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入座,男女之间虽隔着一块屏风,但能隐约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这时候就有些公子隐隐乱动,偶有几个胆子大的会隔着屏风询问对方女子何许人家,听对方声音好听的呢就夸上两句,无处可夸的就夸自己英年才俊、读书作画样样俱佳。
这不,季节面前就是此等人物,那男子胖的有些油腻,衣裳扣子紧绷着,头发黏在额头上,张口就是居高立下的指点:“季姑娘,我听闻我祖母说你们季家把还在襁褓中的你丢给别人抚养,所以你才这般粗鲁无理。你识字吗?你读过书吗?不过你们季家几个兄弟姐妹都与你一样,高傲自大。”那胖子三层肥肉叠在脖子上,嘴嘟囔着说:“不过,那季大哥倒是一表人材..你们家就他有点出息。”
口舌之争季节已经厌倦,就没有回应那胖子的问题,她手撑着脸,看着高台上端坐的全贵妃。
举止间透漏着优雅二字,烈红的嘴唇把她衬的像一朵玫瑰,笑起来更是不一样的味道。
全贵妃微笑看着才入座的谢纪元,“今日我特意宴请许多官家小姐,你可不能扶了本宫心意,你这一去就是几年,现在你好不容易能从边疆回来,可得抓紧把终身大事安排妥当了。这才能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安心。”说完抚了抚他肩膀,见他对此表现的没有兴趣,才焉焉道:“都瘦了…罢了,让你今日休息一次也好。不过你要是有中意之人可得跟我讲,我可还没当过媒婆一次呢…”
谢纪元向全贵妃靠近点说:“娘娘,该开宴了。”
她才记起来还未上菜,瞥了谢纪元一眼:“上菜吧。”
一声落下,数位仆从端着盘子上菜,一道道美食放在季节眼前,眼花缭乱,不过品相看起来蛮不错,菜上齐后,全贵妃就下令可以吃了。
抄起筷子,她犹豫了,不知道该吃哪一道菜好,犹豫不决后选择了一盘糖醋里脊肉,入口是脆脆甜甜的,在寺庙里她吃肉也得避着和尚吃,不过没钱她也很少开小灶。
幸福的表情在季节脸上流露出来,一盘下去,那叫一个满足。
吃饭的时候,有些人会下位敬酒套关系,她就这样边吃边看别人作秀,可比她在话本子里看的有趣多了。
因为她的身份,基本上没有几个官家少爷小姐会主动跟她套近乎,要么就是不认识不出名,要么根本不把她放在要社交之人里面。
季节马上要光盘行动的时候面前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道蓝衣映入她的眼帘,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是在刻意回避可能会跟他产生的眼神视线,然而那人却主动凑到她面前。
“季姑娘。”
听到这声的季节,都没来得及擦嘴就慌乱抬起头。
“谢世子?”
我的声音怎么那么难听,季节心想。
从开席以来她就没说过话,导致她声音嘶哑,像几百年没说话,第一次开口一样。
说完这三个字,她余光能感受到有数个眼光在注视她。
她与他不是平视,她还坐着。
想到这里她立马窜起身,倒是吓了谢纪元一跳。
谢纪元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季节,软声道:“不用起来的。”手摸着衣里拿出帕巾递给她:“擦擦。”
季节楞楞地接下帕巾,在数位的注视下开始擦起了嘴,菜汁口脂都粘在上面了,她才停下来。
她正要将帕巾归还,就见谢纪元没有看她。
而是看着她桌面上几个光盘的碟子,随机转向她未动的清茶。
他声音不高,却能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还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维护:“这杯清茶搭配里脊口味更好,可解腻。”
他顿了顿,在一片细微的讨论声中,视线淡淡扫过刚才出言不逊的胖子所在的方向,最终落回季节有些怔然的脸上,语气平和:“季姑娘不必在意无关之人妄言。家风清正,教养如何,非是此等人可以置喙的。不需要放在心上。”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纪元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劈开了宴席间的嘈杂。
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此刻都毫无遮掩地聚焦在季节与谢纪元身上。
那位先前出言不逊的胖子,脸色瞬间涨成猪肝,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在谢纪元看似平静、实则隐含威压的视线下,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悻悻地缩回了脖子。
季节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比刚才吃的糖醋里脊的酱汁还要滚烫。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已经沾了油渍的丝帕,指尖发白。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细若蚊蚋,“多谢世子……出言维护。”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位高高在上的谢世子,为何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仅仅是因为路见不平?
不,他看她的眼神。
让人感觉,像是,久别重逢。
气氛透漏着古怪,高台上的全贵妃嘴角微微上翘,感觉下一秒就要赐婚了。
谢纪元看着她无所适从,连耳根都泛起红色的模样,眼底那丝深藏的怀念几乎要溢出来。
他迅速垂眸掩去情绪,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过是陈述事实,季姑娘无需道谢。”他目光扫过她紧攥的帕子,“帕子…”他顿了顿,:“帕子你洗干净,下次再还我吧。”
说完,他直视季节的眼睛,好像在告诉她。
你要拒绝你就完了。
“好。”她微微点了下头答应了。
听完她的回应,谢纪元心满意足的回到全贵妃身侧。
他一路走来,全贵妃就一路看着。
从谢纪元在季节面前转身离开到位子上,嘴角一点点上扬,步伐都轻快了点。
季节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有惊疑,有探究,有羡慕,当然,也少不了嫉妒。
她甚至听到附近有小姐用团扇掩着嘴,低声交换着窃窃私语:
“谢世子怎么会为她说话?”
“季家这个野丫头,什么时候攀上的高枝?”
“没听见吗?世子说她家风清正,打脸打得太响了……”
在一旁更震惊的人是季渡。
她立马窜过来在季节面前叽叽喳喳,说来说去就是你怎么跟谢世子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
季节没有理她,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全贵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如常的侄子,又看了看下方那个站在人群中、显得有几分孤零零却背脊挺直的季节,红唇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轻轻用杯盖拂去茶沫,并未多言。
季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慢慢坐回位置上,指尖摩挲着那块质地上乘的丝帕。
帕角似乎用银线绣了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纹样,像是……一条鱼,一条…锦鲤。
他为什么要找我说话?为什么要套近乎?怎么知道胖子说的话?
季节眨着眼睛,脑子待机。
明白了,难怪前面没看见他入席,估摸着躲在哪里偷听。
高台上撑着脸的谢纪元,从刚入座就一直在看季节的神色变化。
一会疑惑,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一会眼睛放光,应该是问题解决了。
谢纪元不避讳的眼光,直直的注视季节,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这让全贵妃起了兴致,一脸稀奇样的凑在谢纪元面前,“有问题啊,临之,你有很大的问题。”
“难怪刚开始你就不搭理我这个姑姑,原来是在在意那小娘子受欺负了。”全贵妃眯着眼睛笑道:“我这个媒婆刚开张就迎来第一单大生意!可喜可贺啊。”
听到这里的谢纪元才看向全贵妃,嘴角还钩着,“这么快就想那么远去了姑姑,我只是顺手帮她一下而已,你就给我扯这么远。”
“你的顺手,也太顺手了吧。那小娘子坐那么远,你要是没时刻注意,你怎么会知道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看啊,你跟她早就认识吧?”
语落,面前的男人像是陷入了沉思。
回忆里的她,和现在一样。
她心里想什么,面上就显露什么。
——
“仙子,我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嘶哑的嗓子护着身旁的小孩,求着妖怪救他们。
妖怪,怎么会救我们呢。那小孩心想。
果然,那女妖面上无措,看出他们是在逃亡,应该在思考要怎么拒绝他们,或者,杀了他们。
那小孩刚要开口让老者快跑,就见那女妖手上漂浮着一片鱼鳞。
她开口声音与她长相一般温和:“对不起,我们一年只能赠与一片鱼鳞,我法术不好,帮不了你们,这片鱼鳞能护你们一段时日的安全,气运消失,我也无能为力。”
她把鱼鳞放在那老者手心,急切的看着他们身后催促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果然,与她所说的一样,他们在那场追杀中,存活了下来,顺利的过上一段时日的。
谢纪元面漏悲伤不欲再往下想,才回应全贵妃。
“确实,我与她有缘,是天注定。”
季节摩挲着丝帕上那尾精致的锦鲤绣纹,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滚越大。
玉佩、因果、妖星?
心中杂乱无章,让她不敢相信,
寺庙里长大的经历,让她比寻常闺秀听过更多精怪志异的故事。
她记得曾有个云游的老僧说过,有些山精水怪会赠予信物来庇护凡人,其中最温和灵验的,便是水中仙灵。
那老僧看着年幼的季节,面漏慈悲,“我见过你这个小娃娃,我与你们很有缘。”
“你们?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呀,老爷爷。”
老僧没有回答,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