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相触的一刹那，周令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尽数停了。

刘持盈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带点惊慌，有些憧憬，更多是不知所措。自己在这一刻应该成为一个罪无可赦的引领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呆呆地等着。

但她、但她——

“周姐，”刘持盈带点促狭地微微一笑，眼神也回到了平常，“你难道不会接吻呀？”

周令宜真是窘迫极了：“对不起。”

“我说真的。”刘持盈神色认真了起来，“这里面吻戏有好几场，我可以，但你可不能这么生涩。”

周令宜简直是无地自容了，自己现年三十五岁，还是已婚女人，被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讲接吻生涩……但她也没办法呀，她自己都不记得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况且她也根本不喜欢这种行为，演电视剧的时候接吻是工作，在家里接吻则是不得已的例行公事。

她无法想象黄蓉闻到杨过气息为何会心中一荡，因为她面对着男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或者是英俊的搭档，她都在内心控制不住地厌恶这种不卫生的，令人不愉快的亲密行径。

“还是因为紧张，或者和女人不习惯，没办法做到？”刘持盈问道。她心里也有些惊讶，哪怕一看就看得出周令宜是个端庄持重的性子，但能够接下这部电影，可见也非传统至极。

她是心里有难以逾越的障碍，还是真的竟然是不大会接吻吗？

周令宜没答话，长长的睫毛低低地垂了下去，只是又用嘴唇贴了贴刘持盈的嘴唇，那是一双红润柔软的唇，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能闻到上面唇蜜的甜香气味。

“一开始可以迟疑，一旦下定决心，就得开始不遗余力地引导了。”刘持盈的吐息近的能渡进她的唇齿间。

周令宜自然知道这部分的情绪，可做起来太难了。对方和自己之前的所有亲密搭档都不同，她是个女人。这就好像一列好端端地行驶在轨道的列车经由她同意脱轨了一样，痛快之后呢，她要面临的不仅是感情戏，更有激情戏。

她踌躇，犹豫，更多的，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热情的吻。

忽然之间，刘持盈搂住她的腰，方才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施为的唇瓣这下向她压将下来，细致地吻过她的嘴唇，甚至有些冒犯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地舔吻到了里头去。

周令宜心跳的拍子全乱了，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这下她一动也不动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毫不抗拒，毕竟这不是在片场而是在私下里。可能是未雨绸缪，现在练习好过拍摄的时候临时抱佛脚？还是因为刘持盈周身那种芬芳的香水气味和口里淡淡的薄荷气息，让她竟然生不出抗拒和反感来？

“亲我呀，周姐。”刘持盈撤开了一点，“周姐，接吻为什么叫做接吻，我想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要主动吧。”

她带了点玩笑语气，话语中仍能听出微微的催促。男女有别，她当然不会和其他演员搞这种练习接吻的荒谬事情。可这部电影和搭档毕竟是全然特殊的，而且现在她觉得，这件事对于周令宜而言真是必须的功课。

三十五岁的港姐居然不会主动，也不会回应，生涩僵硬得像从来没和人亲密接触一样，这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对不起。”周令宜说，她知道自己理应不该这样的，便愈发的害臊惭愧。

“周姐，这次要主动。”刘持盈道，她很坦荡地把周令宜搂进怀里，这次对方显然是想弥补，主动地揽住了她的脖颈。

她保养很好，皮肤白皙而薄，面颊的红色几乎是从里面沁出来的一样，睫毛和长发一色的乌黑。香港美人流行黑发，周令宜的头发不烫不染，衬得她一双略微低垂的眼睛更是柔美清澈。

两人近在咫尺地对视了一眼，周令宜慌乱之中，只匆匆地瞥了一眼刘持盈的眼睛，她避过了勃勃的火焰，只望见了那道窄而深的双眼皮褶。

她从未有真正地主动过，只知道笨拙地把舌头探进去，还是刘持盈从善如流地接纳了她，她本以为她会对这十几秒毫无印象，但事实上，每一秒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吻在之后的很久仍然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直到濒临窒息的那一刻，刘持盈松开了她，抑或是将她拉出了水面，含笑道：“你得呼吸呀。”

周令宜讷讷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周姐，”刘持盈问她，“你害怕我吗？会不会因为是同性，感到很不舒服？”

周令宜赶紧摇头：“没有的，我是，不太习惯。”她很认真地想要解释，“我能接电影，是因为我不歧视同性恋的，我不歧视。”

刘持盈不是不信她，只是很难以相信她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一副全无亲密经验的样子。

周令宜见她不讲话，自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垂着眼睛和她一起看手上的剧本。刘持盈还搂着她的腰，她想要挪开，但知道刘持盈并非故意，自己移开，会不会让她多想？

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敏感多思的性格，改也改不了的，周令宜不愿想了，索性一动不动，为将来的戏预备着吧，反正她绝不好意思开口的！

不过没一会儿，刘持盈就意识到了，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周令宜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剧本，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又看起来。

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周令宜晚上回到房间，她打开笔记本，想记一些剧本的重点情节和思考的时候，忍不住地怔了一会儿。

她的心中挣脱不开的阵阵悸动，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横着划了一道线。

往后又过了几天，她逐渐正视起这些线来，开始把本子倒过来，认认真真地写上日期，然后正儿八经地开始划正字。

这好几场吻戏循序渐进地插在剧情里，她和刘持盈想对完全本的台词，激情戏暂且不论，吻戏也是一定会过一遍的。

今天是一横一竖，两次吻。是真正的接吻，你来我往的，自己主动的。周令宜所有的思绪被这些靛蓝色的横竖占据，她习惯性地数了数，这才合上本子，躺到了床上。

明天要开机了。周令宜想，她又换作普通话字正腔圆地小声念出来。这些天，她无论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会换做普通话再重新想一遍或者念一遍。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很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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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瞒着有关部门开机，什么仪式都无，租好的，戏内两位主角的两间房子就是剧组最安全的庇护所，每次去拍户外戏都像是去做贼。

刘持盈为了不让她担心，向张赞提议实在不行就做一些后期配音。因为目前的拍摄是现场收音，而一个演员如果太过注重自己的口音，其他的眼神，动作都会容易跟不上。

“周姐，”她笑道，“不用考虑说的标准不标准，只要顺其自然，按你自己的来演就好。”

这句话对周令宜来讲，意义重大，因为她国语再怎么练，再怎么速成，到底也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到拍摄，马上就露怯了。

刘持盈的这句话让她摒弃了杂念，不管自己讲得如何，只一心地表演，顺畅地把进程推了下去。

自己虽然比刘持盈大了十一岁，但在许多事情上，这个姑娘都比自己更会应对，更加可靠。

她很少有这种感觉，在拍一部戏，在这样的工作的时候，一见到搭档，竟然令她觉到安心。

第一场吻戏的时候也是如此。她和刘持盈关于这场戏的练习并不顺利，她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刘持盈让助理在咖啡厅订了一批咖啡分给全剧组，剩下四杯放在茶几上。周令宜化好妆出来，刚好被她逮住：“周姐，清咖，拿铁，意式浓缩，卡布奇诺，你要喝哪种？”

“拿铁吧。”周令宜道，卡布奇诺的奶泡厚，可相应的牛奶就少了，反而不如拿铁的奶含量高。她喝不来咖啡的苦涩味，还是喜欢加奶多的。

她随即问道：“你要喝哪种？”

“我喝清咖。”刘持盈说，她把拿铁递过去，因着想缓解周令宜的紧张情绪，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今天又能亲你了啊周姐。”

周令宜腾地一下子脸全红了，刘持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冰凉的清咖贴了贴她的面颊：“没事，我脸皮厚，周姐，到时候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好了。”

刘持盈说完，赶紧走到了一旁去，她怕自己绷不住大笑起来。在真正变熟之前，她还真以为周令宜像电视上和刚接触时候那样，端庄矜持，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结果万没想到，她私下里竟是这样腼腆怕羞的性子，可爱得简直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

不知道待会儿吻戏能不能顺利地过。她心中想着，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感。

刘持盈觉得理所当然，这可是同性片，和《黄金时代》的女主角，大美人港姐的吻戏，不期待才怪吧！她心情悠然，咽下去一口酸苦冰冷的清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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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998夤夜起火（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