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还没有习惯黑咖啡的味道，尤其是寒夜里，用热水泡开的速溶咖啡苦涩入胃，连心脏都跟着颤了颤，抵消所有困意。

林渡荆用铅笔画图给吴虞讲物理题，讲到一半放在桌边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单手接起：“我在501，别敲错门。”

“谁要来？”吴虞看向挂钟的时针即将回归零点，临近期末的不眠夜越来越多。

周呈的敲门声迥异常人，直接用脚尖踢的门，踹得砰砰响。吴虞跟着林渡荆走到门口，最先看到周呈冻红的面颊，两只手捧着铝箔保温袋，嘴巴呼了一串白雾：“我哥定了内蒙古烤全羊，你们没空去吃，我可是惦记着兄弟就直接撕了一只羊腿专门送过来，够意思吧。”

“够意思了。”林渡荆接过直接放到吴虞手里。

周呈临走前思索想到什么，侧身对要进屋的吴虞喊话：“下周六的露营，让林渡荆带着你一起去呗，就剩他一个人没伴。”

林渡荆关上门，防止空调的暖气继续外流。

吴虞已经打开食盒，霎那间烤全羊的烤料香味四溢，冲进温凉的肺腑。她戴起手套，左右又迷茫该从哪里下手撕肉比较合适。

林渡荆找到厨用剪刀把肉均匀剪开方便手拿食用，他看着吴虞吃得津津有味，没料到她居然会喜欢烤羊肉的味道，问她：“周峰那帮人这周六要去山上露营过夜看象限仪流星雨，你想去吗？”

吴虞犹豫了一下问到：“你方便带着我吗？”

林渡荆被孜然味冲德鼻子有些痒，闷着说：“大家都认识，没什么不方便的。 ”

吴虞吃得欢喜，回忆起故人旧事顺了一句：“周呈人真好。”

林渡荆有点气她不提自己的好：“他好什么？这份烤羊腿是专门我送的，他可没说要请你吃。”

“好吧，那我谢谢你。”吴虞舔了舔唇角的孜然羊油。

“是该谢谢我，这么晚还陪你复习。”林渡荆末了又说：“周呈最近交了一个舞蹈学院毕业的女朋友，露营她也会去。”

吴虞默默嘀咕林渡荆真是爱计较，叹口气继续吃起羊腿肉。那次告白事件过去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继续如旧的生活节奏。

周六正式开始寒假。何明仪知晓林渡荆带吴虞去山上露营过夜，在家门前对孙子千叮万嘱付要他照顾好吴虞，继而让吴虞在自己面前转圈检查她的保暖装备，恨不能让她裹成粽子，学企鹅走路。

“奶奶最近看上去精神不错，新染的发色也很适合她。”吴虞跟着林渡荆在小区门口等周呈的车来接他们，怕冷的手捏着羽绒服的衣角。

“年末事多，我让她跟朋友一起去外地的庙里静修一段时间，好过天天在家里看人脸色。”林渡荆慢慢适应用平淡的口吻讲起家事，但也仅限于面对吴虞。

周呈借用周峰的越野车来接人，副驾驶上的女生摇下车窗和新朋友们打招呼，从白色狐狸毛围脖中仰起头露出一张瓜子脸，浓密卷翘的假睫毛翕动时妩媚娇俏，用樱桃色的灿烂笑容和车外的两位新朋友问好。

“嗨，我是雨菲儿。”

林渡荆把冷僵的吴虞推上后排座位，他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到她凑到自己耳边轻声说：“她的名字好好听啊。”

吴虞有点认生。雨菲儿很会活络车内的气氛，顺着周呈的话题聊到他们之间的年少情谊，挖出不少连吴虞都快忘记的陈年旧事。她拿出一盒葡萄分向后座的两人，见林渡荆拒绝，就往吴虞手里塞了一小串。吴虞用餐巾纸垫着葡萄，看前座的雨菲儿一边剥葡萄喂周呈，一边对他撒娇，煽情肉麻得令她侧目看向窗外风景，完全忘记吃掉葡萄。

周呈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抵达山腰的景区停车场，四个人下车到农家菜馆与其他人汇合。吴虞发现，这些刚入社会的年轻人都是带着各自伴侣来露营，只有她和林渡荆是年纪最小的未成年搭子，两个人跟在队伍末尾进山。

“雪天路滑不好走，林渡荆你扶着点吴虞。”周呈一边牵着雨菲儿的手，不忘记回头提醒朋友。

“没关系，我自己能走。”吴虞临时捡了跟树枝当做登山杖，结果下一秒她踩上结冰的泥地，硬生生扒牢林渡荆的羽绒服才没要绊倒，对方回过头，用无语嘲讽她的逞能。

山顶雾凇成林，晶莹风光迷人眼。走在最前面的领路人勘察地形，找到某处平坦的地理位置作为露营点。众人忙碌地扎起帐篷，收拾工具。

吴虞仰起头，屏息欣赏一片寂静的明亮的灰与白，虽然呼进肺里的气息很刺骨，但她兴致昂昂，走到哪里都很开心，听其他人站在悬崖边大声宣泄也很有意思。

山谷里的鸟受不了噪音污染，集体振翅而逃。

“我的矿泉水结冰了。”吴虞第一次看到塑料瓶里水结成冰沙的凝固状，拿给正在打布林结的林渡荆炫耀。

“你耳朵快冻没了，先把帽子戴戴好吧。”林渡荆空出手，替吴虞收紧羽绒帽的伸缩带。

“我以前没发现周峰是这么热心的大哥，一直忙着给女孩们拍雾凇大片，他还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说下次修好图给我打印出来。”吴虞爬山逛景已经有些累了，坐在林渡荆身旁看他点燃煤油炉给冰水加热。

铜壶里的水噗呲噗嗤沸腾起来，一部分人围着折叠桌坐下来欣赏晚霞迤逦，一部分人忙着展示厨艺，气氛和谐热闹。

周呈在包里藏了一瓶五粮液上山，美名其曰喝酒取暖，他倒了5ml的酒在一个小玻璃杯里，一口闷下去，然后把酒瓶和小玻璃杯传递给下一个人，林渡荆仰头喝下，侧身递酒面对吴虞想略过她。

“吴虞不会喝酒吗？”

“我会。”吴虞回答。

“让她喝点啦，这种好酒喝下去不难受的。”

林渡荆看吴虞没拒绝，替她倒酒，盯着她喝下去的瞬间眉头紧紧蹙了一下。

“酒都喝了，是不是应该晚点真心话的游戏。”雨菲儿预从口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一副卡牌，讲解游戏规则，第一局是抽到扑克K 的人说真心话，下一局抽到扑克Q的人选打大冒险，依次轮换。

大家围着篝火时不时仰望星空，虽然游戏老套，但架不住此刻人多心闲，需要一个简单又方便的游戏取闹。

吴虞前两句都很幸运，没有抽中过一次，于是侥幸地听人红着脸说出初吻时间，看周峰大方和女友接吻引发欢呼。

时间在笑声里无声而过，夜幕悄悄降临，篝火的橙色火焰在黑暗中越发鲜明跳跃，偶尔星火迸溅。

“终于被吴虞抽中了，这次可是真心话哦。”

“我要问，我要问。”雨菲儿率先抢夺先机，她恰好坐在吴虞的对面，隔着篝火故意看了眼林渡荆才发问：“你有没有暗恋过的男生。”

“没有。”吴虞回答得很平静，但雨菲二都不相信，让她重新说真话。

“你们可以问林渡荆，他也知道我肯定没心思恋爱的。”

雨菲儿盯着林渡荆，看他扫兴地说：“没有，不过有被别人表白过，对方还怕影响她念书说等她毕业。”

“这就是重点高中的学霸，跟我们境界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周呈替吴虞解围。

雨菲儿瞪了一眼笑哈哈的男朋友，看林渡荆平静地往篝火里加木材，跳跃的火光照得他下颌线硬朗清晰。她生出某种直觉，他一定是个控制欲极强又喜欢隐藏秘密的人。

山里的星光浪漫原始，吴虞换了姿势报膝坐在篝火旁，听到林渡荆在跟周呈商量，让雨菲儿陪她睡一个帐篷，残忍地拆掉一对想要相拥而眠的情侣。

“抱歉啊，我叨扰到你和周呈了。”吴虞挨到雨菲儿身侧跟她致歉。

“周呈晚上只会玩手机游戏一点都没情趣，还不如跟你躺一起聊聊天。”雨菲儿没有介意这点小事。

吴虞旋开保温杯，由于山林不便如厕，她浅浅抿了些水缓解干燥。

林渡荆眼神敏锐地察觉到天际的辐射点，高声提醒大家看天。

众人齐齐起身仰望星空，明亮的白线迅速划过黑夜。

吴虞踩着柔软却结实的雪地，止不住兴奋地扯住林渡荆的袖子，提醒他不要忘记录影留念。

“我帮你和吴虞也拍一张吧，纪念你们俩个上山看流星雨。”周峰让他们肩并肩站在温暖的火光旁，替他们留下一张切实的年少回忆。

流星雨结束后，众人不堪砭人的寒风躲回帐篷里保温取暖。

吴虞躺在睡袋里，意识亢奋始终没有困意。雨菲儿似乎知道她在假寐，主动和她聊起天。

“我听周呈说林渡荆学习成绩特别好，他长得又这么好看，你就对他没没有产生过不一样的想法？”雨菲儿不相信吴虞对林渡荆毫无感觉，试图套路她。

“我对他没有那种爱慕的幻想。”吴虞想起元旦汇演的那天，林渡荆在偷听自己被表白后露出的嘲讽，败兴又讨人厌。她有时候，会特别特别讨厌他的早熟与锋利，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雨菲儿想不到吴虞嘴巴如此严实，可她又从这份严丝合缝的防护里找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那你对别的男生有没有过幻想？”

吴虞半颗脑袋藏在睡袋里，只漏出一双眼睛从帐篷的透明罩看沉入寂静夜色里的山峦，虽然看不见巉岩绝壁，但她的心还是会感受到处在高崖的恐惧而微颤。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因为有林渡荆这样过于优秀的人在身边所以会看不上身边的其他男生。”

吴虞侧着身，她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知道雨菲儿不追问到底誓不罢休，想了会儿说出心里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比他早出生两个月，小时候把他弟弟相处。这几年，我明显感到压力特别大，还经常找他诉苦寻求帮助，我很感激他没有把我当做拖油瓶。虽然我们有时候也会有些矛盾，但是我们都很清楚显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是念书，俗气地想靠出人头地改变现在的局面。”

雨菲儿瘪嘴，不太满意吴虞这种过于真挚朴实的答案，打完哈欠说道：“我要是你，我绝对不把林渡荆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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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