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死的尸体,是指灵魄被锁住,镇压,直至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毫无惦念时,方可解脱。
用处在于为土地荒灵提供养料,度化罪孽。
只是此方法一向不用,限制有三:
一布此术的地方罪孽深重:
二为生灵荒死之前需征得该生灵的意见,自愿或不愿;
三为生灵须达上万。
才可引荒火,焚此处尽灭。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生灵愿意自我献祭,其实讼星也不知道,毕竟他看的志闻上仅用一句“郎妖居繁华尽毁,水线商陆移至陆海,故址不知所踪”带过。
原来在这里。
不过最有意思的一点是:
“传闻还说,魔神在这里摔死过”
“?”
“传说是当年魔神修为突破期,于是寻了这么个法子,结果在阵里摔了一跤,被当做献祭的,于是死了。不过这也是野闻,咱就不……”计较这些。
还没忽悠完,讼星忽感背后一寒。
寒的不仅是他弟弟的笑,还有他身后那突然出现的鬼空四眼……
奔到少年面前时…
眼珠却突地转了个方向朝讼星飞来!
正是这时,冒出了一只手捏住了其中一只眼珠,一用力,“啪”的一声,眼珠碎成荧光,另外三只眼也不见了踪迹。
白星要笑不笑地盯着讼星,手上还残留那眼珠溅出来的不明液体,撇撇嘴,举着手,一副可怜样。
讼星不得不给他掏出手帕来擦。
擦着擦着……
“……等等,不太对劲。”
二人脚下的土地晃动起来…
荒尸漂浮起来,一搭一沓叠成了尸壁。
白星窜到了讼星的背后,故作惊恐:“哥救救我,好害怕啊。”
“……”
少年你害怕个什么劲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尸体本是干枯如枝,却缓缓流下了紫液。
来的倒巧。
讼星腾出一只手,紫液便作一根根尖刺将每一具尸体冲到城门壁世上,破败不堪的门承受不住压力,碎成一地。
而门后,出现了更多红光绿眼的荒尸!
不好!怎么这么多,他们怎么会到这么个鬼地方??!
讼星听见动静,愣了一下,一群荒尸便全然倒地,额上浮现月亮的印记。
“你动手了?”讼星回头看看身后的少年。
白星否认,“没有,哥。”
“是我。”
讼星抬头便对上两只近在咫尺的流光眼,吓得后退了两步,却又踩到身后少年的衣角,又往前进了两步头撞进了银月的颈间。
银月未做躲避。
然后,讼星嗅到一股莫名吸引他的香味。
只是这三人贴在一起的场面属实不太合理。
白星皱眉,抱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他这才看清了眼前人:
月袍,雪肤,白瞳,银睫,皎如谪仙。
“请问您是?”
“银月。”
“多谢银月前辈…”
“没关系,讼前辈。”
“……”
“额…银月君?”
“嗯。”
“……”
“……”
“那…银月君何故出现在这里??”
“来找个人。”说着转身走开了。
讼星在银月后头跟着,白星也从抱着他改牵他的手。
“郎妖居的案子…是几百年前的百生颅?”
“嗯。”
“百生颅?蛊乌神女的起源故事啊,真的存在吗?”
银月冷不丁停下,瞥了青衣少年一眼:“他是谁?”
“他是我的弟弟,白星。”
“才不是,是道……唔。”侣。
还没等白星说完,讼星心说不好,捂住了他的嘴。
“道友。”
他不禁汗颜,今天的白星不太对劲啊……
银月无言,转过身继续走着。
而这时讼星感觉掌心一热,他猝然缩回了手 ,瞪了一眼白星。
白星摆手。
“你知道,那百生颅,是怎么来的吗?”
讼星走着,不小心踢到了一颗颅骨,他默默踢开,回应道:
“这个嘛…史书记载,百生颅案发生于沂和年间,午帝当权,巫疆叛党攻城,有百位英仙不顾生死,祭大阵,护下城中百姓,剿灭叛军,却精竭力尽,但不愿留城中。
休养期间,遭人暗杀,那暗杀者猖狂,竟然送了百颗英仙头颅到皇城中。
据说送到城中时,那百颗头颅似被涂了东西,却是活的,想开口说话时,发现舌头已然被割。
午帝悲痛欲绝,为让英仙不再受折磨,只能使他们死去,送往郎妖居,吩咐城中郎妖圣女净化头颅,好让来世圆满。
便称百生颅案,其惨状,至今凶手未现,众人便怀疑是叛党余孽干的。”
不知觉中,讼星感觉被人扯了一下——是白星。
他才发现他讲着讲着差点又撞上了银月。
“讲的不错,确是史书记载,可你不知,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
“是什么?”
“后来,郎妖圣女不知何故离去,数年后,祭天仪,午帝遭蛊虫侵杀,皇城内乱,郎妖圣女于满天荧蛊残血中出现,得天授引,飞升成神,赐名,蛊乌神女。”
银月错开身子,让讼欲离看清了他身后的景象——
细细碎碎的头颅碎骨堆砌而成的神女像。
……
白星装作害怕般又搂上了讼星的手。
讼星没太在意,只是拍了拍他示作安抚,又看向那神女像。
如果它仅仅是骨头堆积着,讼欲离还不至于害怕,可这骨头神像就堆在道路中央,不住往外流出绿液,青苔黏腻,箭插百孔,细细藤蔓交缠编织,盖在一旁空洞的心口。
不仔细看的话,却是一副安静美艳的神女像,而多出这些东西后,美中透着黏腻的诡异感。
唯一完整的一颗头颅,神色宁静,不见悲苦。
他莫名体会出一丝怜悯。
银月望着他的眼,死死盯着,如蟒蛇般,下一秒,他感觉全身仿佛血液停止流动。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连银月一剑贯穿他和白星时,他都没能反应。
只能怔怔等着银月将剑拔了出来。
接着,心脏悸动,收缩,骤痛。
眼前恍然一片。
“我等你。”
在这莫名冒出的一句话的外面。
白星面色如常。
手却微颤着,死死地抱紧讼欲离,为他展开屏障,阻挡着银月的进攻。
讼欲离胸口先前隐藏的冰丝消融,湿了怀襟一片,流出的血,却是紫色的,如凝固又融化,却来不及变回红色的凝紫血,血下隐隐发光着。
他忽然看到些什么。
是方才做的梦。
刚刚在水中,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所以触感与当年混淆,同是沉水浮光中,但一次是两指抵唇,另一次是少年拥吻。
他还看见了天火覆下,侵扰了郎妖居,如流星般来得匆匆,却久久不散。
他看见有人摔了一跤,跌入郎妖居之外的浑水中。
他看见水与火交溅的荒唐,与一个水丝包裹着的球,里面藏了什么,他不知道,待想去摸时,那球迸发金光,一股巨大冲击力,将他排斥在外。
后来的事,讼星还未看见,便已苏醒,周围的水屏死死抵着银月的攻击,白星见他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讼星看着他,
原来,你变成了如今这样,也好,再也不用背负着魔神所谓的罪孽活着。
他伸出修长的手,摸摸少年的头,柔声说:“辛苦你啦,休息会吧。”
白星似是已达上限,听此,片刻便倒下。
屏障顷刻割离成碎。
“想起来了?”银月收回剑。
“我认识你吗?”
“哟,看来是没想起来,这么快就忘了我啊,好一个好记性啊。”银月冷哼。
“你倒是不装了。”讼星忽略了最后一句话,信手一挥,在快影间,液针无声刺过了银月的心口。
银月痛的跪下,但还是继续说道:“我能伪装什么?我的面目,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讼星笑笑:“还是那件事吗?”
他现在才想起来,这人先前骗他买了壶酒,结果里面下了契约,要他帮他查件事,非说他肯定知道真相,查不出就算毁约,他自己的法力会损耗极大。
要不是,当时他被云川的那团黑雾重伤,肯定不会被算计!
银月满意点点头。
讼星瞪着他,咬牙切齿:“行,我查!我去临天好好给你查!”
一个怒气,他在银月心口埋的水针刺痛。
银月忍了下去。
讼星扛起白星,拍拍身上的衣服,快步离去。
浮光中,天地虚构苍空尽碎,郎妖居的残页,在水针万千中,終得破灭,沉没水底。
那曾经繁花似锦的郎妖居,在百生颅运来时,注定不得安生。
遗留的谜团,于未来终结。
……
讼星有了部分记忆,是魂识归来时的作用效果,他的身体仍有残缺,要想记忆和法力全部回归,与他所缺的东西估计逃不了关系。
他似乎是为了什么任务从哪里来的……爱神?
然后这任务与魔神有关,他要用爱感化魔神,于是混成了沂景年久间大陆两大势力中东午国最受宠爱之一的长殿下。
那之后他虽然不记得,应该是作为爱神的他多番救了绪卿然后圆满完成任务之类?
不对劲啊,他这个性格……
而且后面他怎么就被囚禁了?!
还是没能阻止魔神黑化?
他生活在久间已久,何况还失忆着,对爱神这个职位?嗯……听名字应该是与月老差不多的东西吧。
任务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后来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一阵眩晕感涌了上来。
于是他刚走了点距离,就抱着白星…晕了过去。
长殿下素来文明,但还是…
玛德这废物身体。
……
醒来时,月白样式的屏风,鸢尾要是在这,定会认出这是清许神君的寝殿……的偏殿。
可惜讼星不认识。
所以当他面对清许时,是一脸懵逼的。
这人跟白星长的怎么这么像!
他小心翼翼开口:“白星?”
清许疑问:“嗯?”
白星从床边悄悄冒了出来:“我在这呢…这是银月的师父,来帮你看看身体的。”
顶着白星幽怨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他是你爹吗?”
白星更加幽怨了:“哥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哦对,白星没有记忆。
但这长的,有点太像了吧…
索性,白星好像恢复正常了。
他开心地多撸了几把白星的狗头。
白星笑笑。
二人在清许的允许下,住在了这里,没什么意外,除了白星打着方便照顾他的旗号和他住在了一起。
期间想起白星刺他的那一剑,心口上的冰丝,是保护他的吧?
不过,白星是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需要找个时机问问了。
这天夜里,讼星躺在床上,他好奇地朝旁边的人问了一句。
白星笑眯眯地回答:“?你在说什么啊哥。”
“白星。”
白星用手捏了捏耳,回应他:“哥我真不记得,要不你跟我说说呗。”
讼星想了想,只是从他头上拉下了那只手,捏了捏:“算了,以后再说吧,我困了。”
白星还是当年的魔神绪卿,只是和他一样忘了许多,当年的亲昵仍是刻在身体的记忆。
讼欲离睡了过去。
作者没话说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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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郎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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