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的司念,湿漉漉的头发用干发巾包裹着,露下来几绺滴着水垂在肩头。她脸上涂着一层蓝色的泥膜,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像只蓝精灵。
看的视频那头的周越尘微微一愣,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镜头突然翻转了过去。紧接着,满地的衣服、鞋子、包包闯入眼帘。
随后,便是瞬间的黑屏,听筒里传来司念慌乱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两分钟!我打回去!”
躲在一旁的司阳,电话挂断后再也忍不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脸上还洋溢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周越尘这才意识到,这小子是故意让他姐出糗的。
“你这么皮,不怕你姐收拾你?”周越尘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司阳。
“天高皇帝远,而且现在也不是小时候了,她根本追不上我。”司阳颠着球,笑得更得意了。
“看来你小时候没少挨揍。”
“这可让你说着了。你别看她现在一副淑女的柔弱样,小时候整个一母老虎,揍我和揍小鸡仔似的。她小时候有个录像,你别和她说我告诉你啊。那个好像是她第一次回江北老家的时候家里人给她录得,大概七八岁。她一手拎着我奶奶养的大公鸡,一手拿着菜刀,喊着说要炖鸡汤。”
司阳一边说还一边模仿,讲的绘声绘色的,周越尘却实在无法想象司念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把刀的样子。
“你姐不是江北人吗?”周越尘问。
“周哥,你可太会抓重点了,她妈妈是上海人,她从小在上海长大的。”
说到这里,司阳面色稍显严肃起来:“我这可不是败坏我姐名声,而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别以后她真面目露出来给你吓跑了。”
司阳说的语重心长,仿佛真在为司念的未来担忧似的。
不一会儿,司念的电话重新打了进来,司阳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将手机递给了周越尘:“你俩聊,我去上个卫生间昂。” 说着,还冲周越尘挑了挑眉。
视频再次接通,画面里司念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中透着微微的红。视频背景也变了,应该是换了另外一个房间。
“好久不见,周教练。”司念正拿着洗脸巾擦脸,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
“嗯,好久不见,司阳刚刚出去了。”
周越尘靠在球桌旁,微微前倾着身子,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司念,嘴角始终上扬着。
“你们不是在集训吗,怎么和司阳这个小鬼在一起,不会影响你训练吗?” 司念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今天下午休息半天,也没什么事,带他进来转转。”
“他从小就脸皮厚,你别理他,实在不行就把他删了,他不记仇。”
司念吐槽的时候,司阳已经回来了。一看周越尘瞅着他笑,明显察觉了不对劲,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我姐是不说我坏话了?”
“没有,你姐说······”周越尘想了半天,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你姐说你有上进心。”
“不可能,这就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见司阳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周越尘只好把镜头转向他。
“司念,咱俩这知根知底的,别互相伤害啊。” 司阳警告司念,眼神语气里都是威胁的意味。
视频那边,司念已经握紧了拳头,眼中也积蓄了几分怒意,一看就是强压着没有发作。
她突然凑近了摄像头,指着司阳,压低声音说:“等我回江北再和你算账。”
周越尘真是受不了这姐弟两见面就掐的架势,赶紧把手机收回来,转而问司念:“对了,你脚踝恢复的怎么样?”
“这周去康复科看了,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下周就准备回学校上课了。”司念把视频转成后置摄像,拍了一段走路的视频。
看她行动灵活,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周越尘才放下心来。
视频里,司念走着走着,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行李箱,行李箱里放着一个乒乓球拍,正是周越尘送她的那只。
周越尘心里是很开心的,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司念似乎也发现了,赶紧又将镜头翻转过来,面向自己。
她的脸更红了,指着球拍解释道:“我打算把这个带到学校去,周末有时间就去打球。”
“最近一个月还是不要剧烈运动,后续练习注意赛前热身,护具带好······”
看着视频里的司念不断地点着头,周越尘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唠叨了,赶紧打住。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们先去练球。”
“嗯,注意身体。”司念笑着和他挥着手,想了一下又说:“亚运会见,拜拜!”
听到她说亚运会见,周越尘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眉梢也跟着上扬起来,连弓着的脊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嗯,亚运会见。”他说。
上次聚餐时,江河、江珊他们一直明里暗里地催着周越尘表白,只是当时时煦的出现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了。
不过呢,就算时煦没有在那个时候出现,他也始终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好的表白场合。
周越尘轻轻拿起球拍,目光缓缓地环视着空旷的训练场,距离亚运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必须要全力以赴。
这一次,不只是为了国家荣誉和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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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北回来以后,司念一直想找时煦聊一聊,她知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是时煦好像故意躲她似的,一日不停地跑通告,短短一个月欧洲都飞了两趟,也没回京北。
亚运会开始后不久,金金突然通知司念,让她去时煦常驻的一个挑战综艺中救场,担任一期飞行嘉宾,拍摄地在长沙。结果拍摄那几天,长沙一直下暴雨,拍摄进度延了又延。
司念已经错过了周越尘亚运会的大部分比赛,这周六下午就是男单决赛了。综艺拍摄的预计结束时间是周五下午,结果还是延迟到了晚上,好在司念让小夏定的是接近凌晨的飞机,还来的及。
结果录制一结束,小夏急匆匆地跑到司念身旁,告知她一个不太妙的消息:原来,由于晚上还有暴雨,她昨天预订的航班已经通知延误了,且具体延误到几时都无法确定,甚至有可能随时取消。
“赶紧看看高铁吧!”司念微微蹙起眉头,神色间满是忧虑。她掏出手机,与小夏一同刷了起来。
此时临近国庆假期,高铁车票一张难求,连站票都刷不到。就在司念已经准备包车前往江北时,小夏突然兴奋地大喊起来:“抢到了抢到了!”
“靳夏,你太牛了!”司念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抱着小夏又蹦又跳,“等回京北,我请你吃国贸那家日料。”
然而,司念的兴奋劲还未过去,小夏便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她举着手机,递到司念眼前:“卧铺行吗?”
“卧铺?”司念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个词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就是绿皮那种。”小夏撇撇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刚刚着急,直接全选了所有车型,而且这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开了……”
还没等小夏反应过来,司念便毫不犹豫地拉起她,直奔保姆车而去。
“我来打车,你帮我准备一下身份证之类的必需品!”
时煦和金金回到保姆车的时候,只看到了司念飞奔的身影。
“她这是干嘛去了?”金金拉住小夏,盘问道。
“还能干嘛,去……江北呗。”小夏背着手,咬着嘴唇,一脸心虚。
“航班都取消了,高铁也抢不到,她怎么去呢?”金金瞥了一眼已经上车的时煦,又轻轻戳了戳小夏。
“坐卧铺。”
“卧铺?”金金一脸的不可思议,摇摇头紧跟着时煦上了车。
沉默片刻后,金金开口劝到:“你这小师妹,以前看着柔柔弱弱,实则主意正着呢。”金金看了一下面色阴沉的时煦,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家心就没在你身上,拦是拦不住的。”
时煦一言不发,向后调了调座椅,直直望向窗外的瓢泼大雨。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小夏:“江北的酒店给她定好了吗?”
“哦,对,我现在给她改时间,本来定的今晚的。”小夏赶忙掏出手机,大气也不敢出地操作起来。
“哎,不是我说你……时煦,咱们这过于卑微了啊,人家去看你情敌比赛,你还关心订酒店的事,你这什么备胎行为。”金金实在忍不住吐槽起来。
他从时煦十几岁时就带着他,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也就她能说得出口。
可时煦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揉着鼻梁骨,沉声道:“随她吧,疯够了再说。”
司念奋力爬进车厢的时候,距离关车门仅差两分钟。刚刚在站台上狂奔的时候,一排排的列车员都将目光投向她。
这倒也怪不得人家,她没卸妆,是带着节目组的全套妆发匆匆冲到车站来的。
白色与墨绿色相间的水手服,搭配着墨绿色的百褶短裙,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展露无遗,头发用同色丝带扎成马尾,跑动起来,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车上有个小哥看得眼睛都直接:“我去,这是木野真琴啊!”
车是上来了,司念给小夏回完消息,在下铺歇了一会儿,便想着翻包给手机充个电,却惊觉小夏竟忘了给她装充电器。望着手机那35%的电量,她赶忙开启了低电量模式。
司念的衣服被雨淋过,方才奔跑又出了一身汗,穿着着实难受。
她又在包里翻找一通,却发现小夏只给她塞了一件外套。其余的尽是些卸妆的、护肤的、化妆的、洗漱的物品,甚至还拿了袜子和一次性床单。
行吧,真是没什么大用的拿了一堆,真正有用的一样没带。
好在此时已很晚了,洗漱间没什么人。她洗漱完毕,赶紧回到自己的铺位。
车上空调开得很冷,司念连忙披上被子,仔细核对了一遍列车的到站时间和周越尘的比赛时间,确认能够赶上比赛,这才安心地躺好。
火车哐当哐当响了一宿,雨也下了一宿。司念中途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竟是梦见自己坐错了车,没有赶上周越尘的比赛,自此再也不敢睡了。
她坐在窗边,看着浓重的夜色在翻腾的夜雨中缓缓泛白,车内的灯光一瞬都亮了起来,一阵轻音乐过后是列车广播开始播报:“尊敬的旅客们,受暴雨天气影响,由长沙开往江北的 k73 次列车现在大约晚点一小时……”
听到这里,司念的情绪已经降至冰点了。
她将打给周越尘的信息打上去又删掉,回想着自己昨晚这一番遭遇,扶着额头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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