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假期，吴瑞粦特意开车到爱晚小区接吴虞，车停在楼下遇到曾经楼下的邻居，互相寒暄，听到对方低声讲起502最近不太平，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家里骚扰要债，何明仪气得心脏病复发被救护车拉走，那晚还有不少血迹残留，弄得整栋楼都人心惶惶。
“你是门对门的，知不知道点内幕。”
“我哪里知道，只有吴虞为了上学单独住在这里。”
“哎呀，可惜小林那个聪明孩子，以后肯定受父母连累。”
吴瑞粦听得心里一跳，越听越觉得惊悚。他走上五楼忍不住向502看了几眼，那扇老旧的防盗铸铝门紧紧闭合，引人遐想。
吴虞已经提前为三天两野的旅游收拾好行李，背着书包提着一个旅行包直接可以跟吴瑞粦出发，结果吴瑞粦却要在家里逛逛看看又感慨了几句，突然回头问她，“最近501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你。”
吴虞佯装不知，摇头否认。
海滨旅游小镇，晴朗，热闹，拥挤。吴虞换了身朱雅给她准备的碎花裙抱着杨杨在沙滩摆拍照片，弟弟长大一点懂得认人也越发缠人，懵懂却又充满直觉，指定要吴虞陪他铲沙，捡到一个白色贝壳，很大方地送给吴虞。
吴虞想起未来岛屿，自从她不小心撞见“表白”，都没再好好经营过她的小岛。下午肩膀晒伤的杨杨回房补觉休息，吴虞主动待在房间里看护，实则在房间里登入未来岛屿。
假期大家都有闲心，许多同学登入游戏领取假日福利，互相留言，做小队任务。吴虞加入高星辰组成的小队做任务领奖品，聊起自己在海滨旅游，有人起哄要看她泳照，她把和杨杨的正经合照po上去供大家取闹开心。
酒店落地窗外是一片蔚蓝的海景，海浪白沫层层涌上被太阳晒成米金色的沙滩，五彩斑斓的人影走动，海鸥展翅遥遥飞去。
她忽然想到林渡荆，这么晴朗热闹的国庆假期他大概孤零零地在医院里陪老人。自从那晚他知道她和严蓉的私下往来交流他的事情后就愈发对她疏离冷淡，至少没主动找她聊过天。
吴虞把那些照片转发给林渡荆，她陷在沙发里等待回复。
林渡荆：发那么多照片给我看你弟弟？
波兰小鱼：不能看我吗？
林渡荆：那你不能拍点单人照，还有这条裙子不是很适合你。
吴虞脸色一红，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捉了个靠垫抱在怀里抵着下巴，她就不应该心血来潮把照片发给他看。
林渡荆：「照片」两张。
吴虞点开大图，第一张是他戴着鸭舌帽跑步的侧影，身姿矫健，腿部肌肉迈出去的那一刻，紧绷结实。第二张是他拍的奶奶，特意从白色冰美人的花影来衬托奶奶低头临摹字帖的优雅气质。
每张照片都用心构图突出人物，比她那些幼稚摆盘的游客照精心得多。
林渡荆：照片是这样拍的，不然别人肯定要调侃你特别质朴。
波兰小鱼：……「嘟嘴表情包」
波兰小鱼：奶奶身体好点吗？什么时候能出院。
林渡荆：好多了，我让她多住几天观察，反正家里也乌烟瘴气，还不如在医院疗养。
波兰小鱼：我回来给你和奶奶带点特色小吃当礼物吧。
林渡荆：嗯，那就就买点小鱼干。
波兰小鱼：……原来你想吃我。
吴虞陪家人吃完晚餐后逛度假商街，沿路看到不少卖特色饰品，美食，文创的商铺。她跟奶奶进了一家张灯结彩的特产店，买了好几袋鱿鱼丝打算分送给亲朋好友，没想到真在货架上看到那种烟熏烤制的脆香小鱼干。
售货员看到她一直盯着看小鱼干，热情地给她拆了一包试吃。
吴虞热情难却，没多想直接咬了半截鱼身，吃着吃着不对劲起来，那股刺激的辣味能烧着喉咙，咳得她眼泪挤在眼角。
“你不能吃芥末的话，我们还有不辣的口味。”售货员连忙给她递了好几张纸巾。
“不不，就这个好了。”吴虞含糖解辣，她决定让喜欢吃小鱼干的人尝试一下美食的威力。
三日海滨游让吴虞筋疲力尽，高速公路响起红色警报的现象级堵车状况让全家人都困在七座车里。朱雅和奶奶在后排忙着给杨杨换尿不湿，喂奶，哄睡。吴瑞粦就着电台新闻和相对轻松的吴虞聊天，主要还是学习，从每科老师聊到未来文理分科，不知不觉绕到林渡荆的成绩和复杂的背景。
“当年何明仪有先见之明买下爱晚好几处房产，原本她只打算出租501，后来你妈妈经常帮忙照顾林渡荆，她又喜欢你这个孩子才同意把这栋有价无市的学区房卖给我们。我看这次严蓉和林总回来，是希望卖房还债。”吴瑞粦看着前方没有动静的车况，烦闷地按下手刹。
“爸爸，几套房产就能还清债务吗？”吴虞提心吊胆地问道。
“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久诚工厂是本地高新技术代表企业，专注从事精密零件制造供养上千个岗位，每年下放的工资都不是几套房子能抵消的。林渡荆父母近些年一直在投资其他产业…据说是和其他几家公司撤资关联的新工厂有关。当然过度扩张后无法盈利，后续税务问题曝光，银行紧急收贷才会导致最后资金链断供全面崩盘……”
吴瑞粦摇摇头，想起几日前听闻的流言蜚语，不禁担心起女儿的安全，问及吴虞有没有在林渡荆那里听到什么风声。
“爸，你有办法帮帮严蓉阿姨他们吗？”吴虞两只手放在腿上缠着，唐突插嘴。
“唉，吴虞你不懂。林叔叔他们名下的公司，工厂都已经再走司法途径，很难再有机会绝境逢生。爸爸和你朱雅阿姨只是做小生意糊口养家的，怎么帮？当年我还想借点情面托他们做笔单子，人家连酒都没空赏一杯。”
吴虞垂下眼，听吴瑞粦劝解她，“不要为别人苦脸，你自己还有家人要体贴。”
吴瑞粦在朱雅的建议下提前驶出拥堵的高速公里，从省道绕行回家，三个小时的车程加长到六个小时，白昼黑夜一番轮转，人人累到心悸，倒头就睡。
吴虞醒来时，只有奶奶强打精神在客厅陪杨杨玩积木。她喝完鸡汤，就借着补习的名义要回爱晚。
“女大不中留，你以后不会是个喜欢待在家里的人。”奶奶在门口送吴虞，叮嘱她记得每个周末记得回别墅吃顿饭。
吴虞笑着和奶奶挥手再见，她走到路边坐公交转车到医院，打算先把旅游的小礼物送给何明仪解闷。
医院人来人往，护工推着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回病房，家属推着轮椅带病人下楼拍片做检查，这里没有节日的氛围，时刻紧张沉重。
吴虞提着礼品袋走到病房外，她刚准备推门时从中间的玻璃面看到严蓉和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围着何明仪，神情复杂，语势强势。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有那么大的偏见，宁可见死不救让他去坐牢……虽然林方劲总说你们没有母子缘分，但是我知道您肯定心里对他有愧疚。您年轻时为了自己的事业离过三次婚，每一段婚姻都让您的社会地位递进跃升，但没有一次您想过把亲生儿子的抚养权要回身边。后来林方劲主动找您认您，甚至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您，都是为了弥补这段缺失的母子情分。您那么爱林渡荆，那么维护他器重他，为什么不想着让林渡荆有个正常社会身份的父亲而出手帮一帮林方劲……”
何明仪始终不作回答，侧头看着窗外景色，不过一片无尽的淡蓝和浓白云彩。
吴虞屏息转身站在墙边，听着那些久远的，隐秘的，难堪的故事。她的心摇摆不止，无法辨析真相中的暗喻。
“林渡荆昨晚又跟我们吵了一架，整夜都没有回家。我原本还希望能在您这里见到他，没想到您竟然会包庇溺爱这个孩子到放纵的程度，也绝对不多留一分同情给亲身儿子。”
……
护工推着医药车预备巡房，看到眼熟的女孩站在病房外，二人视线对撞后女孩落荒而逃。
医院离爱晚小区有四公里的路程，吴虞肩背手提却像是感受不到重物的分量感一样像个空心人。她看到咸头在单元楼下故意逗猫过来，下意识的以为咸头要伤害流浪猫，精神立刻紧绷起来跑了几步要去制止他，结果看到咸头只是摸了摸猫，就像一个很寂寞的人，无所谓面对的是人还是动物，是干净还是肮脏，他只是想消遣一会儿。
吴虞走到咸头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给咸头喂猫。
“范龙跟林渡荆不是真正的叔侄关系，而你还有那么一点血缘上的资格被林渡荆叫一声小舅舅。曾经你从农村来到城里，严蓉帮你找过工作，奶奶替你还过债，你偷了东西他们没用报警抓你还放了你。为什么还要跟在别人身后伤害他们。”
咸头嘴里弹舌，抖着腿晃着手里的香肠故意逗猫跳起呼叫，他撇头看向吴虞，用一种神经质的笑言口齿不清地说，“你应该离他们远一点。你这么善良的人应该离他们远一点。”
吴虞腾地站起身，她感到一阵无耻的愤怒，愤怒咸头是个无赖，愤怒他没有良心，愤怒这种亲人之间的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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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