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这两年，周越尘心境变化很大。

一开始，他只是想将一切归零，摒除杂念，重新沉下心来打球。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好像能够清晰地看清楚这个世界和每一个人了。渐渐地也更平和地接受了人与人之间的思维差异，不争论、不好奇，也不再对他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不知怎的，再次出现的司念成了那个例外。可能是因为巴黎埋下的神秘伏笔，也可能是她前后形象的反差，总而言之有些兴趣。

“我有点好奇，在巴黎、在综艺里，还有我面前的，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你？”

显然是没想到周越尘会突然问这么有深度的问题，正用筷子从铁签上往下撸羊肉串的司念顿住了动作。

她思考了几秒，才慢慢开口： “巴黎那时候，太渴望长大和自由了，就想着怎么逃离我爸的手掌心。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十**岁的时候可真幸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会那么渴望长大呢。”司念托着下巴，自嘲地笑了一声：“那时候的我肯定想不到，二十二的她竟然在怀念上学的时候。”

维族特色装修的包间里灯光昏黄，司念卸掉了白日里花里胡哨的甜妹妆造，露出了原本清丽温和的五官。

一头细软的灰棕色长发用米白色的丝制发圈绑了一个低马尾，浅米色斜肩罩衫勾勒出清晰的锁骨和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安安静静地吃饭，不像巴黎的野玫瑰，也不像综艺里聒噪的艺人。

“所以巴黎那个才是真实的你？”周越尘问。

“也不是……”司念扒拉着桌上的空签，“那是我羡慕的我，人不可能永远那样活。” 她低头笑，眸中闪过一瞬的黯然。

似乎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她细数起手边零零散散的空签来：“1，2，3，4，5，6，7……”越数声音越低，最后将签子一起丢进了签桶里，低声抱怨： “实在是太罪恶了。”

丢完签子，司念抬头对着周越尘这个罪魁祸首叮嘱道：“明天我的脸肯定会肿，你千万别和小夏说吃宵夜的事，金金姐会骂死我。”

“看在你陪教练吃夜宵的份上，暂时保密。”周越尘又给司念投喂了一个虾，“你点的，虾都是蛋白质应该没事。”

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司念迅速把虾丢回盘子里：“不吃不吃，真的饱了，”她抱臂退后靠在椅子上：“什么叫暂时，你还想告密？话说你们基地大晚上可以随便出来吃东西吗，你还喝酒？”

她为什么会和周越尘跑过来吃烧烤呢，这事得从一个小时之前说起了。

当时，司念刚刚发完微博，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继续往基地宿舍走。途经训练馆时，她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个人背着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最近天天和周越尘在一起，看一眼那个走路姿势，就知道是他。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却又带着一种昂扬的正气，就像江珊吐槽的那样：“周师兄换身装备进仪仗队也毫不违和。”

司念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疑惑：这么晚还打球？她原本已经走过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上去打个招呼。

“好卷啊周教练，这么晚了还练球？”

周越尘看到司念，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解释说是朋友约他打球。

司念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次日又问了江珊，才知道周越尘自从伤病好了以后，几乎是全年无休的练球，最近录节目白天没有时间，只能晚上找人练。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两人本来都向着宿舍走了，周越尘看了几眼手机，突然问司念想不想去吃夜宵。

按常理来说，司念一般晚上七点以后是不吃东西的。但她今天实在太忙了，没顾得上吃晚饭，只在化妆间隙吃了一根蛋白棒。

这个点一听到 “夜宵” 两个字，什么泡面、烧烤、火锅都不可控制地在浮现的脑海里，胃酸和唾液瞬间开始分泌，思想随之不受控制起来。

为了这顿烧烤，两个人还骑了三公里自行车，这直接导致司念更饿了，到了餐厅看到菜单恨不得全点一遍。

这是家新疆餐厅，店里就没什么热量低的东西，吃饱了再看菜单，密密麻麻都是卡路里。

“要是以前肯定不行。但这是江北。”周越尘敲了两下桌子，似乎宣示着自己在江北基地大师兄的地位，他甚至再次像司念的意志力发起了挑战：“要不要点杯啤酒，这里的精酿真不错。”

司念是喜欢喝酒的，吃烧烤不喝点简直是对烤串的亵渎，但是次日有拍摄工作的时候，她一般不会喝酒。

面对这**裸的诱惑和挑衅，她干脆不想理周越尘了，抱着臂转头望向窗外。

今天天气特别好，一丝云彩也没有，那么圆圆的、金黄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司念看着看着，就觉得那月亮可真像桌上烤的金黄的馒头片啊。

她佯装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催促道： “都十一点半了，明早还要训练，我们得抓紧了。”

司念以前跑通告熬个通宵也是常有的事，今晚主要是看周越尘吃东西太有食欲了，她怕再看一会又忍不住。

周越尘吃东西慢条斯理的，他会把食物整理好，然后搭配着塞进嘴里，吃几口肉，吃几口蔬菜，再喝一口啤酒，看起来像个忠实食物的信徒。

怪不得喜欢吃汉堡呢，对于周越尘来说汉堡简直是不用搭配的完美食物。

不过周越尘显然是不想放过司念这个饭搭子，“让我看看，”他扒拉着烤盘上的串，“这个虾、这个牛肉筋、这个脆骨……”

数完司念剩下的实物，周越尘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觑着眼睛摇了摇头，“好像都不是我点的。”

司念：“……”

无奈归无奈，这些确实是司念点的。浪费食物终究不好，她拿了一串肉筋细细嚼着，一边嚼一边仔细回想周越尘的话，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我逗你的，吃不下就别吃了，又不是录节目，可以打包回去喂基地里的流浪猫。”周越尘就想开个玩笑逗逗司念，没想到她这么认真。

不想，他的话正好提醒了司念，周越尘刚刚问的是“巴黎的、综艺里的她、和现在的她”，难道他看过自己的综艺？

“你看过我的节目吗？还是看过我演的电视剧？”司念问出口又觉得后悔，周越尘才不会看那么无聊的电视剧呢，要是说综艺，短视频网站上有很多剪辑，应该会刷到一些吧。

“综艺看了一些……”

果然……怪不得他会觉得自己反差大呢，要是她站在周越尘的角度看，也会觉得自己性格有点割裂。

“拍综艺嘛，总要制造节目效果，要是像你一样，我可就找不到工作咯。”司念解释的同时，不忘点一下周越尘的无趣。

周越尘没有反驳，低头笑了笑，另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点啤酒递给司念：“感觉做你们这行也蛮辛苦的，简直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串都吃了一堆，也不在乎这一小杯酒了。司念很自然地接了过来，以她从小被司令宇培养出来的酒量喝这么一小杯啤的，完全不在话下。

“其实相较于付出，我赚的很多，谈不上辛苦，甚至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举杯，和周越尘的酒杯轻碰了一下，然后牛饮了一口。

没有想象中苦涩，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麦芽香，清新清凉，气泡感十足，和烤串简直不要太配。

当晚，不知道是太晚吃东西，还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司念有些失眠。她先是翻了翻微博，一排排看下去都是纷至沓来的甜言蜜语。

刚发的那条微博下面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是有个叫「司念的狗」的大粉留言，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喜欢我！

还有个叫「念念不汪汪」的粉丝，也是司念网红时期就开始产出物料的大粉。她评论到：念念喜欢什么，小妖怪就喜欢什么，永远追随念念大王！

小妖怪是司念的粉丝名。以前直播的时候，粉丝问司念，如果不考虑现实问题，她比较向往过什么样的生活，司念说她比较向往西游记里美猴王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法无天。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有了自己的超话和粉丝团，粉丝们就开始自称小妖怪了。

司念给「念念不汪汪」回了几颗爱心，就下线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的她又打开微信，刷起朋友圈来，刷着刷着她发现助理小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了自己，还发了一个朋友圈。

照片里司念啃着蛋白棒，化妆师正在给她化妆。小夏的配文是：火锅烧烤麻辣烫？nonono！自律唯有蛋白棒！念念大王今天也辛苦啦！

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司念在小夏的朋友圈下面看到了周越尘的点赞。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加的微信？司念本来都打开和小夏的对话框了，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想了想还是不打扰她了。

难道周越尘是看了小夏这条朋友圈，才提议要不要去吃夜宵的吗？

司念打开相册，再次翻到了两人下午拍的合照，鬼使神差地发了个朋友圈。发的还是他们俩之前拍的那张“投降照”，配文是：严苛的周教练和他的小菜鸡学生。

她这个微信里只有家人和比较熟的朋友，也不怕照片会外传之类的。更多的时候，她发朋友圈是为了给家里人报告一下日常生活。

只是没想到，凌晨了还有人没睡。司念点开小红圈一看，是她的那个练乒乓球的堂弟司阳的评论。

司阳：“我喜欢这个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