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星柚和薄迹琛并排站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前，中间隔着一段微妙又刻意的距离。

那道折腾人的数学竞赛题，最终在雾星柚和薄迹琛别别扭扭的“合作”下，总算被攻克了。

两人拿着写满步骤和答案的草稿纸，再次站在数学老师办公桌前时，老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这次就对了嘛！”老师用红笔在卷子上打了个勾，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两个别别扭扭的学生，“看看，一起讨论一下，思路是不是就开阔了？以后啊，遇到难题就要像这样，多交流，互相帮助。你们两个，都是顶尖的苗子，更要经常在一起探讨，共同进步，知道吗？”

雾星柚和薄迹琛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嗯，我们知道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推开，佑瑶熙抱着一摞高高的作业本走了进来。

她显然听到了刚才那句“我们知道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迅速把作业本放在老师指定的角落，甚至来不及整理好，说了句“老师作业齐了”，就脚步轻盈地转身溜出了办公室。

雾星柚和薄迹琛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几分钟后，校园网匿名区再起波澜。

【爆！官方发糖！数学老师亲自认证！让薄荷西柚茶以后多在一起讨论题目！[文字记录：老师：“互相帮助，多在一起讨论” 两人：“嗯，我们知道了”] ！）这还不算官宣什么是官宣？！（疯狂扭动）】

评论区再次被“嗑死了”、“锁死”之类的呐喊淹没。

课间休息，教室里闹哄哄的。

雾星柚心烦意乱，不想做题，也不想跟人说话，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画风幼稚的《球球大作战》。

屏幕上，那个丑得独具匠心的自定义西柚球慢吞吞地滚动着。

正玩着，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薄迹琛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倚在他旁边的桌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薄迹琛坐了下来。他也没看雾星柚，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把自己的屏幕往雾星柚眼前一递，语气带着点欠揍的炫耀：

“看见没？段位超神了，叫声哥哥，下把带你飞”。

雾星柚操作的小西柚差点撞上障碍物。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薄迹琛：“把开塞露当唇膏使了？说话这么油腻”。

薄迹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毒舌噎住，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有点恼羞成怒地收回手机：“……雾星柚你骂人真的……好毒”。

“废话少说”，雾星柚重新低下头，操控着丑西柚躲开追杀，语气硬邦邦，“要么现在跟我双排，要么就滚远点，别挡光”。

薄迹琛盯着他毛茸茸的发顶看了两秒，忽然扯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声音刻意放软，黏糊糊地凑近：“嘻嘻嘻，当然双排啦～么么叽～”

那声音恶心得雾星柚手一抖，小西柚瞬间被一个大球吞没，他强忍着把手机砸过去的冲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恶心！这人怎么能这么恶心！

而这一切，又被潜伏在教室角落、镜头只为特定对象开启的佑瑶熙精准捕捉。

她激动得手指发抖，连拍数张，尤其是薄迹琛凑近说话、雾星柚虽然一脸嫌弃却没有立刻躲开的那张，角度刁钻，氛围微妙。

【速报！游戏已经双排了吗？！[图片] 这距离！这互动！薄荷西柚茶日常甜蜜加载中……】

图片刚发出去没多久，雾星柚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退出游戏界面，看到苏檠发来的消息。

[著名奶茶鉴定家]：柚子！！！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一起打游戏了？！你不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重色轻友！?

雾星柚额头青筋跳了跳，飞快打字回复。

[雾星柚]：滚，神经病，那是胁迫！是精神污染！ 谁跟他关系好？

[著名奶茶鉴定家]：? 你看校园网！都有图有真相了！

雾星柚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图。

他憋着一肚子火，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大步走到后排，佑瑶熙正抱着手机笑得一脸满足。

“佑、瑶、熙”，雾星柚一字一顿，“你能不能别拍了？我跟他是清白的，普通同学关系！”

佑瑶熙抬起头，眼睛闪烁着坚定而敬业的光芒，理直气壮。

“不好意思哦，学委的镜头，暂时只为你们‘薄荷西柚茶’开启”。

雾星柚：“……”

跟在后面慢悠悠晃过来的薄迹琛，恰好听到这句，脚步也是一顿，脸上露出了同样无语又无奈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绝望。

面对佑瑶熙作为学委的执着，雾星柚和薄迹琛同时陷入了沉默。

反驳？显得欲盖弥彰。

不反驳？等于默认，这根本是个死局。

雾星柚最终选择放弃沟通，黑着脸转身回了座位，把后脑勺留给那个依旧举着手机的学委。

薄迹琛也啧了一声，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了回去。

上课铃像是救赎般响起。

然而，数学老师大概是尝到了“合作学习”的甜头，这节课讲到一道立体几何难题时，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教室后排。

“雾星柚，薄迹琛，你们俩上来，把这道题的辅助线画一下，顺便讲讲思路”。

全班同学的目光，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好奇，齐刷刷聚焦在两人身上。

雾星柚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薄迹琛也面无表情地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讲台，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站一个人。

粉笔拿到手里，雾星柚只觉得烫手。

“你先”，雾星柚把粉笔往薄迹琛那边递了递。

“凭什么我先？你不是年级第一吗？”薄迹琛没接。

“让你画就画，废话那么多！”

“你求我啊？”

底下有同学发出压抑的窃笑。

数学老师看不下去了，敲敲黑板：“快点！别耽误时间！”

薄迹琛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线。

雾星柚盯着那条线，眉头皱起，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不对，这里应该连接这个顶点，形成三棱锥”。

薄迹琛动作一顿，看了看图形，居然没反驳，默默把刚才画的线擦掉，按照雾星柚说的重新画了一条。

“然后呢？”他侧头问，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好。

雾星柚盯着图形，手指虚点着：“这里，做个垂直截面……”

“截面取哪里？”薄迹琛追问。

“当然是过这条棱和对面那个点的中点……”。

两人就这么站在讲台上，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带着点互相较劲的味道，但思路却诧异地衔接上了。

原本复杂的图形在他们交替的补充和修正下，逐渐变得清晰，解题路径豁然开朗。

底下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同学，表情也从戏谑慢慢变成了认真，甚至有人开始低头记笔记。

等他们磕磕绊绊地把题目讲完，回到座位时，教室里响起了不算热烈但真心实意的掌声。

连数学老师都满意地点点头：“看看，这就叫碰撞出火花！”

雾星柚和薄迹琛同时低下头，一个假装整理笔袋，一个盯着课本，耳朵尖却都不约而同地有点泛红。

不是害羞，是臊的。

被公开处刑，还被按头“碰撞火花”，让雾星柚有一种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被薄迹琛拉着溺死的感觉。

下课铃一响，雾星柚几乎是弹射起步，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苏檠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可以啊柚子，讲题都讲出夫夫相了，配合挺默契嘛！”

雾星柚没好气地推开他：“滚！那是被逼的！”

“是吗？”苏檠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机，“我怎么觉得你俩乐在其中呢？校园网上可都说了，这叫‘学霸夫夫の心有灵犀’！”

雾星柚夺过手机一看，果然，刚才他们讲题的视频片段又被挂了上去。

他眼前一黑，把手机塞回苏檠怀里，咬牙切齿：“我跟他的默契，仅限于都想把对方揍一顿！”

话音刚落，就看见薄迹琛也从旁边走过，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脚步没停，只是侧头瞥了雾星柚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同意”。

然而，这点难得的“共识”并没能改变什么。

放学回到宿舍，气氛依旧凝滞。

雾星柚洗完澡出来，爬上床，背对着薄迹琛躺下。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宿舍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雾星柚快要睡着时，下铺传来薄迹琛闷闷的声音，像是隔着被子，有点模糊：

“喂”

“……”

“明天物理小测，最后那道大题，你用的哪种方法？”

雾星柚眼睛都没睁，同样含糊地回了一句：“动能定理结合动量守恒，不然呢？”

底下没了声响。

夜更深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冷白。

就在雾星柚以为对方早已睡着，自己也即将沉入梦境时，薄迹琛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很快：

“……还行”

短短两个字，没有任何修饰，甚至算不上夸奖，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雾星柚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

只有搭在枕边的手指，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宿舍里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两道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那弥漫在空气中、彼此抗衡又微妙共存的信息素，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尚未被言明、却悄然滋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