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会在姨妈家待一下午,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又没什么要紧事,俩人便在商场边又溜达了会儿,直到四点一刻,才坐车回家。
一进门,林屿就揉着肚子去冰箱里找吃的,翻了半天,只找出俩蔫头耷脑的西红柿:“咱家冰箱被人洗劫一空了?”
“这两天不开火,我把食材都清了,放久了不新鲜。”陈潮走到边上问,“你中午没吃饱?”
林屿关上冰箱,摇了摇头,顺势倒在客厅沙发上,懒洋洋地问他:“你吃饱了?”
陈潮也跟着摇了摇头,那种情形下怎么可能吃饱饭?
他看了看时间,确实也快到饭点了,于是说:“吃什么?我去做。”
“刚冰箱不是没菜吗?”林屿说。
“我现在出去买。”陈潮说着就往外走。
“别。”林屿撑着身子,叫住他,“我刚看冰箱还有几个鸡蛋,下碗面条意思一下就行了,也不是太饿。”
“那可不行。”陈潮不答应,“林叔叔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他才刚走我就让你将就,等回来他该说我了。”
“那么听他的干嘛……”林屿小声嘟囔了一句,“之前还说无条件支持我。”
“什么?”陈潮没听清,回头看着他。
“下面还是买菜?”林屿直愣愣地问。
“下面。”陈潮顿了一秒,回答。
“算你识相。”林屿有些欣喜,身子一翻,滚到茶几边,伸手拿了袋薯片,借着牙齿一咬,开了个口,递给他:“吃吗?”
“我再给你加根火腿。”陈潮伸手薅了把薯片塞进嘴里。
“要不把那酱牛肉拿出来吃了?”林屿提议,“反正他们几个明天买菜,想吃自己再跑一趟广源卤味买去。”
“好主意。”陈潮很快采纳,起身从冰箱里拿出酱牛肉,倒在盘子里码好,放进微波炉加热。
也许是太过惬意,林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要不先躺那睡会儿。”陈潮走到灶旁烧水,“等面条好了我叫你。”
“也行。”林屿顺势往沙发上一躺。
“盖着点肚子。”陈潮往他这边看了眼。
“盖着呢。”林屿愉快地抖了抖肚子上的小毯子。
窗外天光渐渐沉下来,暮色一点点漫进屋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陈潮的声音,柔软而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醒醒,吃面了。”
林屿翻了翻身子,眼皮还耷拉着,迷迷糊糊地说:“再让我睡五分钟……”
陈潮笑了笑:“再睡面都要坨了。”
林屿没办法,只得睁开眼,正要伸个懒腰起来,忽见陈潮蹲在沙发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愣了愣,倏地坐起身来:“你蹲这儿干嘛?”
陈潮还是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茫然:“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我……”林屿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我该不会说梦话了吧?”
“看你这反应……很有可能。”陈潮轻笑一声,起身拍了拍他,“行了,快吃面。”
“真是我叫你过来的?”林屿不太相信,跟在他身后穷问不舍,语气还有些羞赧,“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陈潮坐到桌边递给他双筷子,“就叫了声——”
“什么?”林屿接过筷子,看着他。
“哥。”陈潮说。
“……”林屿身子一僵,愣了愣,“你确定没听错?”
“难道是我自己吃饱了没事干蹲过去的?”陈潮又把热好的酱牛肉递到他跟前,“你要再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不应该啊。”林屿自言自语地说,“我很久没说过梦话了啊。”
“你之前也说过?”陈潮问。
“没。”林屿赶紧否认,低头扒了口面,辣油和卤酱的混香瞬间刺激了他的味蕾,“面不错。”他忍不住夸了一句,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慢点吃,别呛到。”陈潮笑笑。
梦里叫“哥”的那点儿尴尬在吃完一大碗面外加半碗酱牛肉后一扫而空。
肚子很撑,撑得只想在沙发上躺着,没精力想任何事儿。
叫就叫了吧,林屿无所谓地想。
反正这两天也叫了两三回了,不差梦里这一回。
他窝在沙发上,脚搭着茶几,手抱着靠垫,整个人懒洋洋的,活像只吃饱喝足准备打盹儿的小猫。
洗完碗后,陈潮也坐到沙发上陪他一块儿躺着。
“辛苦了。”林屿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来,“田螺姑娘。”
“我服务得可还满意?”陈潮顺势坐下,笑着问。
“满意,非常满意!”林屿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吹捧,“是我爸看了都会自愧不如的程度。”
陈潮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随手拉了条薄毯盖在俩人身上。
“舒服。”林屿闭上眼感叹了句。
眼看他又要睡过去了,陈潮忍不住提醒:“刚吃完饭,躺着不动容易积食,要不出去走走?”
“走,”林屿没犹豫,伸出手,“拉我一把,我已经撑得动弹不得了。”
陈潮于是站起身,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林屿整个人就从沙发上“拔地而起”,差点踉跄着扑到他身上。
“你这劲儿一太大了吧。”林屿稳住身形,嘴里哼哼道:“你要这个态度,我可就又躺回去了。”
“刚一下用力猛了。”陈潮笑着回了一句,顺手整理了下他的衣领,又从架子上给他取了帽子和防风外套,“外面风有点凉,捂紧实点儿。”
“遵命。”林屿乖乖戴上帽子,穿上外套,身子一正,手一抬,小孩似的给他敬了个礼。
“别贫。”陈潮无奈地笑了一下。
“陈潮,”林屿突然喊他,“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
陈潮愣了一下:“林叔叔?”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林屿笑着去门口换鞋,“先说好,最多散半小时,你自己把控好时间,多的我不依。”
“还带这样?”陈潮跟在他后头。
“谁让你现在这么啰嗦呢。”林屿头也不回地说。
两人踩着夜色出门,这个点小区人还很多,有跟他们一样吃完饭出来散步的,有外出遛狗的,还有聚在一块儿跳广场舞的,非常热闹。
林屿把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走着,整个人还带着饭后那点慵懒的满足劲儿,走到一半,突然开口:“我们好像还没出来散过步吧?”
陈潮想了想:“如果不算昨天的话,第一次。”
“还记着呢。”林屿挑眉看他,“那等会儿是不是还得加练啊。”
“加练就算了,”陈潮笑了笑,“你别等会跑两圈就吐出来了。”
林屿“啧”了一声:“看不起谁呢。”
“你要想练也行。”陈潮立即改口。
“那算了,”林屿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
夜风吹在身上很凉快,俩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儿。
走到一片安静幽深的空地时,林屿突然放慢步调,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打量起四周来,小声地问:“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呢?”
“没。”陈潮也跟着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怎么了?”
“你再仔细听听。”林屿躬着身,往声源处缓缓靠近。
陈潮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点头:“好像……有猫叫。”
“对吧。”林屿眼睛一亮,关切地说,“赶紧找找看,这声音不大对劲儿。”
俩人循声绕过一棵樟树,果然在一丛漆黑的灌木后面发现了一只湿漉漉的小猫。
林屿打开手机电筒往它身上一照——是只蓝白英短,毛色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左后腿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流了不少血,已经结成暗红的一片。
它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时发出微弱的“喵呜”声,像是要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儿气力。
电筒的光束扫过去时,它还艰难地往里躲了躲。
林屿蹲下身,伸手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也许是太虚弱了,小家伙没有躲开,只是冲它微微动了动耳朵,眼里透着些许警惕和无助。
“你帮我照着,我把它抱出来。”他说着把手机递给陈潮。
“放这里边吧。”陈潮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过去,“它肯定在这儿很久了,放衣服里暖和点儿。”
林屿点点头,小心地用外套裹住小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别怕。”他低声安抚,将小猫慢慢抱起来,“我们救你来啦。”
小猫体表冰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过了会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轻轻“喵”了一声,再不挣扎了。
“现在怎么办?”陈潮看着他怀里的小猫。
“南门有个宠物医院,我们把它送那儿去处理下伤口。”林屿说。
“这个点儿还营业吗?”陈潮有些担心。
“碰碰运气吧。”林屿说,“要是关门了外面肯定也有留电话,到时候抄个电话回家咱自己咨询。”
“行,”陈潮举着手电,“你走前面,我看着你。”
以防小猫再受惊吓,俩人一路上走得很小心。
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宠物医院已经关门了。
“这儿呢。”陈潮指了指店门左边挂着的牌子:突发情况可拨打电话急救。他立马拿手机拨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陈潮把小猫的情况简短地跟医生说了一下,好在医生没走远,说可以做个加急治疗。
俩人在店外等了近十分钟,终于把医生盼来了。
“赶紧进来。”医生打开门说。
俩人跟着医生一块儿进了诊疗室,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林屿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放在检查台上。
医生一边查看伤口,一边问:“你们在哪儿发现它的?”
“小区。”林屿说。
“猫的左后脚骨折了,腹部有道两公分的口子,挺深,应该是人为导致的。”查看完,医生开始熟练地清理伤口,“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今晚应该是挺不过去了。”
“这么严重?”林屿心猛地一揪。
“你刚抱它的时候应该就有感觉吧。”医生说。
林屿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猫。
陈潮站在旁边,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看着医生给小猫消毒、缝合、包扎,又喂了些温水和营养剂,一直到它再次有意识才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得注意保暖,不能让它乱动,饮食上也要多补充蛋白质。”收拾完工具,医生又叮嘱,“这期间如果出现呕吐或持续不吃东西的情况,就立刻带回来复诊。”
“嗯好。”俩人齐齐点头。
医生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笑着问:“你们打算怎么安置它?”
林屿看了眼陈潮,想了想说:“这猫是我们捡的,先贴个失物招领吧,看有没有人认领。”
“也行。”医生点点头,“不过它现在还太虚弱,先放我这儿休养一晚吧,你们明天早上再来领。”
“那麻烦你了。”林屿感激地说。
“不麻烦。”医生笑着摆摆手,“就是费用得稍微高一点儿。”
“多少?”林屿问,语气还算平静。
医生报了个数。
俩人齐齐愣住,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这么多?”陈潮瞪大眼睛,“它不是就受了点伤吗?”
“伤口有感染,还要做皮下补液、营养支持和留院观察。”医生耐心地解释,“别看它小,医疗成本可不低。而且——”他顿了顿,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我本来已经关门了,为了你们才重新折回来的,这费用我还没算呢。”
“……行吧。”林屿叹了口气。
真就救猫一时爽,付账火葬场啊。
“哥,付钱。”林屿信口拈来。
“……啊?哦。”陈潮愣了两秒,点开手机扫了码。
从医院出来,夜已经很深了。
本来是出来散步的,谁知中途竟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林屿睡意全无,一回家就瘫沙发上赖着不动了。
“我晚上睡这儿。”他说。
“出钱的是我,”陈潮笑了笑,“你怎么不高兴了。”
“我替你难受啊。”林屿嘟囔着把脸埋进靠垫里,下一秒,身子往沙发上翻去,正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却被陈潮拦腰抓了起来。
“嗯?”他猝不及防,盯着陈潮,“你干嘛?”
陈潮指了指他的衣服,表情有点复杂:“……你刚抱了猫,不先洗个澡?”
林屿盯着他看了能有三秒,猛地撒开手:“不早说!赶紧消毒!”说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老爸房间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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