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泽回宿舍，室友刚洗完澡，看见倪泽还是上完体育课的衣服。

室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上完体育课你竟然没洗澡就去食堂。”

刚刚下课遇见孟衍东，还没来得及回宿舍。

倪泽拉了衣领嗅了嗅，并不是很好闻，下意识有些尴尬，不晓得有没有被孟衍东闻到，早知道应该先冲个澡再吃饭的。

“我去洗澡了。”

室友看见他桌上剩下半份的枣泥糕，朝着浴室嚷嚷：“我吃两块你的糕。”

“嗷。”

声音掺着热水的水汽，镀上一层湿意，室友忍不住朝着浴室方向多看了两眼。

倪泽擦着头出来，室友正霸占他的座位，见他出来，站起来让出位置。

室友闻见倪泽身上很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目光落在他白色透粉的脖颈上，。

想起来前天听前桌的女生和朋友在讨论冷白皮，白到发冷色调的皮肤，正常人看会略微带粉，好像倪泽就是冷白皮肤质。

他拿着一瓶刚开的可乐：“前两天我听说班长找到实习工作了。”

湿发凌乱地搭在倪泽脑门上，他慵懒地掀了掀眼皮应和了一声“嗯”。

“你有打算出去找份工作先实习吗？好像现在的公司对应届生的要求都需要工作经验。”

室友倚在桌边，从纸盒里捏出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

沐浴露伴着甜枣的味儿，让他觉得此刻倪泽比枣糕更香甜。

比起找工作，他更不想和倪泽分开，可又不想让倪泽知道他喜欢男的。

倪泽把毛巾挂在衣架上：“不是还有一学期吗？”

室友仰头，将情绪藏于脑后：“我听说出了学校，租房子会遇到很多奇葩的室友，要不毕业后，咱还继续当室友吧。”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倪泽看了眼亮起的屏幕，是一个没保存的新号码发来的信息。

陌生号码：倪泽，就算分手，我们也该当面谈谈吧

是陈野。

以前也这样，拉黑总能用别的号码发信息给他。

倪泽倚在桌边，眉头紧蹙，拿起手机，输入了一个：好

“到时候再说吧。”倪泽放下手机，接回刚刚的话题，见室友失落的表情，他擦着头继续说，“如果那个时候我留在南城，我们可以继续当室友。”

室友一扫刚刚的失落，站起来：“你要离开南城？”

倪泽垂眉：“说不准。”

“那你打算去哪个城市？”

“没想好。”

总之应该不会再留在南城。

也不想再和陈野纠缠不清。

-

翌日，倪泽去人民医院排队做胃镜，护士问他随行家属/朋友是否来了。

倪泽不知道无痛胃镜需要有家属同行。

排的是十点，还有15分钟，后面排队的人已成长队。

他想了想，拿着检查单，去住院部。

进门就瞧见陈野和何远言在聊天，不知道是什么话题，何远言笑得花枝乱颤，陈野也一样。

虽然没有笑得夸张，但他看起来心情并不算糟糕。

陈野抬头就看见倪泽转身离去，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看着门口，下意识喊了声：“小泽。”

倪泽走得很快，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孟衍东。

后者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没撞到一起。

倪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谢谢。”

孟衍东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让人心疼。

知道倪泽今天做胃镜，所以他一大早开完晨会就来医院，本来想着来住院部看完陈野，就去检查室找倪泽，没想到在住院部遇见他。

看倪泽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怕是和陈野刚刚吵过架。

何远言从病房里追出来拉着倪泽的手臂。

“倪泽哥，你别误会。”

倪泽捏紧手里的签字单，冷冷开口：“松开。”

何远言被倪泽揍过，有点怕他，松开手：“我只是担心野哥，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

病房里陈野因为着急挽留倪泽，从床上摔下来，撞得床头柜上的杯子花瓶砰砰砰摔在地上。

“小泽，等我下。”

孟衍东的话擦过倪泽耳际，让倪泽定在原地。

说完，他大步走到病房将陈野从地上扶起来：“怎么摔了？”

陈野指着门外，心急如焚：“小叔，你帮我去把倪泽追回来，他误会了！误会我跟何远言的关系…”

孟衍东招来护士：“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他。”

陈野还想找倪泽，被护士摁住肩膀：“3床病人，你不要再乱动了。”

护士扶着陈野躺会病床上，腿部的伤口裂开，纱布染红，陈野倒吸一口气，朝着门外喊道：“小泽…”

倪泽刚想回头，却被孟衍东抓着手腕，径直拉进下楼的电梯。

孟衍东走过时，带出的风扑向何远言，带着一股很淡的薄荷味，他个高在病房走廊里格外突出，本来以为陈野已经是gay圈天菜，如今见到孟衍东才惊觉温雅和野性可以共存。

陈野还在呼唤着倪泽，整个楼道都朝着他们看来。

八卦的眼神落在几个俊美的男人身上，似乎已经脑补了一场狗血关系。

“别回头。”孟衍东把倪泽拽进电梯。

倪泽转了一半的头硬生生停住，连呼吸一同停住，只余下手腕处滚热的大掌，将他的自尊护得周全。

孟衍东看他一副想回头的样子：“还嫌伤得不够？”

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觉倪泽眼睛红得厉害，眼白都泛着粉，实在忍不下心怪他，下意识伸手放在他的头顶，轻揉两下，哄小孩的语气：“对不起，刚那话有点冲。”

倪泽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相反，他刚刚还骂醒了他，防止他一时心软给陈野机会。

“不应该凶你。”

“你没做错，你是为我好。”

孟衍东从他的手腕滑到他掌心，然后从倪泽手里抽出那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签字单。

“走吧，陪你去做胃镜。”

倪泽本来不想麻烦别人，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最近欠孟衍东有点多。

再欠下去，他没法收场，尤其是他跟陈野已经分手了，不应该再麻烦孟衍东。

-

回到检查室。

孟衍东把倪泽交给护士：“小泽，你先进去，我工作台那帮你签字。”

这是倪泽今天第二次听孟衍东叫他“小泽”，第一次是在病房。

孟衍东字正腔圆，声线低沉，和微信里冷冰冰的“小泽”二字完全不同，似乎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语调。

见倪泽进检查室。

孟衍东坐在门口，和一众家属坐在一起，等待他们做检查的亲人出来。

这一刻，倪泽和他的关系是那张签字单上的“亲属签名”。

他禁不住扬起嘴角，手心还残留着倪泽手腕的触感，很细，一只手可以握住，捧在手里都怕弄疼了他。

黎秘书发来技术团队的项目说明书，孟衍东想到什么，回拨了电话过去。

“黎秘书，你跟宁立浴场的徐仁国打个电话，让他们正常走程序，这事孟家不插手，该怎么办怎么办。”

“孟总，你真不管了？”

孟衍东轻嗤，想起倪泽泛红的眼眶，冷淡说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以后也没有维系的必要。”

“知道了，孟总。”

20分钟后。

倪泽从检查室出来，孟衍东看他脸色惨白，快步走过去搀着他的手臂。

“还好吗？”

倪泽点头：“还好，就是麻药劲没过，有点没力气。”

“要喝水吗？”

倪泽摇头。

他只是做个小检查，又不是做手术，不至于这么娇气。

“你把我当小孩了。”

脚步太虚，迈一步感觉踩空，晃了下，幸好孟衍东及时抓住他的手腕。

“小心点儿~”

距离太近，那股松木和烟混合的味道让倪泽神智更不清。

很亲切的味道，小时候在乡下的松子林里，郁郁葱葱的一片树丛，春夏之际，林子里会弥漫这种自然的味道。

孟衍东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果然如他所料，那一圈白色的皮肤留下浅浅的五个指痕，甚至有点暧昧，倪泽手腕的痕迹激起了他内心底的一丝欲.念，他没有施.虐欲，但却忍不住想在这容易落下痕迹的皮肤上留下更多专属的痕迹。

“谢谢。”倪泽开口打断了他此刻的邪念。

孟衍东收敛了眼神：“还说不是小孩，走路都很粗心。”

倪泽有点没力气，不想跟他争执是不是小孩，但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叫小孩。

“真的不是。”

孟衍东看向他倔强的眼神，轻不可闻地笑了下：“知道了。”

还是很像哄小孩，但这话让倪泽无法回复。

算了。

倪泽指着那边的座椅：“我想去那边坐一下。”

孟衍东扶着他的小臂，鼻子间是他衣服上淡淡皂角的味道，青草和金银花混合的气息，倪泽的味道，干净清冽。

他想起那个雨天，一身校服的倪泽将书藏在怀里，躲进图书馆外的连廊，水花打湿了发尖，倪泽又冲进雨中，将一只弱小的流浪猫抱进屋檐下。

明明被猫挠了道伤口，却还脱下校服将它裹起来。

从那以后他的心里好像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很多年都没有停。

孟衍东脱下西装外套垫在医院的铁质座椅上，这一举动让倪泽猝不及防地愣了下。

“病患，身体虚，铁质座椅太冰了。”

倪泽慌神，没说话，坐下来，心没由来地跳得飞快。

孟衍东对他的关怀和体贴是与生俱来的绅士品格，也许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但倪泽无法否认，微小的细节触动了他心底那根弦。

麻药真的让人神志不清。

-

拿完报告。

孟衍东要送他回学校，被倪泽果断拒绝，他不想再欠孟衍东人情。

“我自己可以回去，真的不麻烦了。”

孟衍东见他淡漠疏离的表情，比起现在，刚刚麻药没过的时候更可爱些。

“你确定没事？”

倪泽点头，转过身。

“等等。”

孟衍东走到他跟前，毫无防备的抓着他的小臂，掀开长袖的袖口，指痕还未退却，残留一丝浅色的红痕。

阳光刺的倪泽耳根发烫，孟衍东的指腹拂过倪泽的手腕：“刚刚对不起，一时着急就抓得用力了些，你回宿舍自己揉一揉。”

倪泽小臂僵直着，无法动弹，好像被人失了魔法。

“小叔。”倪泽开口，对上孟衍东深如寒潭的眸子，他想孟衍东可能对他们这个圈子有些误解，他不会误以为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吧？

“我不是女孩子，虽然和陈野在一起，我一直处于类似女生的角色，但是本质上，我是男人，我们之间没有纯粹的1和0之分，所以你不必把我当做弱不禁风的小0来看。”

孟衍东没料到倪泽说这样的话，甚至与他想的有些出入。

“那你是1？”

倪泽……他的重点是自己是个男人，跟1和0没有什么关系。

“对1和0，我没有太多的执念，我觉得和人有关，可能有些人心里会偏向某一个。”

孟衍东眸色微深：“我知道了。”

“那我回学校了。”倪泽道。

他走得很快，穿过人群，挤上刚到站的公交车。

透过车窗，倪泽看见孟衍东在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挺拔俊朗。

莫名覆上一层感伤，今天他也算把话说明白了，今天以后他们就没牵扯了。

倪泽下意识伸手朝他摆了摆，做最后的告别，却没想孟衍东竟然抬手回应了他。

倪泽：我没说过我是0

孟衍东：那我是，行吧

倪泽：我也没说过我是1

孟衍东：行吧，你让我是啥我就是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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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