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澡洗得确实是有点儿久。

陈潮在楼上洗完下来都叫他两轮了，他才慢悠悠地从房间出来，头发将将吹干。

“我记得你没洁癖啊。”陈潮说。

“主要是怕细菌。”林屿拿消毒水往沙发、地毯和茶几上一通喷，“你去睡吧，我还不太睡得着，在这儿再坐会儿。”

“还坐？”陈潮看了眼时间，“都十点半了。”

“刚在沙发上眯了会儿，这会儿也不怎么困。”林屿拿遥控器对着电视不停地换台。

“我陪你。”陈潮说着去老爸房里抱了床被子来。

“你不困？”林屿看着他。

“还好。”陈潮把那床厚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则裹着一条薄毯，在他边上坐下，“除了爆炒牛蛙和糖醋排骨，明天还有什么想吃的菜没？刚蒋弋他们在群里统计，你要吃什么我让他明天带食材过来。”

“你手艺好，煮什么都好吃。”林屿笑着把身上的厚被子分了他一半，“明天记得提醒我去接猫，我怕忘了。”

“我在群里说一声，”陈潮冲他晃了晃手机，“让他们明天来的时候顺道带过来。”

消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儿，手机“叮”一声就响了。

“谁接单了？”林屿问。

“班长。”陈潮低头看了眼消息。

“想也知道。”林屿笑了笑，随机挑了部刚下映的电影看。

“真不回房睡？”陈潮收了手机，侧过头看他。

“不回。”林屿很直接，眼睛盯着屏幕，“我一静下来就想我妈，我不想一个人……”

……我想你在这儿陪我。

后面这句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不管说与不说，陈潮都会留下来陪他。

陈潮顿了顿，伸手把被子往他那边拉了拉：“那你好歹也找部能看得进去的电影啊。”

“这电影刚出的。”林屿说。

“挑部轻松点儿的，”陈潮往他这边靠了靠，“助眠。”

林屿想了想：“周星驰的？”

“行。”陈潮答得很干脆。

林屿于是调出周星驰的作品集，在满屏无厘头、搞笑又荒诞的电影列表里，选了一部并不那么“轻松”的——《大话西游》。

结果助眠的效果没达到，反倒看得人意犹未尽。

俩人顺势又把下部给看了。

林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记得闭眼前，耳边回荡着至尊宝的声音——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那个人说三个字——

“咚咚咚。”

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有人在家吗？”

至尊宝的声音悄然远去，蒋弋的声音透过房门有力地穿进来。

陈潮比他先醒，身子应激地打了个颤，紧接着，林屿感觉自己整颗头被托着，从他腿上移开，轻放到了沙发上。

“你再睡会儿。”陈潮打了个哈欠，低声说，“我去开门。”

林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语气有点闷，显然还不愿醒。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蜷成一团，重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入睡。

陈潮替他掖好被，从架上取了件外套披上，这才去开门。

除了蒋弋，马圆也来了，手上大包小包拎着好几大袋东西。

一见陈潮，蒋弋就忍不住抱怨：“靠，潮哥，你这个门还能再开晚一点儿。”

“嘘——”陈潮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冲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瞥了眼沙发上的人，确定没被惊动，才低声说：“小点声儿，林屿还睡着呢。”

蒋弋有点诧异：“我们菜都买来了还没醒？”

马圆则不以为意：“睡就睡呗，我们在这儿说话又吵不到他。”

“他睡这儿。”陈潮无奈地指了指沙发，“我们昨天睡得晚。”

蒋弋看了眼他身上穿的还没来得及换的睡衣，又扫了眼他头上那团乱糟糟显然还没打理过的头发，有些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你们昨晚不会……都睡的这儿吧？”

“一块儿看了个电影，就睡过去了。”陈潮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好家伙，”蒋弋连连感慨，“我还以为学霸的作息都很规律呢。”

“你有这么单纯？”马圆在旁边接了句。

“去你的，”蒋弋作势踹了他一下，“你知道我昨天几点睡的吗？”

“不感兴趣。”陈潮冲马圆招了招手，“来，东西给我，你们进屋换鞋。”

“靠，冷漠的家伙。”蒋弋瘪着嘴，一边换鞋。

“许三通呢？”陈潮接过马圆递来的袋子，放在墙边。

“我现在拒绝跟你说话。”蒋弋一脸忿忿。

“我问的大帅。”陈潮冲马圆抬了抬下巴。

“他买完菜开我的小电驴接班长去了，这会儿俩人应该在宠物医院接猫。”马圆换鞋进屋，陈潮给他倒了杯水，马圆一骨碌喝完问，“那猫接来后放哪儿啊，你家能养猫？”

“应该能吧，”陈潮说，“就放个一两天，等主人家来找了我们再送回去。”

“你确定它是有主的？”马圆问，“万一是被弃养的呢？”

“啊？”陈潮一下被问懵了，一时没答上话来。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猫是被捡回来的，当时只顾着救它，一心想着等医好了就送还给它主人，压根儿没想过它是不是一只流浪猫。

放家里先养着？

大概率行不通。

林叔叔出长差，他跟林屿又要上学，根本没精力照顾它。

空气静默了几秒。

“咳咳。”蒋弋突然在边上咳了两下。

陈潮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喉咙痒，没理会。

“咳咳。”蒋弋于是又咳了两下。

这下陈潮好像有点似懂非懂了，狐疑地看着他：“你有办法？”

“这会子又想到我了？”蒋弋端着个架子，有点儿得意，抬手指了指他带来的那几大袋子中的一袋，“早料到你们捡的那猫没时间养，我带了个航空箱来，等会聚完我把它带回去。”

“你这都想到了？”陈潮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放心，下午我就去贴告示，不会太麻烦你的。”

“这话说的。”蒋弋语气轻松，一点儿没觉得麻烦。

“他家养了两只银渐层。”马圆凑过来说，“不在乎多养一只。”

“谢了。”林屿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哟，学霸醒了。”蒋弋乐呵呵地凑过来，一脸发现稀有生物的表情看着他。

“托你的福，嗓门大的我不敢多睡一刻。”林屿说。

蒋弋跟没听见似的，虔诚地端详起他来：“人生第一次，有幸看到学霸的睡容，这次月考有救了。”

“什么玩意儿？”马圆也凑过来，“你又从哪学的这些封建迷信？”

“我自创的。”蒋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还有这么大作用？”林屿被他逗得乐了半天。

“说真的，”蒋弋一脸认真，“正好叔叔出差了，能不能大发慈悲让我住进来几天？我也想感受一下这种看电影看到半夜不想睡床直接躺沙发睡一宿的学霸作息，说不定哪天我就悟了。”

“你哪天不是这种作息？”马圆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要悟早悟了，还等今天？人家这叫偶尔放纵，百年难得一次。”

“啧。”蒋弋瞪了他一眼，“我就不爱跟你聊天。”

“行了，”陈潮笑着打断他们，“你们在这儿坐会儿，我们先去洗漱，顺便换身衣服。”

林屿点点头，揉了揉还有些发涩的眼睛，跟陈潮一块儿上了楼。

蒋弋和马圆一来，屋里顿时就热闹多了。

虽然嘴皮子溜点，但干起活来，俩人是半点不马虎。李瑶和许哲阳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带的东西全拿出来分了类。

“主人家呢？”门是蒋弋给开的，一进来李瑶就问。

“主人家刚起，在楼上洗漱呢。”蒋弋说，“我跟马圆要不先到，他们能睡到日上三竿。”

“猫呢？”马圆跟过来问。

“这儿呢，睡一路了。”许哲阳在门后提了提箱子，又把小电驴的钥匙扔给他。

“哪来的箱子？”蒋弋问。

“跟医院租的，等空了还要还回去。”许哲阳换鞋进了屋，把装了猫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你还别说，真伤挺重。”

“我看看。”蒋弋说着，蹲下身来，往箱里看了看，“等它醒了把它放我那航空箱里去，我那箱里装了通风口、饮水槽，还有尿垫，比这个方便。”

“这么讲究？”马圆在一旁感叹。

“那可不，”蒋弋很神气，“没准现在我家猫住的都比你的豪华。”

“这我不否认。”马圆笑着说，“你家猫的待遇确实好。”

几人围在箱子边低声讨论着，谁都没注意此时林屿和陈潮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都来了，可以一块儿备菜了。”陈潮说。

“哟，舍得下楼了？”蒋弋仰头看过去，“我还以为主人家是要我们自己开火呢。”

“你再说风凉话小心我把你从这儿丢出去。”陈潮指着窗。

“你们做，我跟大帅是买菜的。”蒋弋顺势一歪，直接倒在沙发边，翘个二郎腿，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

“草，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又是买菜又是接猫，这里面我功劳最大，我最应该休息。”许哲阳踢了踢他，“过去点儿。”

“行。”陈潮笑着说，语气很轻快，“你们都辛苦，都休息，我来。”

“真的？”蒋弋不太相信地回头问了句。

“你要帮忙我也欢迎。”陈潮径直走到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

“当我没说。”蒋弋赶紧改口。

“我帮你。”林屿在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小声说。

“你帮我把菜洗了就行。”陈潮说，“剩下的我来弄，七八个菜还难不倒我。”

“好，”林屿点点头，“我先洗菜，等菜洗完了你再安排我别的。”

“我跟你一块儿。”李瑶突然走过来，“我跟他们几个男生也玩不了什么。”

“没事，说好了不让你干活的。”林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三个男生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像被凭空抽掉了灵魂。

“我有switch你们玩吗？”他问。

“玩！”蒋弋手举得高高的，“正愁不知道干什么呢。”

“电视柜里自己拿。”林屿说，“玩的时候小点声，别吵着猫睡觉。”

三人一听，瞬间从“死机”状态复活。

蒋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冲到电视柜前，把switch主机和手柄全拿了出来：“四个手柄，一人一个。”

“我就算了。”李瑶直打退堂鼓，“你们玩。”

“别呀，四个人玩才有意思。”许哲阳接过装备，三下五除二就把线对着接口一一插好，顺带开了主机，画面一亮，菜单跳出来，“我挑个简单点的，保证你有游戏体验。”

“‘塞尔达’？”蒋弋很激动。

“你要不想班长玩就直说。马圆说。

“玩‘胡闹厨房’吧。”林屿正在水池边洗青菜，听他们叽叽喳喳商量个没完，忍不住说，“合作类的，不会太难。正好我玩到第32关了，帮我通通关。”

“我同意。”许哲阳点点头，一边调试手柄，“就当消磨时间了。”

“我也同意。”马圆跟着点头。

“你呢？”许哲阳看向蒋弋。

“……哎呀行行行，”蒋弋纠结一番，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但先说好，我当主厨。”

“没人跟你抢。”许哲阳说。

他应下了，许哲阳又将目光看向李瑶。

李瑶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她，她也不好推辞，只得苦笑着答应：“那行吧，我就试试。”

几人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客厅瞬间变成了餐厅。

蒋弋率先出击：“我是主厨听我指挥，让我先过都别挡道！”

然而没一个人听他的。

“锅呢？我的锅去哪儿了？”李瑶着急忙慌地在地图上乱跑。

“在我这儿。”蒋弋说。

“你把锅给她！”许哲阳在一旁大喊，过了一会儿，又无奈地看向李瑶，“要不你切菜吧，你那锅怕是回不来了。”

李瑶：“……”

三分钟后。

李瑶的职务由煮菜的变成了切菜的。

蒋弋还是不消停：“洋葱谁切的！一分钟了还没切好，我这个单快烧了！”

“我切的。”李瑶弱弱地说，“但我好像……没找到洋葱。”

在座三人：“……”

陈潮和林屿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分辨不了到底谁在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