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隔天上学，借着课间休息上厕所路过3班，没有看到林渡荆出现在他的位置，临近午休听到他身体不适请假的消息。

“马上就国庆了，吴虞你有安排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唱歌。”

“我提议去吃韩餐，体管路有家新开的烤肉店。”

“抱歉，我假期有安排了。”

吴虞垂眸婉拒，她经过昨夜的突发状况后没有什么出去玩的兴致。

同学们嫌吴虞总是不参与集体社交，虽然早在音乐课见识过她绝对音准想拉她去KTV，但屡遭拒绝。大家伤心哀叹吴虞太乖仔。

朱霏娴歪着头看着同桌，窗外的阳光穿过婆娑树影的落在吴虞的细软乌黑的头发上蒙上一层金辉，衬托出她潜藏在眼底那种忧郁到极尽的温柔。

漂亮有时候，是一种比所有才华都让人羡慕的存在。

朱霏娴故意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瞒着我们偷偷去约会吧？”

吴虞猛地抬起眼看向朱霏娴，原本压抑沉底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占据她空落落的心。她想起历劫般的初中三年，她的不擅交际，慢热和木讷，都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陋习，她总是会刻意避免和男生的过度接触，哪怕和林渡荆也要在学校刻意保持安全的距离，害怕别人的暧昧玩笑。

朱霏娴不知自己打破吴虞内心的禁忌，还觉得吴虞忽然变得沉重的眼神有点不可理喻，无奈又不以为意地敷衍道，“我不说啦。”

吴虞抿唇，在同桌的刻意冷落下她变得异常安静，上课之外的时间都在提前赶工做作业，熬过漫长的一天。

医院外的商业街，除了早餐店提早结束营业，其余的快餐店，便利店，水果店仍旧灯火通明。鲜花店的玻璃橱窗两开门，常见廉价的康乃馨玫瑰花满满当当地放在长筒水壶里。

女老板穿着藏蓝色的印花围裙拿着剪刀修理花枝绿叶，眼神留意到站在门口的高中生，知晓商机来了，热切地招呼揽客，“我们店里的花都是今天刚运来的，随便挑。”

吴虞左右望了一圈，想着何明仪会喜欢哪种花。

“康乃馨怎么样，马上就要关店了，给你15一束。”老板娘看女孩穿着重点高中校服，有心给了个好价。

吴虞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常温柜里的白色冰美人，“就拿那个吧。”

“这个有点贵哦。”老板娘提醒学生。

吴虞还是点名要了百合花，她从书包的内侧翻出这个月省下来的两百的饭钱递给老板娘，“您看够吗？”

“我可不贪学生的钱，88块我能给你包一大束了。”老板娘抽了张一百，打开抽屉给高中生找零钱，笑着说，“看来你很在乎那位长辈，这么用心给她挑花。”

何明仪已经从急症转到住院楼。吴虞走进医院，绕过后门低着头给林渡荆打电话，两个人通过电话确认地标，确保吴虞没有走错路。

“等等，我好像看到你的书包了。”

林渡荆站在住院部和门诊之间的回廊，看吴虞抱着一整葳蕤盛开着的白色冰美人，素雅柔软的重瓣百合蹭到她的脸颊，害得她眼睫颤动，不得不挪手放低到胸口。

林渡荆失神了一秒，挥手向吴虞示意，慢慢地逆着人流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百合花。

秋日的傍晚风停云慢，霞光残留着最后的灿光余晖。医院嘈杂，两个人隔着百合的枝叶撞上彼此的眼睛，又无声无息地错开，默契地一同走进住院大楼。

何明仪让吴虞坐在自己的床边，她一边摸着小孩冰凉的手，一边和蔼地笑着感谢吴虞送来的花。

三个人有意回避昨晚的话题，奶奶向吴虞打听学校里的事情，听到徐庄上课讲的笑话也跟着笑起来，回头就催促林渡荆明天回去上学。

“我一个老太婆不需要你这个小孩子待着身边，有护工跟我聊聊家长里短就挺有意思的。”

“这么快就嫌弃我。”林渡荆递了一根香蕉递给吴虞，用湿纸巾擦过削皮刀准备削苹果。

“你要是考个班级第一，我还能多跟老朋友吹吹牛，或者好好训练马拉松拿个纪念牌回来也不错。”何明仪看似放养式教育，实则对林渡荆从来没降低过要求。

“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林渡荆把苹果直接掰成一半，和奶奶对半吃。

吴虞吃着香蕉，听着林渡荆和奶奶打趣说笑营造气氛，心里却莫名的酸涩，因为没有人真的开心，都是为了让对方缓解复杂的心境。

护士巡房给各床病人量血压定时发放药物。何明仪吃完药就有些犯困，挥手把两个小孩都赶回家，让他们不要打搅自己安静休息。

住院部的电梯时常满人自动下楼，吴虞和林渡荆错过几次终于等到一班电梯，门开的时候，十几双眼睛淡漠地张望他们不太情愿地给他们腾出一点点位置。林渡荆先走进去，让她尽量挨着自己躲开旁边的中年男人。

电梯一层一层的开门，关门，人来人往，两个人从外围挤到内围，各种人员流动推搡，狭窄逼仄的空间内混合着不同的菜味，狐臭和夹克的皮革味。林渡荆鼻息间能闻到她发丝间散发的橙花清香，目光垂落在吴虞有些松散的马尾，一些碎发轻轻落在后颈细腻白皙的肌肤上。

吴虞走出电梯不禁揉了揉鼻子，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九月底的桂花香隐隐还在，抚慰人心。

林渡荆回头朝吴虞看，示意她医院马路对面的日式奶茶店，问她，“要不要喝奶茶？”

夜里柏油路车道通畅，一辆凯迪拉克急冲冲地驶过斑马线，完全不顾行人的安全。

林渡荆拽着吴虞的衣袖猛地停住脚步，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他烦这些没有道德的司机，烦街边垃圾桶溢出来的恶臭垃圾，烦小食店放了整天没有卖出的腐食味，烦越来越混乱的生活……

“林渡荆，你要喝点什么？”

林渡荆从熟悉的声音里恍然回过神，发觉吴虞那双雪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要答案，转过视线看向奶茶店的点单屏后回答，“那和你一样吧。”

吴虞正好有这家连锁店的奶茶集章卡，特别高兴地要求店员给她盖猫爪章，回头对林渡荆说，“我还差两杯就可以获得联名的笔记本，我们下次再来喝吧。”

“行。”

林渡荆从店员手里接过两杯奶茶，他转纸杯看标签，把全糖的那杯奶茶插好吸管递给吴虞，看她两只手握着纸杯取暖，微微低下头咬吸管，奶渍沾到她的唇角，她平常不贪奶茶，难得喝会因咖啡因的作用变得兴奋一点，也可能是糖分分泌多巴胺。

两个人还没都走几步路，林渡荆接了一个电话。

“天桥路？我离得不远……走过去十几分钟，那你们等我会儿。”

吴虞吸了一口布丁，等林渡荆接完电话，好奇问他是什么事情。

“周峰问我要不要参加夜跑的训练。”

“现在？你直接去吗？”

“嗯，你自己先回家吧。”

“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你？你又不跑。”

“我想看看。”

林渡荆有那么片刻地犹豫，但是吴虞一直盯着他看，那双清明的眼睛透露出十分期待的好奇感，像小猫的软垫悄悄挠了你一样。

天桥路曾经是旧货地摊点，随着时代变迁渐渐荒废改建成花卉市场，晚上市场歇业又变成市民遛弯的聚集点，花坛的榕树后人声沸沸，夹着着广场舞的电子噪音。

吴虞和林渡荆来地时候，周峰和几个跑友正在做基础的拉伸动作。他是个精力极度旺盛的人，开了几家店四处奔波也能抽出空保持锻炼。林渡荆最开始和他是打篮球结识，后来从他那里学会控心率的长跑方法。运动让他们两个人消除了年龄的隔阂，相处融洽自在。

周峰看到吴虞，热心地打了声招呼，“你也要学长跑？我们这个队伍正好没有女生愿意加入。”

吴虞连忙摆手，“我跑不动，就是好奇来看看。”

吴虞蹲坐在马路边牙子，接过林渡荆扔给她的外套披在肩上防风，身边是一众人的水杯。

周峰领队带动节奏，队伍绕着过绿化边缘的空地，上坡跑过到二层的天顶露台再跑下坡，比原本平地要更需要精力调整。

星辰昏烁，夜风习习吹过。

两个年轻的老师因地制宜组建了一支儿童溜冰队。十几个小孩越过障碍物飞速滑行，姿态轻盈，玩闹声响亮，偶尔会好奇打量周围的陌生人，比如夜跑的哥哥们，起初滑过去嘲笑他们速度太慢，后来看他们坚持不懈地跑了好多圈，又给他们鼓掌喊加油。

吴虞以前没有认真的观望过长跑训练，视线一直专注地看着夜跑的队伍，竟然发觉长跑是项极度安静的运动，不仅需要充沛的体能，还需要极高的耐力。

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模糊的身影，林渡荆矫健修长的身姿融在夜幕的光晕里，很酷很飘逸。

林渡荆今天没有穿专业的运动服，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汗湿得有些难受，停到路边喝水休息。

吴虞坐在地上，仰头提醒他，“你手机放在这里闪了好几次，看看消息吧。”

林渡荆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准备继续回去加入队伍跑步。

突然的，吴虞的手机铃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林渡荆敏锐地回头盯向自己。

夜幕的噪音早已远去，过近的距离能让林渡荆听清楚电话那端的声音，他在吴虞面色难堪间，伸手夺走她的手机听到严蓉讨好的关心。

“妈妈不想打扰你跑步，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不着急回家，也应该带吴虞早点回家，她毕竟是女孩，晚上还要温习功课。”

林渡荆失笑，严蓉说话严谨缜密，不明说想让他回家，非要用吴虞当借口，不容他拒绝。

吴虞紧张地咽下口水，庆幸林渡荆依旧能冷静地回应问题而没有失态责怪，虽然语气淡漠，让人听得有些心慌。

林渡荆的唇角似有讽刺地下弯，他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她，“我妈的手都伸到你那里了。”

吴虞的心怦怦地跳起来，想要极力否认什么却在林渡荆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光里已经哑音，好像她的背叛已经显然若见。

林渡荆抬眸看着吴虞，冷冷劝告她，“她不是你妈妈，你用不着对她那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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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