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缜：“……”

“许总。”叶缜提醒自己要冷静，“麻烦您认真一点。”

叶缜：“跟我们合作，对贵公司很有利。”

想到许晟刚才匆匆翻文件的样子，叶缜估摸着他也没把里面的东西看进去多少，于是又耐心地把各种对许晟有利的条款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

许晟听完笑笑：“为什么对我们公司有利我就要签？”

叶缜：“？？？”

“这样吧。”许晟盯着叶缜的脑袋，“你让我拔你的白头发，我就签这合同。”

叶缜：“……”神经病吧！！

——

“秘书长，这些是您要的材料。”王月月把一沓文件放到叶缜面前。

“谢谢。”叶缜揉揉眼睛，对着电脑一上午，眼睛着实有点干，“辛苦了。”

“没事。”王月月看着叶缜眼下显而易见的疲色，大着胆子问：“您今天还要加班吗？”

叶缜点点头。

进公司一周以来，叶缜没有一天是准点下班的。除了秘书处的事，和世誉的合作，他手上还有两个裴禾前两天交给他的商业企划书。虽然裴禾说了不着急，让他慢慢看，有时间想想点子，但叶缜还是加班加点地把整个方案做了出来。

他了解裴禾，效率至上。而且在那个人面前，他也总是忍不住想多表现一点。

叶缜把王月月递上来的材料匆匆扫了一遍，随后拿起手边的另外两个文件夹起身。

王月月忙道：“马上就要午休了，要不您歇会儿，我去给裴总交材料吧？”

叶缜摇头：“没事，我去就好。”

他之前自己创业的时候每天的工作强度和现在差不多，早就习惯。何况他和裴禾的办公室虽然是楼上楼下，但裴禾很忙，他每天能见到对方的时间也就中午汇报工作这一小会儿了。

董事长室位于50层，层高将近五米，空间很大，但真正在用的也就只有几个会客厅和裴禾所在的董事长室。

叶缜走到门口，正要敲门，突然注意到裴禾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

“你当初不是跟我保证他一定没问题吗？”

那声音好像宫廷剧里诘问失责大臣的皇帝，每一个音节都渗透着威严。叶缜一愣，这个声音他高中时候也听过两次，是裴禾的爷爷，裴行国。

裴行国早在两年前就从龙腾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这中间，龙腾一直是裴禾他哥在管，裴禾则在美国分公司。这次他和他哥位置互换，叶缜之前听说裴行国也跟着裴禾他哥去了美国，没想到这没几天居然又回来了。

“许晟是什么人。刚毕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小打小闹创了个业，得了个虚头巴脑的排名，能有什么本事跟他对付？”

门外，叶缜默默攥紧手里的文件夹。虽然没指名道姓，但用鼻子想都知道裴行国说的毛头小子是谁。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裴行国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是。”

听到裴禾的声音，叶缜立刻抬眼。

“是我高估了他。”

接下去两人说了什么，叶缜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让裴禾失望了。不但失望，还害他被裴行国训斥。

脑袋有些发嗡，头顶照下来的灯光透过脚下的大理石砖反射进叶缜眼睛里，晃得他眼珠子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叶缜耳朵里模模糊糊又有了声音。

裴行国：“就这样，我先走了。”

见裴禾要送裴行国出来，叶缜连忙躲到身后的墙角。

裴行国拄着拐杖从另一个方向的电梯下去。裴禾转身回到办公室，叶缜用自己冰凉的手贴了贴发涨的脑门，又等了会儿，才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去敲门。

“裴总。”叶缜走到裴禾的办公桌前，“这是这星期的工作报告。”

他把手里的两个文件夹依次递出去：“还有您之前让我参考的两个企划书。”

裴禾眼中划过一丝惊异。他将工作报告放到一边，直接打开企划书。

偌大的办公室一时只剩下指节翻动纸面的沙沙声。

叶缜垂着眼，盯着裴禾纤尘不染的办公桌面。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

裴禾是学生会主席，他是助理，每天放学后，他就像这样去部活教室给裴禾交资料，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他们之间没有太多话，有时候可能连十句都说不上，但只是那样待着，叶缜都觉得心中满溢着充沛的幸福感。

一晃眼都6年多了。

“这里。”

听到声音，叶缜猛地抬头。眼中的闪烁和迷离还没褪去，就直接撞进了裴禾眼里。

裴禾搭在纸面上的手指微动了下，他好像没发现叶缜的异样，用跟平常一样的淡淡又低沉的声音道：“第10条第3点。”

叶缜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迅速调整完情绪：“那块地方我正想请教您……”

刚说到一半，旁边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来回咚了三四下。叶缜抬头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裴禾吃饭的时间段向来很固定，从高中时候就是这样。

裴禾：“吃午饭了吗？”

叶缜：“还没……”

“先去吃吧，下午有时间再来。”裴禾道，“辛苦了。”

眼看裴禾起身，叶缜叫道：“裴总！”

裴禾看向他。

叶缜蜷了下手指，心里算盘啪啪响：“也没多少内容，不用您下午特地腾出时间。您要是不介意……”

“抱歉。”裴禾好像瞬间理解了叶缜的意思，“我习惯一个人吃午饭。”

叶缜怔了下，忙道：“没事，那我下午再来。”

一整个下午，叶缜心情都不怎么好。

但他没有沉溺于负面情绪中的习惯，何况许晟那事确实是他没搞定。

当晚回到家，叶缜连夜修改方案到十点。随后又给世誉那边发邮件。

发完之后，一股困意突然袭上叶缜。他靠在椅背上，那困意越来越强，不知不觉，他的眼睛就合上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条短信提示音突然把叶缜唤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手机上跳出一笔银行大额入账短信提醒。

叶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微信跳出肖飞的消息：你入伙那笔钱打给你了

这是那天之后，肖飞第一次给他发微信。

叶缜拿起手机，好像溺水人抓住绳子一样，连忙给肖飞回信息：我那天跟你代理说了，这钱算我的赔款。

对方没有回。叶缜等了会儿，又发出一条：你最近怎么样？

依旧没有回。叶缜盯着手机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上。

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划了下桌上的鼠标，继续工作。

叶缜一连给世誉那边发了两天邮件，得到的都是对方意味不明的回复。什么内容已经收到，但许总最近比较忙，递交审核还需要时间云云。

叶缜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何况这个项目竞争者众多。思来想去，他决定直接去世誉找人。

“抱歉叶先生。”前台小姑娘道，“许总今天不在。”

许晟毕竟是那么大个集团的总裁，自己又没有预约，直接过来见不到人也正常。

叶缜：“他一般什么时候在，能请你帮我传达下见面需求吗？”

小姑娘闻言，面露难色：“抱歉叶先生，我也不知道……”

叶缜微微蹙眉。

小姑娘好像生怕他误会，找补道：“许总一般两个月来公司一次，具体要看他心情。”

叶缜：？？？

他刚想再说，手机突然响了。叶缜拿出来，看见来电人姓名，呼吸瞬间停滞了下。他攥着手机走到一边：“……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随后响起肖飞的声音：“最近还好么？”

一瞬间，叶缜的眼眶涨了。那天肖飞没回，他也一直没敢试，还以为对方把他微信拉黑了。

叶缜用力捏紧手机：“挺好的。你呢？”

“我啊。”肖飞懒懒道，“合伙人跑了，公司一堆事，你觉得呢？”

叶缜抿了下唇：“照顾好自己。合伙人不是东西，犯不着为了他心情不好。”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哈哈大笑声。叶缜怔了下，紧绷的身体渐渐地、如释重负地松了下来。

是平常的肖飞。

“没想到啊。”肖飞调侃道，“目下无尘的叶大才子也会自己骂自己。”

叶缜的眼神柔下来：“我说真的。”

尽管他很想知道心远的近况，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我也说真的。”肖飞认真道，“在龙腾怎么样？”

“挺好的。”人一放松下来，说话就会禁不住随意起来，“最近在谈一个项目……”

“项目？”肖飞纳闷，“裴禾不是让你当秘书么，怎么还让你谈项目？”

叶缜怔了下，忙道：“临时的。”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肖飞：“对了，你能帮我查到许晟的行踪吗？”

跟叶缜不同，肖飞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出身，家里早年经商，在黑白两道都有不少关系。

叶缜很少开口让人帮忙，肖飞也没多问，只道：“我试试。”

当天晚上，叶缜就收到了消息。

“这许总真是绝了。”电话那头传来肖飞气笑的声音，“我那侦探朋友说他上回那么费劲还是帮市局找一个逃到缅甸去的毒贩。”

叶缜这两天找许晟找得有点冒火，闻言凉飕飕道：“说不定许总以前也是干这个的。”

肖飞像是没想到叶缜也会吐槽，刚想说什么，就听叶缜问：“他在哪儿？”

“他明天要去亚兰酒店。那边有一层楼都是商务包厢你知道吧？”

叶缜：“知道。”

“应该就是那块错不了，就是具体时间还有包厢号不确定……”

“没事。”叶缜看着手边铺了一桌的文件，克制地打了个哈欠，“我自己去找就好。”

肖飞语气微沉：“你打算怎么找？”

叶缜思路清晰：“开门就过去，一间一间找，总能找到。”

“明天可是周六。”

亚兰酒店位于海城郊区，哪怕是开车过去，要想赶在开门，叶缜最晚早上五点半就要从家里走了。

“你以前自己开公司周六好歹还能睡到个七八点。”肖飞的不满溢于言表，“现在拿那点工资，反倒搞得连个休息日都没了。裴禾……”

“不关学长的事。”叶缜利索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肖飞：……想骂人。

第二天叶缜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开一个半小时的车，七点准时到了亚兰度假村。

酒店就在度假村里面，虽然地理位置偏，但胜在周边景色绝美，空气清新，加上硬件设施优越，所以房价并不便宜，面向的人群也都是中高端人士。

叶缜坐电梯到了肖飞说的那层。这一层面积很大，每个包厢外面都有一盏感应灯。绿灯代表空包厢，红灯则代表已经有人在了。

叶缜逛了一圈，发现虽然时间还早，但好几个包厢外面都亮着红灯，估计除了极个别早起的，剩下的应该都是昨晚在里面通宵的。

他不确定许晟到底来没来，说是一间间找，实际要一个个敲门过去好像也有点费劲。

叶缜想了想，随手拦住一个迎面走来的服务生：“你好。”

那个服务生顿了下。

叶缜这才注意到对方比自己高很多，双手戴着白手套，手指很修长，其中一只手上拿着托盘。他戴了顶皮质海军帽，低着头，叶缜看不到全脸，只能看到从帽檐里垂下的紫色发丝，还有鼻子和嘴巴。

虽然看不到全部长相，发色也相当诡异，但从对方的半张脸还有身量来看，就能感觉到气质非凡。

高端酒店就是不一样，连个服务生都这么与众不同。

服务生：“请问您是要找人吗？”

对方声音有点奇怪，听上去像是故意压着嗓子。

然而叶缜也没心思深究：“我和世誉的许总约了今天在这儿见面。”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是你们这层太大了，我有点迷路……”

说到这儿，叶缜故意停顿了下。这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如果许晟已经来了，以对方的影响力，服务生肯定知道他在哪儿。如果没来，话到这个份上，他也可以请对方帮自己留意下。

然而让叶缜没想到的是，那服务生听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怎么回事。叶缜思绪飞转，难道许晟跟人知会了要行程保密，所以这服务生在想要怎么应付自己？

也不是没有可能。叶缜正想着接下去要怎么说，就见面前低着头的人突然扬了下嘴角。

一瞬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猛地袭向叶缜。

“许总！”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声音。

叶缜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面前的服务生一把抓住。

对方拉起他就是一顿猛跑。

“等……”

话没说完，前面拉着他飞跑的人突然转头过来。

叶缜瞪大眼睛，看着边跑边扔掉帽子的人，有种做梦的感觉。

“怎么了小不点。”许晟冲叶缜笑笑，”你不是要找我吗？“

接下去一路，叶缜都处于三魂七魄出窍状态。

什么情况？为什么许晟会在这儿当服务员？上次见他头发还是灰的，怎么今天就变紫了，连发型都整得跟cosplay一样？？而且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跑，刚刚那个叫许晟的人是谁？这家伙该不会真得犯了什么事被通缉了吧？？

叶缜越想越不对劲，他想挣开许晟，但对方力气大得吓人，绕是叶缜怎么甩手都没用。

一直到停车场，许晟才主动放开他。

叶缜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刚要发作，就听许晟啧了声。

他蹲在自己的法拉利超跑前，看着前头被戳破的两个轮胎，问叶缜，“开车来的？”

叶缜心里一团乱，也没顾上回答。

许晟只当他默认，起身道：“走，上你的车。”

叶缜：“？？？”

“许总。”叶缜终于忍不住了，“能不能请您先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什么状况你不是看到了。”许晟道，“被人盯上了。”

“您犯强|暴罪被追捕了？”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人的行踪这么难测了。

“……我强|暴？“许晟露出个难以置信的笑，“想被我强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南极。”

叶缜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

“跟你一样。”许晟仿佛习以为常，“暗恋我所以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