于叶缜当年的那些心思，还有这个羊毛毡的来历，肖飞都一清二楚。
原本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在一瞬间好像都变得合理起来。肖飞沉声：“龙腾？”
叶缜松开肖飞，点点头。
“裴禾回来了？”
叶缜顿了下，继续点头。
肖飞沉默片刻，想骂脏话，对上叶缜的脸后，又硬生生地吞回去：“不是，你忘了小宇之前失恋你是怎么教育他的么？男人要有事业心，别恋爱脑。”
叶缜：“龙腾是个很好的平台。他们技术部最近用AI更新了上代人型机器人，我过去应该能学到不少。”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肖飞两手握拳，“叶缜，你清醒一点。我们已经出过几个爆款模型了，现在让·保罗都朝你抛橄榄枝了，时代日新月异，再过几年，AI这块就算要超过龙腾也不是不可能。这个节骨眼，你要把你一身本领送去给别人？”
叶缜摩挲着手里的羊毛毡，睫毛在幽暗的光下一颤一颤：“裴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学长，虽然这次让他接手总公司，但后面肯定会想方设法刁难考验他，这种时候……”
肖飞没好气道：“所以你要去英雄救美了？”
叶缜沉默，他不怪肖飞态度不好，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离谱。
“学长说，只有我能帮到他。”
肖飞抹了把脸：“他让你做什么？技术总监？市场总监？”
叶缜：“管理层现在还没空位。”
肖飞：“你直接回答我。”
叶缜：“秘书。”
“……靠。”肖飞最终还是没忍住，“他是真有脸，他怎么不让你去当清洁工呢？”
“是秘书长。”叶缜忙道：“而且他说现在的技术总监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
“叶缜。”肖飞直直地盯着叶缜，“讲真，你要还要我这个朋友，就别去。”
叶缜怔了下，他感受着手心里触感细腻柔软的羊毛毡，最终，还是缓缓偏过头，避开了肖飞的眼神：“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