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黎明破晓,湛蓝澄澈的天空像明净的湖水,倒映着辽阔天穹下整座城市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空气中尚残余着黑夜未褪尽的寒意,但这个国家的人民却早已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了每天新的生活。
跟那些勤劳朴实的人们一样,伊丽莎白也早早醒来,翻箱倒箧抱出一大堆莎草纸,准备拿出去晾晒。
自冬季降临,他们国家时常被裹挟进狂暴的风雪中,像这样晴朗温暖的好天气实属难见。伊丽莎白不想放过这个顶好的机会,准备把家里发潮的东西全部拿出去晒一晒。
触感粗糙的莎草纸湿寒阴冷,像抱块寒冰在怀里,伊丽莎白推开门,在自家门口的院子里仔细将这些珍贵的纸铺平,生怕自己用力过度把这些变薄发脆的纸弄碎。
母亲琴起得比自己还早,当她睁开惺忪睡眼下意识望向床上的位置时,却发现母亲早就进入厨房,为她心爱的女儿准备早餐。
伊丽莎白收拾妥当,和母亲享受了一个美好的早晨。
这期间,琴提醒伊丽莎白:“今天那位客人会过来量尺寸,你提前把用来测量的绳子取出来。”
“可我们作裁缝做了这么久,光用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高矮胖瘦,然后做出符合他体型的衣服,又哪里需要用到绳子?”伊丽莎白纳闷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做个衣服干嘛这么麻烦,她给街坊邻居做衣服时从来没用到过这种东西,就是给那位小姐制作裙子也没说要测尺寸。
“因为那位先生身份尊贵,学识渊博,比起我们以往虚无缥缈的经验,他更相信真实可靠的测量。”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多动动脑筋,我们要想给更多的贵族做衣服,就需要显得更加专业才行。”
更加专业吗?
伊丽莎白陡然回神,看着手里最后一张莎草纸。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把所有的纸都晒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发僵的筋骨,骨骼发出惬意的咯嘣声,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请问你是?”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伊丽莎白下意识回眸,看见的便是一个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长相硬朗的男人。
他眼眶夹着一片单片眼睛,银色的链条从镜片延伸至口袋,那双灰褐色的眼眸平淡冷漠,微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非常严肃,像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
这幅样貌非常符合学识渊博的刻板印象,伊丽莎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母亲提醒今日会过来的上层人物。
也不怪她这么快就能看出来,因为她们家可很少会有气质如此出众的人前来。
“我是琴的女儿,您是来量尺寸的吗?”伊丽莎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非常抱歉让您再跑一趟,昨天我恰巧不在家,而我的母亲卧病在床对量身这事无能为力。”
“没关系,这不是多大的事。”张伯伦看见伊丽莎白脸上温和的笑容愣了一下。他马上回神,跟着她走进屋子里。
琴取出一节长长的绳子,早已恭候多时。
伊丽莎白在地上铺上一块软软的地毯,让这位先生拖鞋踩进去,之后她和她的母亲同样拿出一根绳子测量起来。
每量一处,就要在绳子的相应位置进行标记。
张伯伦一动不动任由她们忙碌,视线在这间不大的房间四处打量,简陋的家具和空荡荡的房间让他以为自己来到了马棚,可他家的马棚都要比这里好上许多。
他微微翕动鼻翼,似乎能在这里的空气中闻到独属于贫穷的味道。
真是寒酸,如果不是为了见一见伊丽莎白长什么样,他怎么会踏足这里?
张伯伦又想到了曾经的惊鸿一瞥,一位气质绝尘的女孩在街角一闪而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四处打听半天,才得知她是裁缝亚当斯夫人的女儿,名叫伊丽莎白。
而且她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只是她们家家境太过贫寒,很少有想不开的小伙子愿意承担如此沉重的压力,照顾她们母女二人。
这意味着自己没有竞争对手。
张伯伦思考片刻,目光看向测量完记录数据的琴:“你们母女二人生活如此艰辛,为什么不找一个男人依靠呢?”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普通的客人,更身为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此时提出这种话题有多么冒昧,但并不能因此而认为他就是一个毫无边界感的人,是一个不礼貌的人。
这几乎是上层人物的通病,他们习惯以己度人。因为他们不了解那些普通百姓是怎么想的。
因为张伯伦是看着琴问的,所以琴自然以为问的是自己:“因为我年纪大了,也没有人会愿意喜欢我一个老人。”
张伯伦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他目光移在伊丽莎白的身上,又问了一遍:“那你呢?没有想过找一个丈夫吗?”
张伯伦目光深沉,眼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伊丽莎白感觉非常不适,对方的目光让她感觉很危险,而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此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跟张伯伦保持着一个相当疏远的距离,她礼貌笑了笑:“我不想拖累别人,现在这样也很好。”
这回答并不能让张伯伦满意,他朝伊丽莎白走了两步,在对方警惕的眼神中又停了下来。
“你怕拖累别人,是因为你考虑的是那些没什么本事的男人。你何不考虑考虑更有钱,更尊贵的男人呢?他不怕你的拖累,他还能帮助你。比如我?”
张伯伦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好似一头没有开智的野兽,眼见他恨不得用眼神把伊丽莎白吃了,琴急忙上前挡在伊丽莎白的身前,将自己的女儿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她不客气地紧皱眉头,眼神不满:“先生,我的女儿嫁不嫁人,什么时候嫁人,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恐怕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您是否逾越了呢?”
这毫不客气的回怼让张伯伦脸色都不由一沉,他看不见伊丽莎白,就用可怕的目光盯着可怜的琴,直把她盯得瑟瑟发抖。
上层人好似天然带着一股威压,让人光是看着他们就害怕胆怯,因为他们掌控着这个国家的法律,可以随意取夺她们低贱的性命。
琴冷脸看着他,脸上是毫不客气的抵触,她直言快语:“您走吧,您的衣服我们做不了。”
伊丽莎白缩在母亲身后,指尖轻轻抓住母亲后腰的衣服布料。她闻言惊诧抬头,却只能看到母亲坚定的背影。
“你!”张伯伦沉眸,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突然冷笑一声,“那我看看,你怎么赶我,又怎么拦我?”
说完,他像一头发疯而横冲直撞的畜生,朝琴扑了过去。
琴大吃一惊,死死拦住这个家伙,可她的身体仿佛被一头野猪给拱至一旁,一只干瘦可怕的手掌突破她的保护,抓住了伊丽莎白细瘦的手腕。
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脚掌往张伯伦脚背一跺,狠狠碾压了几下,疼得张伯伦脸色泛白发青,脸色沉得滴水。
他一把揪住伊丽莎白的头发,不顾她痛苦的神色往面前一拉,想要强吻。
琴见此立马从背后勾住他的脖颈,狠命后拽。
伊丽莎白也趁机掰开对方钳制着自己的手,朝对方脸上狠掴一掌。
担心对方暴怒之下会杀了她们,伊丽莎白又料敌机先,又飞起一脚重创了对方脆弱的下半身。
宛如长鸮尖利的哀鸣响彻云霄,张伯伦面色铁青一脸痛苦窒息,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哀嚎,他终于没有了肆无忌惮伤害她们的力量。
伊丽莎白木楞地站在原地,眼神恐慌,她下意识想要扶起他,又被对方凶狠的目光和发狂的怒吼逼退了回去。
母女俩吓坏了,沉寂的室内只有不绝于耳的惨痛嚎叫。
良久,伊丽莎白才惨白着脸从厨房掏出一块抹布塞进了张伯伦的嘴里,哀嚎的惨叫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张伯伦一脸愤恨和耻辱地盯着那张清纯可怜的小脸,恨不得把她脸上的担忧和恐慌全部撕烂。
琴见这么也不是办法,一咬牙,给他头上套了个麻袋,遮住了对方杀人的目光,还用散落在地上的绳子将他绑住。
这时两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喘息。
“我趁人不注意把他拖到街边的小巷。”伊丽莎白对上琴欲言又止的目光,抢先开口。
“我跟你一起去!”琴着急道。
“不要!”伊丽莎白想都不想回绝了,“两个人目标太大,太引人注目会被发现的!”
伊丽莎白的语气像极了杀人抛尸,以至于地上那具不断挣扎蹦哒的家伙都不敢动弹了,好像死了一般。
琴问出了张伯伦想要问的话:“你是要把他……”
她没再说话,比了个砍脖子的手势。
伊丽莎白默了默,眼神复杂:“母亲,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吗?”
琴摇了摇头。
“我只是把他扔出去,要不然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伊丽莎白不想让街坊众人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可能出于一种侥幸心理,她想把对方扔到远离她们的地方,这样或许能逃过接下来的问责。
“我们可能面临牢狱之灾,运气不好大概率会被砍头。”琴苦笑道。
“也许运气好只是要求赔款呢?”伊丽莎白也苦笑道。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她们底层人民伤害了上流人士,是会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的,哪还有机会赔礼道歉?
伊丽莎白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她深深吸了口气,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被追问起来,我就说一切都是我做的,跟你没有关系。”
琴抱紧伊丽莎白,没有说话。
伊丽莎白松开手,蹲下身拽住张伯伦的脚踝,声音低沉悲伤:“我恳求您,不论发生什么,万事请由我一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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