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尘羽绒服里穿的还是江珊视频里那件衣服，估计是下飞机后不久就赶过来了。

“等多久了？”

司念满眼的心疼，却根本不敢看周越尘，只是低着头，握着他冻得冰凉的手。

深夜的京北已经到了零下，这是她第一次握周越尘的手时感觉这么凉。

但是这样凉的手依旧很有力气，他把司念拉进怀里，抱的很紧很紧，生怕她再跑掉似的。

他把下巴抵在司念头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需要做你不喜欢的事了，以后你有我了。”

他在安慰，他表示理解，他完全接受，他爱她。这是司念在周越尘这段话和动作里读取到的信息。

亦如她所想，他毫不介意。

但还有一层，他大概也觉得她有点可怜。

天气实在太冷了，冷得司念不想说话，她就攥着周越尘的衣袖拉着他往公寓里走。

他全身大概是冻透了，衣服也冷，寒意从手心直抵司念的心脏。进了公寓，身体又一下子被暖烘烘的空气包裹起来，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电梯里，周越尘反握住了司念的手，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她，可她没有给他一点点回应。

电梯到了二十一层，房间是2106，司念抽出手去按指纹。

“房间有点乱。”她说着拉开了门，没有回头。

公司给司念租的这栋公寓并不小，非常宽敞的两室，却被一应物件塞的满满当当的。

入户处置了一个鞋柜，地上散着几双运动鞋和拖鞋，再往旁边是一些快递，堆得和小山似的，都没有拆。

客厅的布艺帆船沙发上也层层叠叠堆了很多衣服，是从澳门带回来的那些，还没有整理。茶几上还有拆了包没吃完的零食，旁边是半满的垃圾桶。

司念踢掉鞋子，走到沙发旁巨大毛织地毯上。她随手将大衣丢到旁边，一屁股坐下了。

地毯是渐变的绿色，深深浅浅，一圈一圈，她就那样坐在中间。上身穿着白色的练功服，丸子头松松垮垮的，似乎快散掉了。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地毯，望向站在沙发旁的周越尘，示意他坐下来。

随后，又怔怔地望着地毯出神，几缕发丝也跟着垂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活力似的，与前一天判若两人了。

周越尘也脱了外套，盘腿坐在了司念对面。

“我看到工作室发的声明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没能解决？”他眼中都是关切与心疼，又有些不知所措。

司念摇了摇头，终于开口了：“你知道金姐怎么说我们吗？”她抬手把垂下来的碎发掖到耳后，笑着说：“她说别人曝光恋情是一加一大于二，而我们在一起……却变成负数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称述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还有点自嘲的意味。

“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别人来评头论足的。”周越尘说着，来握她的手：“我也不在乎这些。”

“可我在乎。”

司念收回手，合抱住膝，缓缓抬眼，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而空洞了。

“如你所见，网上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家庭债台高筑，我不能失去工作，不能失去我的粉丝，不能对不起我的团队……”

周越尘安静地听她讲完，眸色也随之暗了下去。

“所以，你是要放弃你自己，然后放弃我，就像当时把自己送进讨厌的圈子、去做讨厌的事一样，对吗？”

“我现在这样也很好啊。”司念抬眼看他，笑着，眼中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周越尘。我们是不一样的。”她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

“你看，你只要打好球，稍微的收拾一下自己，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涌上来爱你。可我不一样，我每天苦心经营自己人设，保持光鲜保持美丽，对每个人笑，对每个人热情，才换来今天一小部分人的一点点怜爱。”

“我们的处境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周越尘起身，走到司念身边侧身坐下来，再次把她拥进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捧起司念的脸，强制着让她看向自己的，仿佛这样能让她妥协似的。

“不要看别人的眼色、不要听别人说什么。你爱谁和谁在一起这都是你的自由，没有必要去满足别人的期待，你是完全自由的。”

“还有，我爱你。”

周越尘说完，是想吻司念的，却被她转头躲开了，他的唇落在她白皙的侧颈上。

他看到她皮肤下的动脉血管清晰地跳动了一下，声音也有点哽咽：“我也爱你。”她抬眼，一大颗泪珠滚了下来。

但她没有退，她笑着变回了他的心中那朵迎着风倔强的小玫瑰，然后把尖锐的刺刺向了他。

她推开他的手，自己擦眼泪。

她说：“但我更爱自己。”

周越尘搂住司念正在颤抖的肩膀，再次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其实，你每次撒谎都有些细微的小表情……”

司念笑了一声，再次甩开了他的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多看看网上的爆料贴吧，关于我，你可能还没有网友知道的多。”

司念撂完狠话是想逃的，但房子就这么大，她无处可逃，她现在有点后悔带他进来了。

她打算站起来去冰箱拿点东西，哪怕是喝口水也好。

冰箱冷冷的光打在脸上，司念面无表情的喝水，也把乱七八糟的冰箱敞开给他看。

“我明天还要上课，想冷静一下，你先回去吧。”

她关掉冰箱转回身，才发现周越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近前了，他把她抵在冰箱的门上。

“小骗子。”

他说完，一只手扣住了司念的肩膀，另一只手捧住了司念的侧脸，靠近了。

近的司念能清晰的看见他因为生气而有些发抖的唇，和眉心皱起的纹路。

她原想打他一巴掌，手举起来，又不忍心。便伸手去推他，但他的力气太大了，根本推不开。

吻粗暴地落下来，很漫长的一分钟，吻的她喘不过气。

她讨厌这种感觉，真是有些气了，气的举起了手，但是打过去的时候力道又减了好几分，毫无气势。

没办法，只能在语气上找补了，她故意将难听的话说的很大声。

“你们男人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些。”

很讽刺地，她把他同其他男人打成了一派，这应该足够让他气恼了，他应该头也不回地走吧。

—

周越尘整个人几乎是被司念推出了门外，连带着他的衣服和鞋子也被一并丢了出来。他站在门口叹了一声，知道这姑娘今天是打算别扭到底了。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上课，别来。”她说着气话，但好像有些哭腔了。

“那我后天来。”周越尘又说。

“随便你。”

出电梯的时候，周越尘的妈妈纪云给他打来了电话。

“阿尘啊，你真和热搜上那个女孩谈恋爱了？”纪云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

“对，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她家里的事，妈妈都看到了，我和你爸一致觉得，咱们两家不太合适······“

她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似乎是在等周越尘的态度，不敢说的太绝。

周越尘是很了解纪云的，这套话术基本上是她自己的想法，他爸一贯不爱在他的事情上发表意见，更别说是谈恋爱这种私事了。

“您不是催着我谈吗，怎么谈了又这不满，那不满的。”

每次过年，纪云都会在奇奇怪怪的聚会上给他安插一些相亲对象，搞得他不胜其烦。

周越尘此刻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纪云要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也就怪不得他语气强硬了。

“那你······也不能找个风评这么烂的艺人啊，娱乐圈里的事，妈妈不想说的太······”

纪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越尘打断了：“那您上网搜搜看，您儿子负面新闻也不少。”

“那不一样，妈妈了解你啊。”纪云反驳道。

“我也了解她。”

周越尘挂了电话，一脚油门就将车开到了附近的商场，临商场关闭之前，他进了一家珠宝店。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店员没想到这么晚还能有生意，她们都准备下班了。

—

周越尘走后，司念开始破天荒地收拾房间。思绪出奇的乱，她不想停下来。

她并没有想好是否真的要和周越尘分手。

事实上，恋爱以来她一直也没有很长远的想法，比如结婚之类的。她享受着爱情带来的甜蜜和欢愉，完全没有向后看。

她搬了个小凳子，抱着膝盖坐在洗手间门口，靠着门框看洗衣机一圈一圈地转。

她很想问问周越尘到没到家，在对话框里打好了字又一个一个删掉。

很多个夜晚，她都是这样抱着自己过来了，为什么今晚不行呢？

可是好像真的不行啊，身体一停下来所有委屈和后悔都涌上心头了，泪也聚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打过周越尘的手掌，试着还原当时的力道去打自己的脸。

疼吗，好像不是很疼，或许力气不对呢？她又加重了一点力气，是这样吗，好像还是不痛。

可是，她终归是打了他一耳光啊，心总会痛吧。

我刚刚是干了什么啊？

她自问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不能停下来。

她起身走到客厅，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在那套有点连帽家居服外面套了件大衣，拎上门口那两大袋垃圾，就出门了。

想着深夜没什么人，她也没戴口罩，只把家居服帽子拉上来简单遮了一下。一路低着头到了大堂门口，刚要下台阶时，路却被人拦住了。

“你不是走了吗？”

她刚刚哭过，鼻音有点重，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抬眼看那个去而复返的人。

她明明在窗口确认过，他已经走了的。

“怕有人会偷偷难过，就回来了。”

他说着，拉起了司念还拎着垃圾袋的手，单膝跪了下来。

“你干嘛？”

司念见他这样，有些不知所措了，忙丢了垃圾，伸手去扶他，不想那人却从衣服兜里变出来一个闪亮亮的东西。

一个没安全感的拧巴小孩

哪里懂怎么爱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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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下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