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和第一个吻就完全不同了。”张赞说，一旁的刘持盈笑了，接道：“这是前奏。”

周令宜在旁边没说话，她明明是这三个人中最年长的，却也是最羞涩的那一位。

这场戏其实严格来讲尺度没有很大，张赞是想拍得温柔一些，不过提前商量的时候，刘持盈就说要清场，但是不能告诉周令宜，否则她一定会因为不想麻烦大家而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后面的。

“有点紧张。”刘持盈主动说，一方面她确实难免有些紧张，一方面也是特地想说出来，好让什么都习惯憋在心里的周令宜放松一点。

果然，周令宜微微睁大了眼睛：“都看不出来你紧张的。”

“我只是装得很镇定。”刘持盈笑道，“周姐，万一一会儿你感到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因为是同性就觉得可以忍耐。”

她这话出口，转念想到，别说是同性了，哪怕是异性，周令宜都没有拍过任何这样的戏份。

周令宜有些感激地点了点头，自然明白这是刘持盈的一片好意。

房子里除了张赞和一些必要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女人和女孩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聊天，自从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便是更加不可收拾。

张赞盯着监视器，先喊了卡，“这里我会拍一个长镜头。”她知道自己讲的或许抽象，但这两位演员是一定能够理解的，“当手无意有意地碰到一起的时候，我想从镜头里看到火花，当接吻和往卧室里去的时候，我想看到的是大火。”

火。周令宜与刘持盈的手相触，她侧过脸，看到的是刘持盈那乌黑的瞳仁里燃烧着的，勃勃跳动的两团火焰。

那是属于电影里这个年轻女孩的，还是属于刘持盈这个成熟女人的，她不知道，女孩的火藏在心内，而刘持盈的火蓬蓬燃烧在周身。

这次是女孩主动。这种亲密得到了默许，所以愈发地激烈缠绵。刘持盈自认是个开放的人，不过当然是异性恋，今次她拍这部戏，却有点不知道自己是一如既往地醉心表演，还是周令宜实在是颇有魅力，抑或是自己对女人也能动情呢？

但这种念头转瞬被她抛诸脑后，女孩继续接管她的思绪和灵魂，吻断断续续地尚未结束，身体已经水到渠成地一起向卧室去了。

摄像机紧跟着她们，一气呵成地从沙发上的景象拍到她们扑跌在床上。

周令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入戏，口中发出的笑声完全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而是属于这个女人的。

渐渐地，两个人都不笑了，女孩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脖颈上，肩膀上。刘持盈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她，她没有感到那种难以忍耐，只是感到一种发烫的，灼热的——某种意义上，已经近乎**的不适。

这场戏是火，刘持盈是火，她被烧得有口难言，心跳紊乱，几近惊惶失措。

此时的场景也正需要她这种混乱蒙昧的情绪，刘持盈的手从她连身裙的裙摆下探进去，里面做了防护措施，不必担忧，可周令宜身子发颤，电影里是略带痛楚的期待，她自己呢，是畏惧，还是也在期待？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并未有人进到里面打扰。但拍摄期间，张赞忍受不了任何一点的噪音，她喊了卡，气冲冲地想要到外面看看是什么情况，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对面的那间房子里，门外是几个剧务人员，胶片安装员还有刘持盈的助理菲菲。

这群人此刻围绕着两个人，一个是位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另一个是位穿着短袖衬衣的男人。

张赞意识到这两个人是谁，愤怒的话没能说出口，只好挤出了一个笑容。尹方德握了握她的手，操着一口港普道：“你就是张导吧？令宜承蒙你照顾了。”

“没有没有。”张赞也用国语说，她这人不善交际，幸好这时周令宜和刘持盈也从卧室走了出来，打断了寒暄。

周令宜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丈夫女儿，好像被一记重锤，重重地打回了现实世界，一时之间怔忡得一句话也讲不出。

尹煦年龄小，见到妈妈，哪里顾得上这么多，高高兴兴地扑到她怀里：“妈咪！”

周令宜揉了揉女儿的蓬蓬的小头发，口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尹方德同样地和刘持盈握手，说了一些感谢的套话。这是刘持盈第一次见到他，若是在其他时间，她一定愿意花心思多客套两句，毕竟他是周令宜的丈夫。

但现在她愤怒至极，全靠着良好的素养才不在神色上露出端倪，匆匆说了两句，便快步离开了。

“姐，情况是这样的。”菲菲见她出来，赶忙解释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周姐的老公想给她一个惊喜，带着女儿到北京来看她，不想让你们大家知道，就问到了我这里。”

刘持盈眉头紧蹙，一边听她说着，一边一阶阶地下着楼梯。

“我给他时间安排了呀。”菲菲说，“我给他挑了拍摄任务稍微没那么重的两天，他说没时间，不方便，就这天时间好……我也，我也没办法就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知道了。”刘持盈说，“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菲菲知道她肯定不会责怪自己，可这生硬的语气，她想都不用想，刘持盈是动了真火了。

两人站在单元楼外，刘持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菲菲心中忐忑，陪着站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姐，我上去看看情况，看看张导那边怎么说。”

“不拍了。”刘持盈冷冷地说，“都这样了还拍什么？我最烦的就是这种事情！”

“我明白了。”菲菲说，她自然明白刘持盈最厌烦拍摄期间被其余事情打断，这会儿老板正在气头上，她连忙点头，飞快地上楼去了。

尹方德给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订了巴黎水和冰淇淋，菲菲一进门，看见尹方德正和张赞说话，周令宜抱着尹煦，轻声细语的，应该是在问孩子最近的事情。

张赞一见到她，仿佛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喊道：“菲菲！持盈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周令宜也抬起脸来，菲菲注意到她似乎有些强颜欢笑，并没有为这个惊喜而感到兴致高昂的样子。

“让持盈过来，我们继续拍吧。”张赞急急地说，“周姐，你这边……”

“当然要继续拍摄。”周令宜不假思索，怀里的尹煦听明白了，也很乖地点了点头，“我让她们先出去一下，我们今天，还是要拍完的。”

两双眼睛这下都期待地望向她，菲菲没辙，只得说：“持盈姐说不拍了。”

这话一出，张赞有些无所适从，周令宜的脸立刻白了。旁边有些大陆的工作人员听得分明，也是不出一声，低头装作没听见地吃着冰淇淋。

菲菲赶忙找补：“是这样的，我们姐觉得既然周姐的家人来了，那拍摄推迟一天也未尝不可，周姐，你就休息一天，和老公女儿好好在北京逛一逛吧，这不拍了这一阵子，几乎成天憋在屋里，还没去外面转悠过呢。”

她这番话讲得滴水不漏，周令宜听完，真称得上是脸色煞白：“持盈在哪呢？”

菲菲清楚自己老板的心思，很伶俐地说：“周姐您就放心吧，看女儿多想您，我们姐正好也先走了，这一阵拍得累，回家休息休息呢。”

周令宜这下无话可说了，张赞不情不愿地让大家收工，今日托了周姐的福，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对不起。”张赞刚背上自己的大双肩包，就听见周令宜走到她身边低声说，这位大美人看起来窘迫极了，低着头，睫毛也压得很低，“张导，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的……”

“没事周姐。”张赞心里的不满烟消云散，“休息一天也没什么啊，不碍什么事的，那我就先走了。”

周令宜一颗心皱缩着，见到女儿的欣喜被无地自容的窘迫给侵占得干干净净。持盈一定是生气了，怎么能不生气呢。拍摄得好好的，硬生生地被打断，换谁谁都是要生气的！

况且尹方德带着女儿来，是有要紧事吗？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绝对没有，甚至连所谓的来看望她的惊喜，这个男人也绝非真心。

夫妻和家庭关系，不仅是她个人形象的一部分，也关乎尹方德的企业形象。那些温情和真心，早已经是变质了的东西。

“妈咪。”尹煦在她的耳边很小声地说，“你唔係唔开心嘅咩？（你是不是不高兴）”

周令宜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冇，你嚟睇妈咪，妈咪好开心嘅。（没有，你来看妈妈，妈妈很开心的）”

“我在希尔顿订咗套房，今晚喺嗰度住。（我在希尔顿订了套房，今晚在那里住）”尹方德不容置疑地说，“小煦，下晝想做啲咩？（下午想做什么）”他逗了逗女儿，在那么一瞬间，几乎很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了。

“我想听报菜名的相声。”尹煦用国语说。

周令宜帮她扣好安全带，温柔的目光笼罩着她，只是未讲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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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998夤夜起火（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