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贝缪尔有宗教信仰这件事,乐乐觉得非常魔幻。毕竟他眼里的朝先生,可是个离经叛道的无政府主义者。
贝缪尔从珍品橱取出一枚镶嵌珠母的深红纹饰银盒子,边角绣有血滴般鲜红的锦缎小玫瑰,放在一大捧鹦鹉郁金香中。
他用闪米特语言抄写教义,开篇第一句便是:“复仇是狂野的正义。”
方笔尖的钢笔书整齐得过了分,那种字只能在中世纪的教皇敕令上看到。
桌上摆着一个雕饰着奢华花纹的盒箱式乐器,有华丽的高地鸟和鲜花草叶,以及长着一对山羊角的牧神潘吹奏芦笛,求偶于仙子裘林克丝的图案。
那是现代钢琴的鼻祖——维金纳琴,Virginal,意为天真无邪。
贝缪尔使羽毛拨奏琴弦,奏出优美而可畏的高亢曲调,开始唱诵祷罪辞,那种深沉而平静的声音溶进了星辰的歌唱。
主啊
您在我的灵魂中——是火,是光,
您在我的胸膛里——是我悸动的心脏
求你用你的宝血洗净我心中的一切罪恶
并求你使圣灵保惠师与我同在
我以远行者向出发之地忏悔
我向所有的失而不可得忏悔
我祈求有一千只耳朵
不求听到不眠的夜莺和黑鹂的歌
只求听见世界上所有的哭声
我祈求有一千只眼睛
不求能看到主向我展示的一切奇异事物
只求观见人世上所有的苦难领着他们往多福河去
很难说这种经文属于亚伯拉罕诸教的哪一个流派,而且贝缪尔唱的不止有一个主,似乎是多神崇拜。
他在嘴里放了一片蒜叶咀嚼,将大蒜花环悬挂在屋檐下,操纵无人机在屋顶上洒了很多芥末籽,最后敞开窗户,将一只一直豢养的白色小蝙蝠放了出去。
贝缪尔解释说这是为了驱逐吸血鬼,而这又是东欧的民间传说了。
面对乐乐的困惑,贝缪尔说:“我的上帝是我自己。”
除了自己的永恒,他也许并不希冀别的,更不属于形形色色的教派和政党。他只是需要一个藉慰的容器,远遁于充满疑虑和混沌的世界之外而已。
好好的平安夜,被贝缪尔染上这么多牛鬼蛇神的诡异气氛。而且一张活生生欧州贵族脸,再加上两对尖牙,让他本人其实更像一个夜行的魔鬼,不知道在驱哪门子邪。
乐乐实在理解不了,不过当他拆开圣诞树下的礼物时,惊喜大叫:“谢谢朝先生!不过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的……”
“让你拿就拿。”贝缪尔用一片吐司擦着盘子,笑了笑,“你把我家卫生搞挺好的,做饭也好吃,我这辈子没你这么勤快过。”
在隆重的节日里,他的下属们也都陆陆续续的登门造访。
贝缪尔其实大多数时候柔和而温蔼,他为每个人准备了贴心而价值高昂的礼物。
可是手下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双手捧过,没有人敢与贝缪尔平等对话。
“过来。”人都散了之后,贝缪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么对沈贺说,“手伸出来。”
他将一张银行卡拍在沈贺的手上,笑着说:“我搞不懂你们机器人喜欢什么,你自己去买吧,给我省点事。”
蓝血八号的五官轮廓更加深刻,甚至让沈贺看上去掺了一点拉丁血统,只是他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点西裔的豪放热情。
他看着贝缪尔淡色珊瑚样的嘴唇,很雄性化的喉咙讲出话来,却像念经保持一个调子:“不要。”
贝缪尔趿着兔毛拖鞋,用矢车菊花纹的鹅黄色毛巾包着湿头发,家居的样子放松极了。他今天心情很好,把乐谱窝成一卷,敲敲自己的牙:“要一下嘛,大帅哥。”
沈贺浅蓝色的机械眼睛亮了又暗,还是一动不动,脸色严峻,前额冷得像大理石,微风吹到汗湿的脸上冰凉。
“看这孩子给我吓得,夸你帅又不是要吃了你。没考验你,我也不是总那么坏,别瞎想。”贝缪尔大笑,乐得直不起腰。
他继续满面友好地说:“过节就出去玩一会吧,加油,带个机器人女朋友回家,让老父亲给你把把关。”
贝缪尔的午觉很久,噩梦很长。
陆赫来的时候,正听到一丝微弱渐高的细弱尖声惨叫:“姐姐…保护姐姐…对不起…”
陆赫一怔,贝缪尔却已经惊醒,神经紧张地大力挥开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我休年假。”陆赫顿了一顿,“陪陪你。”
无论是Senior还是合伙人,资历丰富的律师几乎不可能真正休假,他们总是不停地电话会议或改memo. 对陆赫来说,随时随地进入工作状态更是常态。
可是今天,他竟然没有随身携带电脑。
贝缪尔一跃到厨房小吧台上,徒手吃一块切开的馅饼,屈伸着裸露的大腿晃来踢去,像孔雀似的趾高气扬起来:“我让你陪了吗?”
陆赫只是垂下目光,柔情脉脉地看着他微笑,是贝缪尔最受不了的那种无声的温柔攻势。
这个Alpha可真是英俊,古希腊的雕塑也没这样完美。
看着近在咫尺的高峻鼻梁与宽阔胸膛,贝缪尔很想倾身探进那温暖的空气,甚至想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一下他的嘴。
心里有一种酸酸甜甜的凉丝丝、爱意绵软扯动的美妙感觉。
又是一阵激烈的天人交战。
于是贝缪尔心脏大声怦怦跳动,白如奶酪的脖颈都泛着粉红,嘴里轻飘飘地小声说:“还不快点求我给你一个机会。”
“好。”陆赫看着他又羞又惊的样子,心里甜得忍不住微笑,“还要请你给我很多个机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