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能不能麻烦您快一点呀？” 司念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轻轻探头到主驾驶旁，语气卑微地催促着，“我真的快赶不上我朋友的比赛了，我给您加钱好不好？”

彼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距离比赛开始仅剩半个小时。

“姑娘，这么大的雨，你就是加再多钱，我也不敢加塞呀，你瞧瞧这路上全是交警。”大叔也颇为无奈，急得直拍方向盘。

司念的手机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十，司机师傅的充电器型号又与她的手机不匹配。她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手机，生怕下车后没法付钱。

因为暴雨堵车，平日里半小时的路程，竟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出租车也只能开到体育馆附近。

下了车，司念撑着伞一路狂奔，也顾不得什么水坑，赶到场馆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半截。

此时已经开赛五十多分钟了，如果是一般的场次，估计早就结束了。乒乓球男单决赛是内战，周越尘和江河打得十分焦灼，前六局比分都咬的很紧。

门口检票的志愿者还算好说话，看了下她的票的位置，就放她进去了。

由于已经开赛很久了，司念只能在志愿者引导下坐到指定座位上。座位离内场很远，看比赛只能通过大屏幕。

此时，比赛正处于暂停状态。周越尘面色凝重，正与张航交谈着什么。熟悉的红色队服已然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司念看了眼比分，周越尘7:9落后。

刚到就是这么刺激的比分，不禁让她想到了几年前的巴黎世乒赛。

她交握着双手抵在下巴上，一边凝望着大屏幕，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暂停即将结束的时候，大屏幕上突然切到了观众席，画面晃着晃着，不一会儿便切到了司念这里。估计是看她气质好，祈祷的样子像个忠实粉丝，特意给了个大特写，停留了两秒。

不一会儿，画面又切回场内，给到了周越尘镜头。司念十分确定，周越尘应当是看到她了。

因为他入场时，倒着环视了一圈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嘴角也露出一抹微不可闻的笑容。

回到比赛。大屏幕上，橙红色的地胶与蓝紫色的挡板合围出周越尘和江河较量的四边形场地。

比赛场内，江河伸出左手，照着球台的白色底线，率先发球发起进攻。

这一球，经过几个来回的较量之后，周越尘出现了失误，球摆高了被江河抓住机会，一个爆冲，再次拿下一分。

场上的比分瞬间变为 7:10，江河手握三个赛点。

周越尘抬肩擦了一下侧脸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后，垂眼看着球台，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发球前，司念看到他在自我鼓励，看口型大概是：你可以的。

这是司念看了这么多比赛发展的他的习惯，处于逆风时，他总是眼神坚定地进行碎碎念式的自我鼓励。

现在这个情况，要在江河手底下撑过三个赛点谈何容易，但是周越尘并没有乱，他在找自己的节奏。

这一球刚开始，周越尘连续进行正反大角度调动。他在寻找一个机会 ——

“变直线，回到反手，周越尘扳回一分！”

司念太紧张了，一直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几乎是透过手指缝在看比赛，听到解说，才长舒了一口气。

“周越尘率先上手，正手短球，反拉，追回两分……” 随着比分差距的缩小，现场观众也跟着沸腾起来。

第三球，周越尘迎上江河半高抛发球的强烈旋转，将球回到对手左方侧边半出台。没想到这么巧妙的位置，竟然被江河正手高调回击。

好在周越尘没有松懈，看好位置一记正手暴冲，将比分扳平。

“这场球真是太精彩了……”连解说都在感慨。

现场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这一刻，不是因为谁是谁的粉丝，而是为了这场精彩绝伦的顶级对抗。

被连追三分的江河显然有些无奈，擦汗的时候一直在摇头叹气。

比分已经扳平，接下来这一分要抢赛点，周越尘不再保守，直接上手拧，连续的中路变直线——

“好的，周越尘拿到了决胜局属于他的第一个赛点！”

司念激动得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站起身来的，想要喊点什么却又喊不出来。那一刻，不知怎的她心中升起一种极为强烈的确信：周越尘今天一定会赢。

进入周越尘的赛点局，他发了中路球，连续撕反手大角和中线——

“这一球江河失误了，周越尘侧身反拉！让我们恭喜周越尘！”

“翻过山，成为山！这一次，在亚运会的男单决赛场上，周越尘，我们的天才少年，终于王者归来了！”

整个场馆被激昂的解说、盛大的音乐、呐喊声和掌声充斥着，司念只觉耳鸣阵阵，世界也跟着轰隆隆地转动起来。

她看见周越尘站在场地中央领掌，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的身影逐渐被胜利的光芒覆盖，熠熠生辉起来。

面对镜头，他先是指了指着胸前的国旗，微微仰头，然后握着拳，扬起右手放到耳后，又如利剑一般指向为他欢呼的观众。

他使用的是17岁初次夺得世界冠军时相同的庆祝动作，场上的周越尘就像回到了他意气风发、横空出世的那一年。

“决胜局，江河领先拿到三个赛点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复出后，记者对周越尘的提问一向尖锐。

这一年，因为江河没怎么参与大型赛事，外界对周越尘的质疑一直存在着。

他好像从未被媒体圈看好过，甚至有的记者根本没有准备对周越尘的提问，因为没人看好，没人觉得他会赢。

“我在想下一球的战术，把这一分打好。”周越尘背着手从容作答，脸上看不出情绪，似乎胜利的喜悦很快褪去了。

“那你觉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是对两年前那场舆论风波的回击吗？”另一个记者提问道。

在这种场合，提这种问题分明是带着私人感情来刁难他的。

“这场比赛的胜利，是我给我和我的教练组两年以来夜以继日辛苦训练的答卷。”周越尘没有陷入记者的提问陷阱，此时的他已经不需要自证。

“希望这个冠军没有让你们等太久，感谢一直默默支持我的人，也感谢我自己！”周越尘再次冲着观众席的粉丝们挥了挥手，表示感谢。

“为什么再次使用了这个庆祝动作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记者问。

“动作没有特别的设计过，就是情到深处。更多的，我觉得是……从现在起，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周越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个乒乓球拍挂饰，他冲着镜头晃了晃，久违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场外只有司念知道，那个挂饰是节目拍摄结束时她送给他的。

采访结束，运动员们暂时退场去准备颁奖仪式，场内渐渐安静下来。司念给周越尘发了一个恭喜的表情包，没想到他很快回复了。

“先别走，颁奖结束我来找你。”

颁奖仪式上，周越尘和江河站上领奖台，全场起立，两面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热烈的国歌响彻全场！

司念觉得自己的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久久难以平息。

随着颁完仪式的结束，亚运会最后一场乒乓球比赛也落下帷幕。

观众们如潮水般陆续向外涌去，司念坐在最边上，无奈只能被人群裹挟着先出了赛场。她本想给周越尘发微信说一下情况，刚打开手机电话就响起来了。

听筒里传来周越尘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狭窄而昏暗的下行通道里，人群熙攘，喧嚣嘈杂，司念环视着身处的位置，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突然，手机嘟了两声后语音挂断，她的手机彻底的没电了。

场内，联系不上司念的周越尘心急如焚，背起包便往外冲。正巧路过的张航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还有其他采访等着你呢。”

“帮我都推了吧，我现在有点事！”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张航站在原地。

他摸摸后脑勺，“嘶”了一声，吐槽道：“这拿了冠军以后，果然不得了！”

周越尘是在专用通道的下行电梯上看到司念的。她带着一顶棒球帽，如瀑的栗色卷发垂在背后，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风衣，远远望去，瘦瘦长长一道落寞的剪影。

此时，她正站在服务台和志愿者比比划划地沟通着什么，看起来十分焦急。

“小姐，这里每天有无数个自称运动员朋友的人过来，不是蹭合影就是要签名，我们也有规定的，希望您能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

志愿者话音刚落，就看见她口中这位“小姐”要找到周越尘，出现在了他们对面。

“司念。”周越尘声音，因着连日比赛的呐喊，有些暗哑。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司念缓缓转过头，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站定的周越尘。

愣神几秒后，她的眼角渐渐扬起。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亚运会冠军？”

大家国庆节快乐！

我们周老师，以后也多多升国旗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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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追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