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开安之隅

行善积德,恶有恶报,因果循环。

历经百世轮回,以求超脱生死,证得永恒。

“人,是最不能相信之物,无论他们良善与否。作为妖,我们要谨记,一定要分辨出他人的虚假…”一声温婉动听的声音叙叙道来。

“娘亲,为何他们伤害我们,我们却还要保佑他们?”

那女子轻抚孩子的头,目光望向远方。

灯火明灭,人世如萤。

她知道,妖若活得太像人,会陷入爱憎;而活得太不像人,又会失去温度。

“娘亲,心口好疼,身体好重,我好累…”

……

季节这一觉睡的很长,近些年来她总能梦到这些碎片梦境,娘亲?是谁?我的母亲吗?保佑谁?为什么要保佑?最后发生了什么?

寺庙的暖褥抵挡不住冬日寒冷的袭来,她捧着冻得发红的手指哈气,手心冒出雾水才缓缓下塌。

山上的冬总比城中冷些,城里是什么样子?城的冬天真的暖吗?她不知道。

早产的她,被道长说是家里的克星,父母也是在这么寒冷的冬天,把体弱多病的她送入寺庙为家族祈福。

那时候是几岁,季节不记得了。

她站在窗前看和尚扫雪,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白皙的面上。看得久了,那和尚才感受到,向她施礼。

“雪见晨安,马上入春了,今日师妹会下山采买布匹,你可有要代买的物品?”

眼前身着灰色大袄,耳带麻絮耳罩,笑容和善的看着季节的人是李守辞,全真道三山滴血十代传人,也是她寺庙里的好朋友。

季节看见自己在入冬时送出的耳罩现在还戴在李守辞耳朵上就开心,笑眼弯弯道:“不必,我自个会去采买。”

“师父说过两日会有贵客上门,让我务必看管住你,这几日不允许你私自下山。”

季节叉着腰,扮装生气:“我什么时候私自下山过?我都是正大光明下山的好吗。何况这贵客与我何干,凭何不能让我下山了?”

“师父没说,但是不许让你下山就是了。”李守辞道。

“……”季节沉默不语,缓慢眨着眼开始思考。

可过几日就要是花朝节了,真想去看看呀,她心想。

天空缓缓洒下如盐如雨的雪花,李守辞灰色的袄上渐渐浮现白斑,他缓缓抬头仰望蓝天,略一迟疑:“又落雪了。”

庙内,供奉台上端坐的金佛,是安之隅唯一护民的佛祖,许多百姓纷纷来此处祭拜。庙里不大,五六人正好。香烟缭绕,檀香味渲染整个寺庙。

季节跪坐在后位的蒲团上,双眼闭目双手合十为家祈福。每日清晨她都履行父母承诺,乖乖祈祷家里万事顺利。

闻了半刻檀香,她扶着腿才起来,金佛前下还拜着几位虔诚者,季节立于他们中间,佛低垂眉眼,眼中流出无限慈悲望向虔诚者。

他们弯曲的背影,面色沉重认真,偶有几人白发苍苍,三支香火立于金炉中,燃烧的苦难,成为为神灵奉上诚心、最虔诚的人。

一位黑发带白的男子被扶盏簪注意到,听道长说他原是高中状元年纪轻轻当上镇长,除夕夜孩子丢失,与妻子和离,职守不当被贬,无所依托选择出家,也是个可怜人。

花朝节到来,早早起床的季节把头发梳好,长发及腰,头上别着前些日采来的花,蜀葵做发饰、铁筷子做发簪,冬日生长的花很少,颜色也没有那么鲜艳。

让季节难找,找到脸色发白,才找到颜色能够亮点的花朵。她惨白的脸上握着那些花回到寺庙的时候可把李守辞吓了一跳,与现在黄镜前的她可不同。

虽然面色白皙但好在没有那么吓人,唇上泛着淡淡红色是前年制作的口脂,化完倒衬的她像晨露里钻出来的小鹿,鲜活极了。

昨日应是今年最后一场雪,季节套上斗篷,轻轻哼着小曲就要往山下走,这条小道可是季节在这生活许多年来找到的秘密通道,路上遇不着什么野兽动物安全得很。

季节突然急停脚步,一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挡在小路面前。她眼珠子上下转着见那人面上泛红就知道他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

“终于让为师等着你了,雪见。”只见那老和尚面带微笑双手插在宽大的衣袖里,说话的时候嘴里缓缓吐出热气。

季节挪着小步子走到他面前,笑眼弯弯有种谄媚的感觉:“师父,这大冷天有什么事不能在庙里说,怎么能劳烦您老人家在这等我呢。”

乐安真人冷笑道:“我让守辞传达给你的话他既然没能传达,那只好让我自己来说了,今日午时贵客上门,将会传你来堂,你今日就给我好好待在庙里。”

语落抬手摸了下她的头,面带愁容叹气道:“你的病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好转…走了就好了…”

季节皱着眉头没太听懂“走了就好了”这句话的意思,刚要开口询问,就见乐安真人似乎看出她的烦恼,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回房,询问的问题没说出口,她点点头抿了下嘴,抬脚重新走回来时路。

一步三回头,两次回头后乐安真人才离开。

季节踏入房内,关上房门隔绝外界冷气进入了一个暖哄哄的房间。她坐在木椅上,一直在琢磨乐安真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李守辞来敲她房门了。

“雪见,师父让你去堂内。”李守辞敲着木门,扯着嗓子喊。

木门打开,季节眼神呆滞的往堂里走去,见她垂头丧气的李守辞碎步跟在她身旁,细瞧她的脸色慎重道:“昭晞,我刚见那人衣着不凡,也不知她们找你究竟是何事,不过你且不要害怕,师父和我们全真道上下都会护你的。”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来到堂前,最中间坐着乐安真人,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位身着绒毛锦色的夫人,那女子袖中手撮紧,柳眉轻微皱起,她顿了两个呼吸,望向扶盏簪的眼神疲倦,可见她这段时日过的不顺。

季节抬脚跨过木槛,站在乐安真人身前施礼,目光也没有再望向那女子半分。

“雪见,在你面前这位可是你生母,步夫人,还不快见过你母亲。”乐安真人面漏黯淡,轻而易举的让步夫人瞧出来了。

她捂着帕巾冷笑道:“道长,这是舍不得我们家三姐儿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你们庙里伺候不好我家三姐,道长你们也知道三姐儿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我们才送进庙里,可我今日瞧儿,却一点都不像有好转的迹象,我们可是操碎了心啊,每月有十银两钱托你们寺庙,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她,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副样子?今日我来呢,就是为了带三姐儿走,带你去京城好好调养身子,在治不好那你一生就完了呀,你作为府里嫡女,病怏怏的说出去只会让别家觉得我们亏待了你,这两日收拾好你的东西,同我一起回京城去。”

听完这一席话的季节面无波澜,向一旁站着的李守辞说道:“劳烦李道长给我母亲安排住所。”又向步夫人施礼:“母亲舟车劳累,辛苦您暂住几日,我会把东西收好与你一同离开的。”

话音落下步夫人面上才展出满意的表情跟随在李守辞身后:“好孩子,与我回府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说完摇着帕巾昂首挺胸地走了。

“京城离安之隅可远着,人心惶惶,难以想象,你心思单纯,日后可有你受委屈的地方。”乐安真人双眼显出无限慈悲,沉重有力的告诉季节。

季节郑重的说:“雪见感激师父,感谢全真道的养育之恩,我不能一辈子无忧无虑,躲在庇护里。京城虽大,足以窥见某些人的野心,也足以…藏下我的锋芒。师父,我总认为是命运让我们相遇,现在它来推我走了,一世春秋,也该去讨还了。”

冬去春来,季节在安之隅摘的花终究是枯萎了,凋零的花瓣,可怜它们最后也没有展示出它们的美,这倒让她惋惜。

“小姐,该用早膳了。”一声清嗓从门外传来,门外站着一张靓丽的脸,是她刚到京城步夫人赐她的丫鬟,她给她取名叫絮安。

堂内五人围坐桌前,步夫人见四女饭碗菜堆老高嬉笑道:“宛央,这里又没人能抢着你的。”

季渡抬起小脸,嘴角还粘着一颗饭粒娇声道:“自然是先把我爱吃的都夹来呀,反正姐姐吃什么都如同嚼蜡,我这是在帮她,免的她为美食而为难,也省的她总在母亲面前说自己胃口不佳。”

季节抬起眼,目光清澈的看向季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漏一个真诚又温柔的微笑:“多谢四妹替我解释。是啊,来到京城我还吃不惯这边的菜,正愁如何让母亲安心呢。还是四妹聪慧,一眼就看出姐姐为难之处。我呀,是看着四妹吃得香甜,比自己吃了还开心,这心里一满足,自然就饱了。”

季老爷听着她们的暗语相争,略显不耐烦,敲着木桌让她们安静:“行了,吃个饭怎么废话那么多。不吃就给我回房念书,免的扰人清净。”

语闭季渡掐着筷子胡乱乱吞,含着饭鼓着嘴哼着气回房了。

季节面对父亲的斥责,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柔声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多言了。”她安静地低下头,小口吃着白粥,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步夫人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姐妹玩笑罢了。老爷,倒是有一桩正事。昨日我听李夫人说镇北侯世子不日将回京述职。这位世子爷年纪轻轻就当上锦衣卫,深得圣心。听闻贵妃娘娘想在府中设一场春日小宴,一则为他接风,二来……也是让京中适龄的子弟小姐们多走动走动。”

季老爷闻言,神色稍霁,沉吟道:“镇北侯世子……是那位年前单枪匹马端了漠北暗桩的谢世子?若能与他交好,自是好事。”

“正是。”步夫人笑道,“请帖我已备好,届时正好带上四姐儿见见世面,可得好好准备下,莫要失了咱们季家的体面。”步夫人手指点着季节。

季节垂脸道是。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躬身入内,递上一封拜帖,神色恭敬:“老爷,夫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李守辞的道长求见,说是……来给三小姐送落下的经书。”

季节心中猛地一跳。

守辞师兄?

他怎么会突然下山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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